小小脑袋大大的疑问,无解的何玉轩叹气,懒懒打了个哈欠,搭着眼皮开始了这篇同人的阅读。
    【展信佳,祝君安好。】
    【收到这封信时,也许你会很惊讶,这封尘封久远的书信似乎不该辗转到你的手上,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奢求,兵荒马乱的时代,谁又会惦记着一封普普通通的信件,更勿论要保存至百年后……】
    【可思忖良久,我还是忍不住写下了这封书信……】
    【……百年前的元朝果真是一个充满着欺压血腥的时代,漫步走来全是滔天罪孽,便是我也偶有冲动之举,若是你在此,怕是更加怒火中烧,严肃以待,只因你如此看重百姓……】
    何玉轩:……别的且不说,au是不同环境的意思还是……?
    他犹有点不解,缓了缓继续往下读。
    【请不要苛责我的胡言,这不过是压抑许久后的倾诉,更不欲引起你的同情,不过以你的性子,若真的有幸这封书信能落到你手中,只怕也是丢落火盆的下场……】
    【……君王所思,皆是臣下所究,一举一动皆是大事,心性不定者便易动摇。可我来时,你已君临天下,再未有动摇之举,这话便是不说也罢……】
    【……】
    【不知你以后的皇后如何,可曾真切爱你,可曾关怀备至,可会细心呵护,可会知晓你也是个普通人,可这一切不过是我晦涩嫉妒的心态,万不能当台面话,只敢落笔在这白纸上,笔墨未干便全是后悔……】
    【这封信已将至尽头,我絮絮叨叨了许多,就像我的身体一样迟缓酸痛,却是同样走到了尽头。】
    【请千万把我当做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无论这信可以、或者不可以到你的手中,这都是消逝之人的絮叨乱言,万不能扰了你的清净。】
    【……】
    【书短意长,还有许多话想同你说,可烛光摇曳,天色将明,我该离开了。】
    【遥祝安康。】
    何玉轩好容易才把自己的情绪从那寥寥数千字中抽出,不知道是因为这简朴的笔墨,亦或者是这同名的缘故,看完后他竟有些感慨。
    如若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他该是真切钟情着书信所达的那人。虽是同人,也有几分妙味在其中……却也过于自哀自怨了。
    何玉轩沉默了一会,如若是他……呵,他也不会让自己到这个地步。
    何玉轩的目光落在文章最后的段落,原来这是有原文存在的,原文叫《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
    还真是一个神奇的名字。
    叹息声刚落,感悟未生,何玉轩就陷入黑甜梦乡中。
    ……
    许通守在门外,看着逐见亮起的天色,心中未免有些焦急。
    许通是燕王妃带过来的家生子之一,原本是不该出现在前院,可他和前院总管关系不错,混到后来他在内院待得不自在,就求了情被调动出来了。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许通原本是最不可能背叛王府的人,可偏偏他爱赌钱。
    许通看着瘦小老实,实则一直是北平各大赌场的老熟人。
    常在岸边走,哪有不湿鞋?
    数月前,许通被人作局,翻倍赌输了几千两。哪怕是燕王府宽厚,许通都给不出这笔钱的十分之一。
    往日和许通嬉笑交友的赌场打手直接翻脸,成为催逼许通还钱的首要人物,而到后来更是祸及家人,这也是许通最终忍不住钱财诱惑,转投张昺的原因。
    而这其中,看透了许通处境,负责搭桥牵线,威逼利诱的人正是张绍臣。
    同为张姓,其实张昺和张绍臣有着偏远的亲属关系,这点不为人知。
    许通着急是有道理的,早前张大人说要见见何玉轩,他便趁着何大人出门时,在约定好的拐弯处留了记号。果不其然,后来何玉轩被掳走,许通也是跟在后头的。
    有他监视,张昺才敢放心何玉轩,哪怕他有其他心思,许通都能及时告知。而且张昺也和许通保证过,不会告知何玉轩关于他的身份。
    可是不知张大人的下属下手多狠,从昨天到今日,何玉轩竟是一次都没醒来!
    许通是知道何玉轩贪懒成性,能坐着绝不站着,能半阖着眼绝不全睁,活似没骨头一般乱靠,最是不爱动弹的。可虽是如此,偶尔从他认真的模样,许通犹是知道这位只是藏拙不露,绝非面上的懒惰之徒。
    许通早前扶着何玉轩入门,还能用酒液泼洒在他衣襟上,做出何玉轩不胜酒力被人搀扶的姿态,可何玉轩要是再不醒,许通就瞒不住了。
    更何况,许通还记得上次何玉轩的敲山震虎,心中对何玉轩隐约有了层畏惧。
    “吱呀——”
    许通猛然回头,只见换了一身衣裳的何玉轩从门内走出来,俊秀的脸上无精打采,神情郁郁,“许通,早点不用送来了,我不吃。”
    他言简意赅说完后,又径直把门给关上,一看就是心情不好。
    许通松了口气,何玉轩虽然语气有点急躁,但是态度和以前没什么不同,显然是没发现什么。
    至于心情不好……许通苦笑了声,这也是当然了。
    他自从在赌场输掉那几千两后,家里婆娘常年怨他,孩子也被绑了一次,要不是为这个,任凭许通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燕王眼皮子底下搞鬼。
    唉。
    屋里。
    何玉轩在小药箱里摸索了一会,把一瓶自制的外伤膏药拿了出来,两手互搓了一会儿,把掌心弄热后,再把药膏涂在肿胀的地方。
    “嘶~”何玉轩蹙眉,动作不停,狠狠地揉开了淤青的地方,这才停下动作。
    许通在门外徘徊了一会,低声说道:“何大人,小的去给您烧些热水。”
    何玉轩随口应了声,也没搭理许通听不听得见,左不过几息后,许通的脚步声渐渐响起。
    经过昨日这一番折腾,何玉轩愈发理直气壮软在床榻上,甚至都不愿动弹……至少这懒鬼还记得给自己倒杯水解解渴。
    数着时辰,许通差不多该回来了,何玉轩一时也不想看他,看着窗口那淡薄的日光,索性起身出门,孤身一人漫步到了他喜欢的那偏僻的角落。
    这处的花开得甚好,无人知晓处独自芬芳,娇嫩的色彩渲染出静谧的氛围,何玉轩深呼了口气,就好像是把丧气都一鼓作气都吐了出去。
    花瓣总是娇艳的,嫩黄俏粉点缀在葱绿中,说来这园中什么色彩都有,唯独少了格外艳丽的大红。
    何玉轩慢吞吞地在园子里踱步,就连心情也渐渐好转了起来。俊秀医者眉眼微弯,就好似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重又露出了笑意。
    余光瞥到一株鲜红的娇花,何玉轩脚步微顿,停了下来。这花……不知是什么在突突提醒着何玉轩哪里不对劲,他突地伸手,那片艳丽的红色就被何玉轩随意抹去,徒留淡淡的腥气缭绕。
    这不是红花,这是血!
    何玉轩的精神紧绷起来,正欲往后*屏蔽的关键字*,下一瞬手腕一重,猛地被一股巨力拉入了诸多花植中。细嫩的枝叶拍打着何玉轩的裸露在外的皮肤,那刺痛让他下意识摸往腰带,指尖还没碰到药粉,另一只手也被压制住了。
    何玉轩失去平衡,整个人倒了下来,重重地压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俊秀医者听着那闷闷的哼声,刹那间头皮都发麻起来。
    燕王?!
    何玉轩慌忙爬起来,燕王似是不在意何玉轩挣脱了自己的束缚,他的神情极为冷冽,就好似环绕着浓重的杀意,那煞气几乎不能压抑住。
    燕王坐起身来,靴子在草地中留下几道黑乎乎的痕迹,像极了某种红色液体渐久后留下的黑淤。
    一只腿伸直,一只腿屈起,胳膊靠在膝盖上,燕王低眉凝视着那淡淡的花香所在,因着何玉轩发出的动静又冷冷抬眸,暴虐的神色一闪而过,漆黑的眼眸中闪过几不可察的凶狠,剑眉微拧像是在思忖着什么。那模样就好似一只强大美丽的凶兽,正倦懒闲闲地休息,却突然被闯入者打破了静谧。
    何玉轩僵立着不动。
    倏忽,燕王低头解着胳膊的绷带布条,随即何玉轩就闻到浓浓的血腥味,他尴尬地站在燕王几步外,正好能看到燕王的伤势。那伤口横贯了整条左胳膊,由上直下斜劈下来,皮肉绽开,几近入骨,可看来却只是简单清理包扎,血肉模糊中那股子腥臭扑面而来。
    何玉轩的心里疯狂地闪动着一个念头:到底燕王府多疯才会让燕王独自一人而且这伤势得有几天了吧!!!
    燕王没理会何玉轩,右手不知从何处抽出了一把短*屏蔽的关键字*,左手指腹擦过刀刃留下一丝血痕。他浑不在意地舔走血迹,右手持着*屏蔽的关键字*,打算生挖腐肉的模样。
    何玉轩眉头微蹙,跨前一步阻止道,“王爷,下臣帮您处理吧!”
    这一刀切下去,没药没包扎岂不是要死?
    何玉轩的话并没得到燕王的回应,这场面一时之间有点尴尬,他犹豫了片刻,并没有再继续开口,却紧紧地看着燕王的动作。
    好在燕王停顿了几息后,倒转*屏蔽的关键字*递给了何玉轩,拖长音淡淡地说道,“劳烦了。”不紧不慢,没有外表的冷意,其实是很好听的声音,甚至有几分温柔,没有任何危害性一般。
    可何玉轩全身心都在尖叫着危险!
    就像是狩猎前的平静。
    但何玉轩莫名又松了口气,哪怕他身体深处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着离开,他只是小心地接过了*屏蔽的关键字*,“王爷,下臣的药箱需去取,很快就回来,您……且先别动手。”
    他算是怕了这位爷了,这也太虎了点。
    那丝若有若无的杀意依旧没有散去,燕王微不可察地颔首。
    何玉轩小跑着回去,许通在院子里遍寻不到他,看到何玉轩的时候简直两眼放光,“何大人,您去哪儿了?”他烧完水回来,突地发现院子里没了人,简直是晴天霹雳。
    何玉轩顾不得和他说话,匆匆进去取了小药箱就出来,瞧着屋里摆好的大木桶,取过旁边倒水的小木通舀了一桶,左手一箱右手一桶地大步流星往门口走去。
    这疾如闪电的速度把许通看得一愣一愣的,许通还从来没看到何玉轩走得这般快,还这么勤奋,以往可不是能多慢就多慢吗?
    好在何玉轩刚要跨门槛时,突然回头对许通说道,“我不管你能接触到谁,现在立刻去找人,无论如何要通知到三宝公公,告诉他想找的人在我常去的那处偏僻花园里。”
    许通微愣,还没反应过来,何玉轩的脸色骤沉,“快去!”
    许通忙不迭地跑出门。
    何玉轩小跑着离开,生怕那位爷在他离开的这短短的时间内又跑了,他瞧着燕王的情绪不太对啊。
    他印象中的燕王冷冽内敛,虽然同样是冷冰冰的,但是没这么外露的……杀气。何玉轩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不会今天就交代在这里吧?
    何玉轩虽然这么吐槽,当他走回去的时候,又迅速变成那个冷静的医者。
    他拎着药箱和木桶靠近燕王时,燕王只是懒懒抬眸看他,就好似凶兽打量着猎物,逡巡的视线落在何玉轩身上,僵持了几秒,何玉轩感觉到那种微妙的氛围散去,松了口气在燕王身前蹲下。
    何玉轩简单净手,细细查看其燕王的伤势,片刻后在心里惊讶这伤势可是不轻,手头的动作却是不慢,唯有割肉时微顿了片刻,却也流畅地进行。
    清洗、割腐肉、包扎、上药……这过程中,除了何玉轩清理腐肉时,燕王眉头微蹙,之后燕王都宛如没有任何的反应,就任凭着何玉轩动作着,很快就处理好了伤势。
    何玉轩往后退了一步,轻声说道:“这段时日,还请王爷的饮食清淡一些,忌食的东西,待会下臣写好后交给三宝公公。”
    按照常理他应该也快来了,希望许通给力点。
    此刻看着包扎好后的胳膊,燕王只是点头示意,对何玉轩的做法没有异议。何玉轩一直精神紧绷着,直到现在确认了伤情又包扎好了后才稍微放心,正想着要如何收场时,就听到朱棣淡淡地说道:“你受伤了?”
    刚才何玉轩近距离地给朱棣处理伤势,以他的敏锐,的确会觉察到那淡淡的药味,但是眼下他会主动提起,足以让何玉轩诧异了。
    何玉轩道:“只是不小心扭伤了脖子,多谢王爷关心。”他一边说着,一边背后却是出了一身冷汗,要是燕王再继续往下扒下去,以许通那粗陋的隐瞒,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挖出来。
    何玉轩在心里改正了自己的念头,不是会不会,是一定会。
    好在燕王也没有再说些什么,貌似他的隐忍中藏着的暴虐都随着刚才伤势包扎完后都消失了一般,淡淡抬眸看着何玉轩身后,“来了就进来吧。”
    何玉轩一惊,听到身后迅速进来了几个人,草丛发出飒飒的声响。
    三宝站在最前,身后跟着几个人,何玉轩也不太清楚是谁,其中甚至连带着一个面相清雅的僧人也在默默等待。
    三宝性情谨慎,面容温和,但是在看到燕王时,哪怕是不相熟的何玉轩都察觉到那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
    何玉轩心里的何小人好奇地探头,异常想知道王爷为什么会受伤了却不治而且到处乱跑。
    何玉轩残酷无情地*屏蔽的关键字*了何小人的好奇心。
    三宝和燕王的近侍等前来,的确让何玉轩心安了些,悄悄退到一边,就着小药箱里的笔墨纸砚迅速地写就所有需要注意的事项,并且开了之后调养补血的方子。何玉轩把写满的纸交给三宝时,那僧人便面带笑意地看着他。何玉轩下意识冲他点头,那僧人温和地出声道:“檀越有礼了。”
    何玉轩还了一礼,出不知怎的总觉得这僧人的模样很是面善。
    燕王低声和僧人嘱咐了几句,声音不紧不慢,浑身的气息倒是温和了许多,完全没有刚才那般溢满杀气的模样。
    “子虚。”
    何玉轩微愣,他的表字在北平还真是少有人提起,“王爷。”
    “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朱棣的态度很温和,就像是在拉家常一般,何玉轩有点不自在地摇头,“下臣倒是没什么喜欢的。”
    朱棣缓缓点头,“三宝,我记得库房里曾收录一批珍藏医书?”
    “是,王爷。”三宝欠身道。
    “都赠予子虚吧。”燕王疲倦地合眼,看起来身体颇为不适。
    子虚是谁,三宝确实不知,但是瞧着这场面,哪会不知道这是何玉轩的表字,连声道,“奴婢遵旨。”
    何玉轩瞧着三宝分明是想劝说王爷回去休息,却怎么都开不了口的模样,虽然有点奇怪,但出于医者的心理,他还是开口了,“下臣谢过王爷。但王爷首要的还是休养为主,好好休息几日。”
    朱棣闭着眼轻笑,“倒是你话多。”
    虽是这么说,随后燕王就被乌泱泱的一堆人迎接走了。何玉轩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满个园子都是内卫。
    这些内卫都是护卫燕王安全最为贴身的保卫。
    何玉轩松了口气,收拾完小药箱,才看到站在最后面的许通,他赶忙窜过来搭把手提小木桶。
    这一回许通做的还好,何玉轩也没精力去说他。
    他现在只觉得肩头酸涩,大概是刚才紧张过度绷紧了,回到院子后,趁着那大木桶里的水还是温热的,何玉轩去好生泡了个澡,大概是过于舒适了,何玉轩靠着桶壁睡着了。
    咕噜噜咕噜噜……
    几个小气泡滑溜溜地在水面滚了几圈,“波”地一声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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