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觅微点点头,又想起柳芸那个电话,仰头看他:“柳姨今天来电话了,问你打算怎么安排席一跃。”
    “你想好了?”
    “嗯,”席觅微抿了抿唇,“这些天我也时不时就在考虑这个问题,到底是直接打断他一条腿还是让他去叙利亚自生自灭。”
    “不好选?那就不选,”施律挑眉,勾唇道,“我叫谭涟给你准备好麻袋和棍子,再给席一跃准备一张单程机票。”
    “你明知道我下不去手,”席觅微笑了一下,清澈漂亮的眸子又沉了下去,“我不想以前受他伤害,万一他真的断手断脚,我以后还要受他和柳芸折磨一辈子。”
    如果只是让席一跃吃些苦头还好,但凡他受到会影响一辈子的伤害,惩罚他的目的是达到了,但席觅微这辈子只怕也放不下他了。
    毕竟是自己疼了好几年的弟弟,先不说她心里到时候是痛快还是歉疚,柳芸和席振海这两口子肯定要把这口锅扣在她背上一辈子,要是动了他们宝贝儿子,被他们占领道德高地,只怕真的是永远都不得安宁。
    再说伤害已经造成,就算卸了他一条腿,她过去做过的噩梦也不会少一个。
    所谓血浓于水,并不只是说因为有血缘关系,相互之间的感情会更好,会看在有这层关系的份上相互照应,出现对一方不利的事端时,“血浓于水”这四个字就变得更加黏腻和让人不适,因为你没有办法和与你有血缘关系的人清清楚楚地去算这笔账,哪怕你是唯一的受害者。
    他们永远有各种理由来道德绑架和制衡你。
    席觅微烦这种不公平却又挣脱不掉的关系,与其下半辈子还得陷在里面,为了自己好过点,不如……
    “这种事如果当时拉到法庭上去,法官看在他不满十八岁又是酒后失智,肯定也是从轻处理,”席觅微想了想,道,“你可以给他适当的教训,让他多吃点苦头,等他彻底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正式向我道歉,然后……”
    她眸光一闪,眨巴着大眼睛仰脸道:“再赔我两百万,不许用家里的钱,自己想办法赚了赔给我。”
    其实席一跃跟她道过歉,很多次,但那都是为了哄她继续理他罢了,看他上次得知她结婚时对她的态度,显然还没有彻底明白自己当时有多荒唐。
    施律微微一愣,继而笑了:“好,听你的。”
    很快,柳芸接到了施律的来电:“等小跃回来您让他去亚坤找我,我和他聊聊,看他想去哪儿,我来安排。”
    几天后,席一跃回国了。
    听闻老子要把自己送到施律公司去,他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想到那人看他时像毒蛇一样的眼神他就发憷,去跟他工作,这不是羊入虎口?
    席振海大骂他没出息,柳芸两头做工作,跟席一跃说不是跟着施律,是去那个旧城改造的项目上,他才勉强答应了。
    第二天,席一跃来到亚坤总部,哆哆嗦嗦地敲响了姐夫办公室的门。
    施律见自己唯一的小舅子来了,面露笑意,屏退了办公室的助理和秘书,和席一跃单独聊了二十分钟。
    没人知道他和席一跃聊了什么,但是后者一回家便收拾了行李,住到工地上工人们住的集装箱临时房去了。
    儿子回来之后便一声不吭,柳芸不放心地跟着去看了一眼,回来大哭那不是人住的地方,可是儿子不知道吃了什么迷魂药,拉都拉不回来,非要在那呆着,还当着她的面去办了入职手续。
    “我拿过来一看,简直两眼一黑,”她满脸都是泪,保养得当的脸皱得想朵枯萎的菊花,“你知道那是个什么岗位吗,普通建筑工人,就是个搬砖的!他又不是学建筑的,怎么想不开要去那种地方干那种工作,哎哟喂……”
    席振海听了虽然有点意外,却有些欣慰,安抚妻子道:“这是好事,说明孩子有志气,肯从基层做起,看来也做好了吃苦的准备,确实是长大了,不知道他姐夫跟他说了什么,许是提点了几句就开窍了?”
    “放屁!你是没看到,食堂里都是大锅饭,那床板就是一块坚硬的板子,屋里子一股怪味,连张像样的椅子都没有,就那么大个房间要住八个人!小跃那么细皮嫩肉的,哪里住得惯,白天还要八九个小时的干体力活……”柳芸简直快哭晕了,用帕子擦了擦脸,恨声道,“肯定是施律!是小微!是他们逼他的!”
    “瞎说什么呢,他这么大个人,要是真不愿意大可以回来跟我们说,实在不行咱把他接回自己公司就是,又不是等着他赚钱养家,”席振海不悦道,“你就知道妇人之仁,孩子都被你养废了!依我看他出去吃点苦挺好的,不磨不成器,人家这叫迷途知返,我警告你别去多事,老实在家给我好好呆着!”
    “你就知道疼你那个闺女,对你儿子你就……呜……”柳芸捶着胸口边哭边叹气,“我今天晚上是睡不着了,我的儿啊……”
    “别哭了!哭得我心烦!”
    “席振海!我跟你没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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