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朱鬼柳在西国s国的司法见习,并不如同她想象的那般愉快。
    到的第一天,她就因为被海风伤到的了脸,而被欢迎晚会上的人窃窃私语了许久。
    而且后来又因为虽然她善用刀叉,却不知为什么又吃不好西餐又闹了笑话,让她更加没了兴致——
    她本来就是很情绪化的人,又有怪脾性,很注重第一印象和层次。
    很明显,她和西国,互相对对方的感觉都不太好,所以这就让朱鬼柳的情绪更加低沉。
    简直像在大雨瓢泼里即将湮灭的微弱灯火了。
    加上西国的生肉食和酒类文化的盛行,朱鬼柳又是个挑食的。
    在最开始的两个星期里,她几乎每天都是饥肠辘辘的。
    而等到催促许久,路克总算将她的钱财物品空运过来后,她在大使馆的状况也才算好解了一点。
    其实最开始,理间深秀是想让她住进宫里,而非大使馆的。
    只不过朱鬼柳觉得自己既然来这里了,不好好游历一番提升自己,或是真的整出个什么西国司法的感悟的话,她都觉得对不起当初那么抛下郭斯嘉的无耻行径。
    而待在宫里的话,她不仅每天要处处受人限制,光是听不懂话只从神态来分的话。
    一向敏感也算睿智的朱鬼柳,就已经在宫里战战兢兢待不下去了,还不如呆在外面自在呢!
    理间深秀当初介绍给他母亲,也就是s国的王后,说朱鬼柳是他的好友,也隐晦提及在华国的事。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经常进宫拜访——毕竟能让一国王子亲口承认的女性朋友几乎没有,而他又那么隆重地介绍了她。
    可没想到的是,朱鬼柳真的那么不识好歹地,真觉得她是来见习的,始终没有进宫里拜访过——虽然就算她即使进宫,也有可能碰上的情况,是被刁难。
    所以朱鬼柳每天在大使馆日夜外出,劳碌的程度,比最下层的仆人都更坚忍沉重些。
    这在西国对等身份的话,其实像是一个低等的人却拥有一个上层身份的官员,那样地让人不悦。
    因为对于西国人的观念来说,真正高品格的人自然有她重要的是要做,低等的人也有她的事情要做。
    就这样一层层地支持,才能维持这个西国最大的资本国如今的繁盛。
    所以朱鬼柳事事亲为的做法,不仅是对他们观念的挑战,更是对他们如此神学规则的质疑其实很不地道。
    而朱鬼柳本来就不美艳的脸,因为她拒绝在脸上身上涂什么东西的缘故——
    至于这点,也是崇尚精致圆润女人的西国人无法理解的。
    所以在连续一个多月的走访中,变得更黑更瘦弱了些的朱鬼柳,在很多人心里嘲被笑着这来的快的“报应”。
    朱鬼柳却丝毫不在意似的照样行走自如。
    只是随着她渐渐被晒黑的脸一起,理间深秀的脸也一天天地黑了起来。
    终于有一天,在外面大日头晒得热,不得不回来的朱鬼柳,一路咳嗽着进了华国大使馆里。
    却意外地发现自己一向不开空调的房间的冷气,却开的足足的。
    让她本就有些难受的身体这么冷热交替,更是难受起来。
    而理间深秀正坐在她常坐的座位上,从一片桌上的狼藉中不知捡起什么看着,听到进门的声音回头看她。
    理间深秀今天特意穿的是深蓝色配绿饰品的服饰,在燥热的夏日里,配上他那副深邃白皙的面容不知会勾起多少的流连。
    可朱鬼柳赶在他前面开口说了一句,困倦又随意地像对待朋友般。
    “理间王子您好……不过对不起,真的,我一定得先冲个澡才行,实在是太热了……”。
    然后放下单间挎包,边打喷嚏地走进了卫生间里。
    理间深秀看她没拿任何衣物进去,还以为得帮她拿一下衣服。
    却没想到没过十分钟,她竟然从另一侧开门,在阳台上把洗好的都晾好后,才进来走到另一个座位上,顺手擦了一下她的头发。
    理间深秀看她这么随性地一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又已经不是她的上司,又是她的房间,所以要她像以前一样招呼自己也不太对吧!
    再说了,他现在作为一个男性,和她的平等女性身份对待来看,其实更礼貌一些是应该的的。
    理间深秀基于以上原因,放弃了等朱鬼柳先向自己打招呼的等待,而是决定换另一种方式开头。
    所以他微笑着问,“怎么,你吃饭了吗?没有的话……”。
    理间深秀是打算,她就算说吃过的话,也要约她出去喝一杯下午茶的。
    却没想到她说完一句没有后,放下毛巾,自顾自地走到放小厨房的地方。
    因为她在华国的官职还算不错,又是经过理间深秀批准,特殊来见习的,所以房间还算是挺大一间的透视结构街景房。
    理间深秀也不知道朱鬼柳这是何意,只好静静地看着她动作。
    朱鬼柳净手后,开始从水池边的的篮子拿出几根胡萝卜和一些小苹果,洗干净后切进榨汁机里,边抬头一边和他说着话。
    朱鬼柳做什么事情都很快,不过一会,也就端来了满满两大杯苹果胡萝卜汁,然后给理间深秀一杯。
    理间深秀尝了一口,满是萝卜纤维的渣,并不舒滑爽口,还有些生的味道,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这种下等,只有仆人才会常吃的东西,在他们国家只是偶尔拿来调味,所以理间深秀并不喜欢。
    朱鬼柳看他并没有继续喝就问了一句,“怎么,你不喜欢?”。
    理间深秀摇了摇头,“没,还挺好的,就是不太习惯”。
    为了表示诚意,理间深秀还笑了一笑。
    却没想到朱鬼柳却是用很惋惜的目光看了他手里满满当当的果汁一眼。
    似乎清楚理间深秀不会再喝了,倒觉得很浪费似的,又继续低头喝她的果汁。
    理间深秀不知道为什么就不自在起来了,不知道是为自己口味不合她心意的不满,还是自己本身就有的情绪。
    然后他不禁想了想,就说道,“你不是说你没来得及吃饭吗?大使馆街角的地方有家非常不错的华国餐馆……”。
    理间深秀看着朱鬼柳疑惑看着他的目光,心里就升起一股无语的挫败感,真觉得和她这么不解风情的女人说话,还真是有点困难呢!
    他刚先再好好说一下,谁知道朱鬼柳就敛了表情,恢复一如既往淡淡地表情轻浅地笑了一下,却几乎不代表任何意义。
    然后她说,“我刚刚吃过了”。
    刚刚?理间深秀愈发搞不明白了,还以为她是找的借口不想和她出去呢。
    是以一向形象都是无比文雅的他,简直都想简单粗暴地和她说一句,“你就跟我出去吃一顿饭能怎么样呢!”。
    但他良好的修养却还是让他克制住什么也没说。
    朱鬼柳向他扬了一下手中的果汁,他才意识到,原来她说过得刚刚吃过是指那个果汁就是她的午餐。
    大多数人的崩溃,都并不是因为巨大的灾难或者疾病,而就是因为生活中某些特定场景下,各种不同事务的叠加而造成的。
    那么一瞬间的崩溃,觉得什么都没意思,奋斗的一切都没有意义,挫败的那种悲愤感觉。
    理间深秀现在就是这样。
    他的人生前二十多年,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傻得半死,听不清好赖话,每天“横冲直撞”,只按照自己的想法过活,又对自己那么不在意地人……
    在某些方面还真是让人羡慕的潇洒啊,呵。
    理间深秀很是皱了一下好看的眉,还是忍不住发火了。
    “你是没钱吃饭还是怎么的?为什么要这样子!我们这里哪有长得像你这种……病秧子一样的人啊!”。
    理间深秀试图换一个好一点的词汇,无奈朱鬼柳的国际语水平还是一般,只好用了那样的话。
    莫城湿热,爱喝水,或者有时饮食都是流食,是朱鬼柳人生中一大特性。
    她从小也是被家里人这么养大过来的,是以理间深秀这么一说,她的眼就蓦地冰冷起来了。
    她的下颌骨一紧,眼神一凛,抿了抿唇,却是没说什么,也没喝果汁了,只是低着头轻轻地晃着玻璃杯子。
    好半会,就在理间深秀好不容易,想第一次低头,而出口补救的时候,朱鬼柳就说了。
    “理间王子,我今天还有研究报告没写,所以……”;理间深秀知道她是想赶他走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子,以往他的“外交辞令”都是不错的。
    无论和谁,他都任意交谈,可不知道为什么对她,却是竟有如此的区别。
    他知道她是真的在认真研究的。
    光凭华国大使馆就处在市区这么繁华的地段,可她身上却没有任何一件西国原产的东西就知道她根本没出去玩过。
    可她如此追求高效率地,好像整个人生都只在做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却不带他玩的感觉,又跟他客套的样子,让他感觉被深深地抛弃了。
    不是冷漠无言的对你,而且由思想境界高水平向下的那种难以理解,这点尤其让理间深秀觉得觉得亏慌。
    于是他说道,“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别的女人一样参加一些晚会或者是单纯的交流会就好了,这样你也能学习到西国的司法啊,为什么……”。
    理间深秀舔了舔嘴唇,没说出的是为什么要跑去郊区,问那些没有文化的农民和商贩呢?
    朱鬼柳一听,眉头皱得更深了,“我为什么要像其他人一样?你是觉得我不和别的人一样很丢人的话,那我不找你就是了”,朱鬼柳很认真的说。
    很多人说朱鬼柳和人不一样,当然这话很有可能是指她是清流,或者独特,但在大多数的时候并不是和好的词汇。
    因为这代表着你和别人不一样,代表着你反叛,不合群,不服从管理。
    这种感觉就很像一种说法,就好比到最后,如果整个社会如果都觉得,在夏天吹风扇是不对的事的话,就算你一个人觉得想吹风扇,而且这也属于正常欲望,却也还是难以奏效的。
    相反的,就算你最后成功了,势必也要忍受那些异样的的评价排挤,和内心的痛苦。
    当然这只是非常病态的一种社会文化。
    其实大多数时候,倒没有衍生出像夏天不准吹风扇这种不良风化,但就算是其他,也已经复杂、更高级得够让人心烦了。
    理间深秀就不解了,为什么她就这么不开化呢。
    可他知道如果直接命令她——你就照着别的上层女人怎么做就好了,那又会激起她的反骨之心。
    毕竟她并不是这里的下属和仆从,倒像狻猊一样可以横冲直撞到你失去耐心,而这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你可以多尝试和别人了解,或许她们也有你不曾了解东西,可以帮你更加了解这个世界上你不曾体会过的美好……”。
    “为什么一定要和她们交流,我才可以体会这世界上刷分美好?我已经做过甄选了,我并不想那样做”
    “其实就这样他们那样过那样的,我过我的,有什么事的时候再一起解决,也没有别的冲突啊!为什么我的人生就一定要分出时间,去做我一开始就并不想做的事啊?”。
    朱鬼柳仍是不解。
    “你这么说是嫌弃她们,还是嫌弃我的国家,你……”,理间深秀刚想说,你不是来这里交流的那你为什么还来。
    可他想到,她是他叫来见习西国司法的,也只有这点,才能说服她愿意过来的时候,就不好意思说出口。
    只好转而说道,“你来这里不说和她们交往一下也就算了,可你为什么连出去玩一下也不,这样你不就只是换了个地方工作吗?你也没必要要拼命到这样子吧?”。
    朱鬼柳直接就想一句,我做我的事和她们有什么关系,这样回过去给理间深秀。
    可后来又想到他的身份,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太矫情了。
    所以换了个说法,“我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话呀,我只学过国际语,总不能还拿着个手机翻译吧!而且……你的母亲他们好像说的还是你们本国的话吧?”。
    朱鬼柳一下子像是抓住了什么非常有理的理由,突然又理直气壮起来了。
    这点倒不是理间深秀能反驳的。
    因为他们宫里的确说的,是更加久远的皇族留下的古语,寻常人就算高层官员如路克,也根本不可能知道。
    而他妈妈也只会说西国语,怎么和她交流呢!
    不过理间深秀也不是傻子,看出这是个借口的幌子而已,只得好声好气地劝说。
    “这样吧,你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来看呢?以你现在的能力,你可以做其他更重要的事,为你的司法公正事业做出更大的贡献啊,你可以出去和别人讨论这些事情……”
    “或者在其他的地方告诉人们,而后完善你自己的思想,提高你自己的能力,也更容易和人交际,不是更一举两得吗,你这样天天只埋头苦干是书呆子才会做的事,会变成傻子的!”。
    理间深秀语气诚恳地说。
    朱鬼柳见理间深秀是真关心自己的样子,也没好意思大小声,但还是坚持道。
    “可对我来说更重要的事就是这个啊。虽然我知道政治家们聚在一起,或者是女人们聚在一起讨论,能带来很多无形的东西,可能促进发展,甚至给我的国家带来钱财,可我不是政治家,我也没想成为那样的人啊!我只想抓住实际我们够的到的东西,就是我的研究啊,你说的那个对我来说太缥缈了,而且我也做不来的”。
    朱鬼柳一脸诚挚。
    理间深秀虽然也明白是这样,但也不禁扶额。
    “你难道从小到大,就没有哪一刻想要变得更好一点吗?就就冲那个,这种想法就是你的不对了,不想交际既然是你的短板,那你努力克服了,不就少了一个能令你害怕的事吗?”
    “如果你改了,那不觉得也是另一种成就了吗,这个世界上少了一种梦到打败你的东西啊!”。
    理间深秀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站在这里像是一个爸爸在苦口婆心劝告女儿的架势说着。
    就只是为了让事情能按照他的设想来发展一下,而不是像一块加了酵母却发不起来的蛋糕一样——
    他都已经给她搭好舞台,也向众人郑重地介绍了她。
    按道理说,她应该此时在他们圈子里如鱼得水,受人追捧的,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呢!啧。
    朱鬼柳一听那话,就不由地放下了果汁杯,看了一眼自己被动过了的办公桌面,正色看他。
    “那你应该不知道,从以前到现在,每次有人靠近我的时候,比如我在看书,我就会把书本合起来——”
    “因为我从来都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在做什么,或是想什么。每个人有每个人缺点,如果说我的缺点就是不想出现在别人的眼前,这算是我的私欲,我为什么不能满足?”
    “如果我改了这一点,暂时变得高尚了,可现在的我并不开心,因为我的想法一直都是如此。而如果我改的这一点又并没有对别人有太大形象,只是没改的话会对我的形象有所影响而已,而我又并不需要别人对我的印象有多好——那么我不怕承认我的固执,我就是这样的人”
    “只有像掌控所有人的人,才会想学习这世界上所有的技能,我没有那个想法所以,也不想去改变自己;而且我又没伤害过别人,我不希望别人对我做的事我也从来都没有对别人做过,这应该不能算我自私吧?!”
    朱鬼柳挺直了身体,“这个世界上的语言有很多种,但并不是学了就可以真正明白对方的意思的;因为每个人的思想也不同,这样算来我也有自己的语言,你也有自己的语言,如果不是想去深入了解的人的话,那么我可以不用花费那个时间,而且可以去做我更重要的事情”
    “我的人生并不长,在西国未来见习的时间也只有不到八个月了,还有那么多地方没走访过,我不想留下遗憾”。
    朱鬼柳说着,倒是很真诚的真心真意。
    因为她肯定未来她是绝对不会离开自己的舒适的国家跑到别的地方每天失眠,日子过得像流浪似的。
    所以当然得在这短短的十个月里把有关西国司法的研究做好才是,所以也顾不得理间深秀和其他人的晚宴邀请,只是一一推拒了。
    理间深秀不知能继续说些什么。
    他早就知道她很固执,就像邮轮上那次她的脸被海风伤到的那样,只要涂药就能好些的,她却偏偏不要。
    因为她说,她不会随便长期让莫名其妙她不懂得的东西,涂上她的脸——就像打疫苗针的事也是那样。
    然后就那样,一脸黑黑地在到达西国的时候和他一起参加了晚宴。
    可他没想到她竟然会是这么固执,竟然一丝颜面都不给。
    即使他的邀请函也都全给推脱了,还没给机会让他说出,“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邀请”这种蠢话。
    毕竟她都已经表现得那么理所当然的无所谓了。
    还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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