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让淮瑾知道是他弄死的,不然会让哥哥为难,疫病,京中药坊还有未完全痊愈的病患,可以利用。
    还有什么?
    余毒,李济安说余毒再复发,神仙难救。
    这个方法现在就能弄死他,可他该怎样将自己摘出来?
    最好是死得干干净净,免得胸口的木芙蓉被人发现,要不火烧?
    小皇帝长得艳丽,在烈火中惨叫,肯定很好听,江束唇角微勾,残忍嗜血的冷笑中,夹杂着凄然之意。
    他穿过假山,走上廊桥,步履时快时慢,慢的时候,是因为想到绝妙缜密弄死小皇帝的方法。
    快的时候,则是否决了。
    无数个方法从脑海中闪过,身后的呼唤没再令江束分心。
    从踹翻石灯幢到现在,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就完全冷静下来。
    凝神思索着最稳妥的方法。
    禁军挡在身前,江束眉间不由拧了起来,冰眸覆了薄霜,神情轻蔑不屑。
    淮琅追不上人,他只能吩咐禁军将人拦住,他气喘吁吁的跑到江束身前。
    “阿束,我没碰她的……”淮琅上前拉着他的手,抬眸的瞬间话音微顿,“你的脸,谁打的!”
    他伸手抚摸江束的脸,力度轻轻柔柔,眸中带着怒火,江束冷冷瞥了他一眼,后退避开他的手。
    “与你无关。”
    淮琅被他这满含嫌弃的眼神刺到,呼吸微滞,不顾周围都是侍卫内宦,上前紧紧握住江束的手:
    “阿束,我真的没碰她的,是她自己扑过来的,按月份来算,那孩子是……是上次偷你金令那晚的,我后来没有再碰过别人的。”
    江束闻言,满面寒冰褪去,露出一个宛如春风化雨般的浅笑。
    淮琅顿松一口气,正欲说什么,就见江束那张姣好莹润的唇微启,他低声说:
    “无妨,嫖客不嫌妓子。”江束贴近淮琅耳边,声音轻飘飘地,“我不嫌你。”
    周围的侍卫内宦垂首静立。
    连一丝动静也没有。
    淮琅漂亮的脸庞霎时苍白如纸,心脏仿佛被捅了一刀,他知道江束的嘴一向不饶人,受不了被当众羞辱,抬手挥退四周的人。
    “你说过不介意的,你答应过我的,阿束,你不能说话不算数,我们都约好了。”
    血液在衣衫上蔓延,江束身上热意一点点消散,冷漠神情中含着讥讽:
    “陛下哪的话,微臣从未介意过,陛下浪荡,我早就知道,有什么好介意的。”
    “至于骗你,更是无稽之谈。”
    “陛下贵为天子,微臣怎敢欺君。”
    “不过玩玩而已,你莫非当真了。”
    “还是说,陛下没吃够?”
    “要不现在给你,就在这怎么样?”
    “让大家都看看,陛下风骚仪态。”
    ……
    淮琅眼中浮起血丝,耳畔闷雷不止,心脏犹如被置于火焰之上,传来一阵阵钝痛。
    他死死盯着江束翕动的唇,眼前开始闪着白光,似乎周遭的一切都开始褪去。
    锋如寒刃的话语,一层层刮去他的皮肉,他像是被人剥光了衣裳,晾在高台任人围观。
    他独自挣扎在令人窒息的尖锐言辞中。
    心里不断重复。
    他是天子。
    他是九五之尊。
    他不能忍受这样亵玩式的羞辱。
    江束轻描淡写的神情,与淮琅眼中蕴出的风暴,形成鲜明对比。
    这种轻易被言语挑动起的激烈情绪,让怒火燃烧得更加猛烈,使得场面像是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的没了方向。
    淮琅的忍耐到此为止了。
    “来人!”
    淮琅嘶声怒吼,声音仿佛从灵魂深处迸射而出,带着重如巍峨崇山的帝王威仪,气魄摄人。
    守在远处的张缘山和禁军被呼声惊起,立刻奔了过来。
    淮琅侧眸看江束:“抽死他!”
    张缘山的身体猛然颤抖起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帝,他来不及多想,忙跪倒在地:
    “陛下三思啊!王爷……”
    “放肆!”淮琅凤眸睨向廊下禁军,目光冷峭,“朕下命令!不是让你们反驳的,张缘山忤逆犯上,一起抽!”
    禁军手执马鞭上前,把江束压着跪倒在地,马鞭“啪”的一声,狠狠击打在他笔直的脊背上。
    一下又一下,青锦衣衫被抽碎,血液很快浸透而出,渐渐形成骇人的一片鲜红。
    张缘山深得陛下看重,已经多年未曾受过此等酷刑,尽管他努力忍着,但仍有哀嚎不时传出。
    淮琅蹙眉看了几眼,他没想过要拿张缘山怎样,只是防着他通风报信罢了。
    他对执刑禁军使了个眼色,手刀劈在张缘山脖颈,人晕倒在地,被拖去一旁。
    江束紧咬下颌,双眸微抬,用讥诮的眼神看着淮琅,这眼神让淮琅觉得分外可恨。
    他未曾思索片刻,便将人带回寝宫,暗处幽卫全部被唤出,淮琅将所有可能会报信的人,置于自己眼皮底下,然后让人把宫殿大门紧闭,就在院中收拾江束。
    “朕说过,江少卿再言而无信,朕就抽死你。”
    “你且受着,今日谁也救不了你。”
    微风无形,怒气有声。
    狠厉的马鞭如骤然而至的雨,飘荡在空茫茫的天地间,淮琅与江束不同,他从不以施虐为乐。
    当看到江束被抽打得匍匐在地,他难以分辨自己心中密密麻麻的艰涩,是报复的快感,还是若有所失的茫然。
    你不是嫌弃我吗,你不是洁净无瑕的翩翩君子吗,你的牙尖嘴利,你的能言善辩,可抵得过至高无上的皇权。
    此刻江束已是遍体鳞伤,他趴在石板上,被雨水冲刷着,被鞭梢抽打着。
    血雾在飞扬,他没有力气,再用清冷冷的目光讥讽人。
    渐渐的,他犹如秋水横波的双眸微微涣散,淮琅呼吸愈发急促,他紧紧盯着江束。
    纷杂凌乱的念头像是倾闸而出的洪水,消褪得干干净净,他扶着石灯幢,雨滴混着汗水从鬓边淌下。
    执刑禁军发现了皇帝的异常,力道渐渐轻了些许,淮琅双腿微微颤抖着,迟缓的挪动脚步,蹲下身看地上血肉模糊的身影。
    江束无声的趴在血水中,凌乱的长发沾着血,遮住了俊美如画的脸,身上衣物碎裂不堪,整个人看不出一丝生机。
    打死了?
    淮琅瞳孔大震,脑中一片空白。
    他伸手拨开了江束颊边的发,看到他长睫轻颤,雾气蒙蒙的冰眸恍惚游离。
    淮琅心神微松,指腹抚着他的脸,雨水冲刷下,他把江束颊边的血污擦去。
    江束双眸微红,仿佛染了一丝惧色,淮琅定定的凝视他片刻,他大权在握,何必卑微求他别走。
    直接暴力征服不就行了,都是血肉之躯,他就不信江束的骨头,能比别人更硬。
    你既厌恶后妃,那你便来做后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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