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霄很想说点什么,又怕自己笨嘴拙舌的不得宋绘月心意,只能闭着嘴,将腰弯的更低。
    宋绘月想了片刻,对银霄道:“早知道应该听你的,打断他的腿。”
    银霄不敢吭声,因为他离的太近了,虽然是个卑躬屈膝的奴才相,可是高高大大,能够闻到宋绘月身上的脂粉香气。
    昨天夜里香水行的人把她腌入味了。
    香味刺激着他,他只知道周身躁动,却不知道作何反应。
    宋绘月不用他说话,思绪已经理顺:“黄文秋胆子小,能说动他私奔,罗慧娘手里一定有货,罗慧娘哪里有这些东西,恐怕是有了靠山。”
    “晋王?”银霄低声询问。
    宋绘月摇头:“不是。”
    晋王不会让她成为整个潭州的笑柄,就算他要动手,也会等到洞房花烛夜。
    “他们两个一定是昨天夜里走的,太早了我们会发现,要不留痕迹,就得走水路,只是连日都是雨,水上走不远,到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泊到了码头休息,
    往北是岳州游冲河码头,往南是衡州柘路口码头,
    你去外仵作行,找毕团头,给他五十两金子,让他手下那些在湘水捞尸的小子去这两个码头找人,找到了再给五十两金子。”
    在湘水捞尸的人水性极好,对暗礁了如指掌,一条小船也能冲风压浪,要追上黄文秋的客船,易如反掌。
    银霄应声。
    “别惊动其他人,”宋绘月拿回伞,“去吧。”
    银霄这才直起腰杆,抹去脸上所有表情,大步离开。
    宋绘月却没动,呆看着雨洗过的花园,过了半晌,她叹了口气:“哎,丢死人了。”
    屋子里,宋太太喝了两次药,昏迷式的入睡,到了晌午,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胡话。
    “阿娘,是哪里不舒服吗?”宋绘月俯下身去听,就听到宋太太断断续续的叫她的名字。
    宋绘月又用手去摸宋太太额头,感觉火一般热,想起大夫说的寒热要起,连忙去拧了帕子敷在宋太太额头上。
    “阿娘,我在这儿,您起来喝点热汤,大夫说发了汗就好了。”
    宋太太眼睛都未曾睁开,刘嬷嬷用勺子舀了汤药,给她喂下去,也洒出来大半。
    大家衣不解带地守着宋太太,家中一片凄惶,分不出精力去理会沸沸扬扬的流言。
    有闲心的张旭樘为了看这一日的热闹,特意提前和书院告了假,撑着伞,带着湛士昭,走街串巷的听闲话。
    街头巷尾都在说今天发生的这件大事。
    张旭樘听着,对湛士昭笑道:“这罗慧娘只是中人之资,传来传去,竟然传成了国色,见她一眼就要神魂颠倒,她是国色,那我姑母是什么?”
    “都是无知百姓的言语,”湛士昭小心回答,“要是问起来,他们恐怕以为贵妃娘娘是天仙下凡。”
    张旭樘又道:“官府捕不到人,宋家大娘子去求晋王帮忙,咱们的事就成了。”
    宋绘月去见晋王总不能空手去,哪怕只拿片橘子皮,他也有本事让晋王中毒身亡。
    毫无防备的晋王碰上毫不知情的宋家大娘子,真是天衣无缝之计。
    “是,我都安排了,”湛士昭道,“就怕官府抓到了人。”
    “知府衙门里那些班头,全是蠢物,没人督办就不用心,吴昊和窦小娘子私奔,抓了三个月,才在扬州抓到他们两个,连胎都坐稳了。”
    湛士昭想到这件事,并不觉得很好笑,反而对张旭樘有了更深的俱意。
    这事还得从四年前说起。
    四年前,黄河在汾州上游决口,大水淹没三十二个州县,官署、库房全军覆没,粮仓受损,转运使除了祈晴仪式,再无力支应。
    河东路转运使六百里飞马报至京都,皇上上朝时,令群臣直言治水策略、赈济灾民。
    众人要么说塞决固堤,要么说开堤泄洪、以邻为壑、力保州府,唯有燕王保举了吴昊的父亲吴保志。
    吴保志熟读《河渠志》,祖传的治水功夫,却和陆鸿一样不为朝廷所用。
    如果能让吴保志入朝,去治理黄河,可保三年无患。
    皇上大喜,让燕王去请吴保志。
    燕王摘玉冠,脱长袍,不带随从,假扮成学子,向吴保志讨教治水之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三个月后,吴保志终于答应入朝。
    到如今已经四年,黄河虽然还是有灾,却不曾有过大灾,每每提及水利一事,皇上都要把燕王拉出来大夸特夸。
    功劳在燕王,实际上此事却是张旭樘办的。
    张旭樘查到吴保志爱子吴昊,对窦知府家小娘子一见倾心,却因门第不等,连窦知府家的丫鬟都见不到。
    张旭樘借故结识了他,为他出谋划策,强了窦小娘子,并把窦小娘子拐带去了扬州。
    抓到吴昊后,窦知府以拐带之罪要问吴昊死罪,吴保志暗中求于燕王,答应入朝,于是在张瑞示意下判了吴昊和窦小娘子情投意合,携手成婚。
    成婚不到半年,窦小娘子投缳而亡,对外只称早产而死。
    张旭樘就是一把腥臭的利刃,为了张家,可以挥向任何一个无辜人的脖颈。
    这把刀太锋利,伤人更伤己,用得其所,张家皆大欢喜。
    若是不得其所——
    湛士昭想到心里,不再深思,这已经不是他所能忧虑的事。
    张旭樘走的高兴,在墨条街上碰到一群寻欢作乐的伙伴,吵吵嚷嚷,摇摇摆摆将张旭樘扯了过去。
    临街有一家三层酒楼,门面只两间,一楼客座,只有四张桌子,二楼也是一样,没有雅阁儿,三楼是客房,看着狭窄逼仄,却有不少人在里面吃饭。
    “二哥,这里烧的最好胡椒醋羊头,潭州城有名的,你一向用功,我们都找不到你,今天好不容易碰到,务必进来吃一顿!”
    “就是,等回去了,下次再来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要是岳家小娘子因为这一顿饭恶了你,我们去给你说情,都是我们带坏的。”
    张旭樘笑眯眯地让他们簇拥进去,一股冲人的辣味钻进鼻孔,让他连打了三个喷嚏。
    “二哥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这地方你怎么找到的?”张旭樘好奇的问李冉。
    李冉是安乐侯嫡孙,平生最爱的就是吃,吃的肚满肠肥,白白胖胖,乍一看像个慈眉善目的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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