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江迟予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他跟着老师们在第一排坐下,跟他一块儿上去剪彩的学生还有一个研究生师兄,坐在他旁边。台上有人在调试灯光,背后的大屏幕显示的是电脑桌面,仪式还没开始。
    研究生师兄说,“我感觉这实验室就像是为周老师量身定做的,太符合他的研究方向了,说不定就是老师从哪拉来的投资。”
    “也像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他又忍不住高兴,笑出来,嘴都合不上:“我们几个研究生也跟着老师享福了,有了这先进的工具以后做实验不知道会趁手多少。哎,你本科毕业应该会被保研吧,你要是选周老师将来未来也有福了。”
    江迟予“嗯”了一声,其实周老师现在这么带着他就有这方面的意思了,他自己倒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做学术,越往上考越好。
    “你女朋友知道你打算读研吗?”
    江迟予:“嗯。”
    研究生师兄:“当初我女朋友就不太同意,她想让我直接去一家国企上班,待遇挺不错,也不忙,等工作稳定下来就结婚。但最后我还是选择读研了,物理实在是太有魅力。”
    江迟予看过去,“然后呢?”
    研究生师兄叹了口气:“然后我回归了单身。”
    江迟予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斟酌了一下说:“没事。”
    研究生师兄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再开口,不由咂舌:“真是好苍白的安慰。”
    “不过,你女朋友同意你将来搞科研吗?”研究生师兄闲不下来,又问了句。
    江迟予:“同意。”
    提起来女朋友,他话就不由得变多了点,“她好像,还挺期待?”
    期待他研究了个什么超厉害的东西出来,带领人类在历史上往前迈出大大的一步。
    江迟予让她少看点科幻片。
    “真好。”研究生师兄听完不由感慨:“我前女友主要是嫌我没时间陪她,再加上她上班的地方离学校挺远的,跟异地差不多,没谈拢就直接和平分手了,互不耽误。你也珍惜现在的本科时光吧,将来就算你女朋友也在隔壁友校读研,你俩也会过得跟异地一样,一星期能见一面算好的。”
    “不会。”江迟予淡淡道:“到时候我不住校。”
    研究生师兄来了兴趣,好奇问:“你打算在学校附近租房啊?我也看过,住宿条件好点的房租还挺贵。”
    江迟予说:“不。她有房,我住她家。”
    “……”
    江迟予忽然想起什么,恍然了一下,“到时候应该已经结婚了。”
    他改口:“我住我家。”
    “……”
    研究生师兄久久没说话。
    看表情应该是把他当成什么脸皮贼厚的小白脸了。
    最后他竖了个大拇指:“真牛,兄弟。”
    礼堂里的灯光忽然变亮,舞台右侧入口簇拥着走来一群穿着正式的领导和老师,院长和校长也在里面,其他的人都没见过。
    研究生师兄小声说:“他们里边不知道谁应该就是金主了,据说是搞房地产的爱国企业家。”
    搞房地产这四个字引起了江迟予的兴趣,他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看向研究生师兄还想再问一下,那边熟悉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
    “……嗯,用的上就行,我也不是这一行的,问了几个人听说这方面比较欠缺就自作主张的选了,还怕它中看不中用。”
    江迟予又看过去,目光在看到院长旁边那对衣着华贵的夫妇时表情倏然间微妙起来。
    不用问了。
    “院长旁边那个应该是吧。哎,搞房地产的怎么长得这么斯文……你这是什么表情。”研究生师兄看了会儿那群领导又看向江迟予,注意到他的表情时愣了一下。
    与此同时,大屏幕上的桌面已经变成了剪彩仪式的巨幅海报,天京置业的logo明晃晃的印在右下角。
    仪式要开始了。
    江迟予轻叹了口气,幽幽道:“我现在忽然觉得,我可能还真是个小白脸。”
    研究生师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
    那边院长和苏家夫妇已经走了过来,他们这些提前入座的老师和学生都站起来,以周教授为首迎过去,在院长介绍下跟苏家夫妇握手。
    两个学生落在后面,听着他们寒暄。
    研究生师兄一直注意着江迟予的表情,奇怪的问:“你认识他们?”
    “认识。”江迟予也不知道是个心情,他想起前几天女朋友还佯装惊讶的问为什么让他上去剪彩,就忍不住的好笑。
    他看着人群中间的一男一女,薄唇轻启,吐出几个字:“这是我未来老丈人和丈母娘。”
    研究生师兄傻了,周围都是老师,他还是忍不住小声逼逼了一句:“我靠?真的?”
    他也不用问了。
    因为下一秒,领导让他们先都入座,老师们散开的时候那对捐实验室的金主看了过来,其中那个看起来端庄优雅的女士忽然“诶”一声,拍拍身边人的胳膊:“阿予在那儿。”
    那个斯文的金主本来就要入座了,也看过来,不只是他,院长和其他校领导看见了都看过来。
    研究生师兄从来没有被这么多大佬注视过。
    虽然目光焦点在他旁边,但他还是难以适从。
    旁边这个小师弟从容地走过去打招呼,“叔叔阿姨。”
    操啊。
    这是什么爽文男主。
    身上的目光跟着江迟予一道离开,研究生师兄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表情万分精彩的站在原地。
    那边院长一脸探究,周教授像是已经明白了什么,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苏妈妈拍着江迟予的胳膊笑着介绍,“这是我未来女婿。”
    她说完的那一刻,在场老师们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和研究生师兄一样。
    聊了几句,江迟予就回来了,仍旧坐在研究生师兄旁边,最偏的位置。
    “我还当着你面说这实验室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搞半天还真是量身定做的,不过是给你的。”研究生师兄的表情说明他还在梦里,“是你女朋友拉来的投资。”
    他偷偷对江迟予竖了个大拇指,说了句刚刚说话的话:“兄弟,真牛。”
    仪式正式开始,主持人按照流程介绍,宣告,最后让剪彩的人上台。
    他们按提前排的顺序站好,江迟予也没搞什么特殊,依旧是站在最边缘的那一个。
    礼仪小姐递过来一把红绸剪刀。
    主持人让剪的时候,江迟予低着头剪了一半,忽然心有感应似的抬头。
    礼堂下的观众席没什么人,只有前几排坐着摄影师和学院的其他老师们。偶有的几个年轻面孔看上去都是志愿者和他们系的研究生。
    但再往后,观众席的正中。
    灯光幽微,她坐在那里,胳膊懒洋洋的撑在前面一排的座位靠上,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尖尖的下巴以上,唇瓣轻扬。
    眼睛亮闪闪的,一眨一眨的看过来。
    江迟予看着她,剪下最后一刀。
    应该是都剪完了,台下都在鼓掌,她也坐直了,呱呱呱的看着台上鼓着掌。
    支持人说了什么他也没在听。剪完彩仪式基本上就要结束了,他们走下舞台,剩下的流程应该是领导和捐赠者一起去看实验室。
    他们也要跟去。
    有什么好看的。
    什么都没女朋友好看。
    江迟予有点等不及,他不知道苏恬会不会跟过来,不会的话是不是要等到冗长的流程彻底结束后才能过来找他。
    江迟予只思考了三秒,便绕到了苏家夫妇面前,挑了个时机开口:“叔叔阿姨,我去找恬恬。”
    在场并没有人会因为他忽然插话而生气。
    在这一刻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堪称慈祥。
    苏爸爸看了一眼观众席,笑呵呵的,“去吧。”
    江迟予就走了。
    在众人目光下,江迟予快步走到观众席,看见越来越近的女朋友,想亲她一口。
    苏恬也站起来了,她对着还在看她的爸爸妈妈挥了下手,爸爸也朝她挥了挥手。
    于是她就跟着男朋友一起走了。
    出了礼堂,阳光一下子透过来,苏恬不适应的眯了眯眼。
    男朋友就在此时问:“还问我为什么能上去剪彩,嗯?小姑娘,你还挺会骗人。”
    “为了惊喜嘛。”苏恬慢慢睁开眼,适应阳光后去看男朋友的脸,“而且,我当时是真的惊讶,本来还想到时候找个借口把你拖过去呢,谁知道你们学校还找了学生代表,刚好挑到你。”
    江迟予拉着她往偏僻的地方走,“你提出来的?怎么忽然想起来捐实验室?”
    “我就不能是为了祖国的科研事业做出贡献嘛?”苏恬笑眯眯的,“才不是为了你,不要自恋哦。”
    “嗯,行。”江迟予就真的不问了。
    他不问,苏恬自己先憋不住,自顾自的往下说:“也不是我提出来的,就是你那时候来我家拜访,你爸爸妈妈给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我爸妈都这么觉得,他们就想着收下可以,但同样的,也要表达一下对你的喜欢。正好你说过一两句你们这儿情况吗,我就随口提了几句,没想到我爸妈一商量觉得还挺好,贵是挺贵的,但也算是回报国家了,就直接捐了。等你未来读研也能方便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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