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所料,李贵妃这里的话还没落下,那边又有一对人马来,衣着光鲜,花红柳绿的样子,一看便知是何等身份。水溶只装作不见,而黛玉却有些烦躁,这样下去,这些娘娘们都来这里聚会,自己的话何时才能跟皇上明说?
    黛玉的脸色被皇后看在眼里,知道黛玉素来不喜欢与这些人交往,便笑着拍拍黛玉的手,说道:“北王妃,本宫有些累了,王妃陪本宫到里间去歇歇儿如何?”
    黛玉感激的看了皇后一眼,点头道:“皇后懿旨,臣妾岂敢不从?”
    皇上原本正在看着刚过来的贵人给李贵妃请安,忽然听见皇后说要和黛玉去里面,心中没来由的一慌,转头问道:“好好地,怎么又去里间?朕瞧着皇后今儿气色很好,若是嫌人多嘈杂,只管叫伺候的宫女们到外边候着罢了,横竖也少不了伺候的人。”皇上一言既出,这亭子里的宫女们一个个儿都不敢多停留半刻,忙齐刷刷的福身行礼,退出去。
    李贵妃听了这话,心中有些哀凉,这几年她替皇后打理后宫,俨然以后宫之主自居,后宫里的后进妃子们个个都惧她,但每次在皇后跟前,无论她平时是何等的威风,皇上总有办法让她记起自己的身份,依然比皇后矮那么一个级别,依然不能跟高高在上的皇上并肩而坐。
    “皇上真是想得周到,皇后姐姐凤体要紧,人多闹得慌,连臣妾都受不了,何况皇后姐姐?”李贵妃心中再哀凉,脸上也带着万人迷的笑脸,对着皇后微微俯首。而与此同时,那些分位低的嫔,贵人,美人等都站了起来,冲做宫女,侍立两边。亭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初时那几个仗着自己入宫不久,年轻貌美的小主子们都乖乖的闭上了嘴巴。众人都有些纳闷的看着皇后和李贵妃,心中暗暗打着自己的主意。
    皇后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笑笑,对那几个面带惊慌之色的美人说道:“到底你们不比宫女们,纵然要立规矩,也不可太拘谨了。娴贵人刚有了身孕,还是坐着吧。安嫔身子大病初愈,也不能久立,也坐着吧。”
    娴贵人和安嫔忙上前谢恩,各自规规矩矩的坐在下首的绣凳上,安静的品茶。细心的黛玉早就发现,被皇后点名赐坐的两个人,容貌姣好,性情贤淑,倒不是那种多事之人。这样的人能入得皇后的眼,倒也没什么意外的。只是这两个人平时不招李贵妃待见,皇后这样吩咐,让李贵妃在那些嫔妃的心目中,身份又降了一分。
    李贵妃早就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来,笑对着娴贵人道:“妹妹几时知道有了身子?倒是我的不是了,皇上吩咐本宫替皇后姐姐分忧,打理后宫的琐事,我却对妹妹有了身子的事情毫不知情,真是罪该万死。”说着,李贵妃便稳稳当当的离了座位,翩然跪在皇上的脚边。
    黛玉心中暗笑,这李贵妃言辞恰当,行为得体,不慌不忙,看来她对娴贵人的事情早就知情,此时却装作这般模样,真真可笑。
    但皇上似乎并不计较这些,只摆摆手淡淡的笑道:“罪该万死到不至于,后宫原本就事多,你一个人精力有限,偶尔有照顾不到的,也是人之常情。况且朕也听闻最近爱妃身上也不大好,也很该多多保养才是。既如此,以后后宫之事,洛妃便帮着打点一二吧!这后宫是你们的家,也别总让一个人太劳累了。”
    李贵妃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
    皇上的话,关爱有加,温润如泉。却字字句句都是在夺李贵妃手中的权力,每一个声调,都在表示对李贵妃的不满。
    “皇上英明。臣妾也这样想过,却又怕贵妃妹妹以为我要夺她的权,便一直没有提及此事。想不到却是臣妾刻薄了,一味儿要得好名声,却让妹妹累坏了身子。”容皇后淡淡一笑,暗暗的看了黛玉一眼,眼角中带着几分无奈的微笑。
    黛玉借着喝茶苦笑了一下,心道:这就是所谓的后宫战场了,真真有杀人不见血的感觉。
    水溶却一直无所谓的靠在那里,后宫妃嫔的事情,他没半分心思听,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他从来都没有兴趣。
    李贵妃终于醒悟过来时,原本红润得意的脸色亦苍白了许多。不过她还算挺得住,还能稳稳地给皇上行礼谢恩,言语之中也没有半分不快的意思。
    皇上摆摆手,让她回去坐着,李贵妃从地上起身,屁股还没放到椅子上,便听外边一声清朗的请安声:“儿臣子詹给父皇母后请安。”
    “子詹?”皇上一愣,这小子怎么这会儿回来了?总该在北王府好好地陪陪凤璿丫头啊!哎,不过回来也好,正好趁着北静王夫妇在,把这婚事也提一提,子詹可不小了,再不定太子妃人选,估计朝中大臣们该对太子非议了。
    “这孩子,终于知道回来了。我还以为他忘了回宫的路了呢。”容皇后一边说一边笑,看向外边的目光带着十分的期待,俨然一个病重的母亲等待着儿子的归来。黛玉看了她那眼神,心里有些发酸——可怜天下父母心,皇后虽然不是子詹的亲生母,但却把今生的母爱都给了子詹。
    子詹带着四五个俊朗少年男女进门,齐刷刷的跪在地上给皇上磕头。黛玉定睛一看,又忍不住苦笑着和水溶对视一眼——原来跟子詹一起来的,除了凤璿,还有水瑫,云寒,最后面跟着一脸冷漠的水琛。水瑫看上去一脸的兴奋,显然是十分高兴跟着子詹进宫,水琛平日就跟子詹形影不离,今儿跟着子詹进宫也属于常情,只是凤璿和云寒两个女孩子,不宣而入,有些不合规矩。不过瞧着二人的样子,老大不情愿的,应该是被人强拉了来的。
    凤璿的心事,黛玉自然明白,只是云寒这孩子,少年老成,黛玉一时看不透她。但此时皇上和皇后都在,黛玉自然不便多话。只是安静的坐在那里,静观其变罢了。原来进宫时的那股气性此时早就被这后宫的妃嫔们给冲的一干二净,只觉得眼前乌烟瘴气,心中厌恶的很,此时见了孩子们,反倒觉得神清气爽了许多。
    “哈哈哈……还是朕的儿子有魄力,一回来就给朕带来这么多少年英才,嗯……朕很高兴,你母后更高兴。还不快起来,到你母后跟前,让她好好看看你!”皇上慈爱的笑着,看着子詹和凤璿,乐开了花,仿佛眼前站着的凤璿不再是上阳郡主,而是太子妃,是他耐心等待悉心教导培养了多年的儿媳妇。
    子詹忙答应一声,拉着凤璿的手走到皇后身边,二人给皇后请安,皇后哪里忍得住,早就伸出手,一手一个,把子詹和凤璿拉到面前,满眼的笑意看了看子詹,却对凤璿道:“子詹不在京城,本宫见不到他倒也罢了,怎么琳儿丫头这么许久也不进攻来,想必是早就厌恶了本宫这药罐子了?”
    凤璿忙福身回道:“请皇后娘娘恕罪,皇后娘娘错爱凤璿,凤璿感激还来不及,哪敢生厌恶之心?只是凤璿想着,皇后娘娘素日繁忙,难得能清净的修养身子,若凤璿时常来打扰,恐扰了娘娘静养。所以不敢总进宫来滋扰。”
    “这孩子,越来越会说话了。”容皇后说着,把凤璿的手放到身边黛玉的手中,对黛玉笑道:“王妃教育熏陶出来的好女儿,这些日子,在北静王府当家,把上上下下的事情都打点的井井有条,将来入主太子府,本宫自然是放一百个心了。”此言一出,惹得四周十来个人都把目光投向这边,尤其是那些后宫妃嫔们,有些少见世面的,还忍不住低声惊呼,用那白嫩如玉的小手捂住了嘴巴,才遏制了自己的失声尖叫。
    “皇后娘娘,这……”黛玉刚要出言反驳,却被皇上抬手打断——“嗯!皇后所言甚是,子詹也不小了,这门亲事也该定下来了。北王妃可别说不同意哦!琳儿丫头可是在皇后的含章殿出生的,朕跟皇后还有子詹都守在一边,朕还是第一个抱这孩子的人,她若不跟朕当儿媳,可对不起朕的一番苦心哪!”
    皇上是看准了黛玉的心思,所以直接来硬的,把黛玉的话给堵了回去。他早就从心里暗暗地发誓,无论如何也要帮儿子定下这个儿媳,自己这一辈子得不到心爱的人也就罢了,若是儿子也得不到,那自己连个合格的父亲都算不上了。自己做男人失败,是自己命运不好,婚姻大事,总不能自主,而且相比水溶,自己也晚了一步,但子詹却不晚,凤璿丫头生下来,子詹便守在她身边,从小到大,子詹都时刻守护着她,孩提时代,凤璿就是子詹最最心爱的玩具,只要凤璿出现,子詹便是有天大的烦心事,都会笑的十分开心。做皇上不容易,这一点,身为皇上的皇甫青岚最有发言权,所以他绝不会让将来继承皇位的子詹,连最心爱的女人都得不到。受那种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别嫁的痛苦。
    黛玉被皇上一句话给堵回来,心里生气的很,但因场合和身份不同,心中纵有万分的生气,也不能当场发作。只能先忍着,尽量让自己和颜悦色的去跟皇上讲几句道理。
    “皇上,凤璿还小,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哪里能入主太子府呢?太子何人?太子的婚配岂能如此轻率?”黛玉起身,对着皇上深深一福,轻声说道。
    “北王妃此言差矣!”皇上把龙目轻轻一眯,看着黛玉,自信的笑着,轻轻摇头:“朕在其他事情上都可以轻率一些,惟独在太子妃人选之事上,绝无一点轻率。朕这个儿媳妇,已经冷眼挑了十一年。从凤璿丫头出生那一刻起,朕就在想这件事情,你们在做的都想一想,朕的那一条国策是经过朕用十一年的时间深思熟虑而定的呢?”
    水溶一听此话,心道:“皇上啊皇上,原来你也如此狡猾!此时此刻,为了你的儿子,竟然把对玉儿的那份痴心也压制下去,不容易啊!”
    其实水溶却不知道,此时此刻皇上却没有压制半分对黛玉的倾慕之情,相反,他却觉得,把黛玉之女聘嫁过来,当自己的儿媳妇,正好是为自己的这份情找到一个新的宣泄口。当然,更重要的是凤璿的优秀和这一对少年互相爱慕的情谊。
    “皇上,臣也以为,凤璿不是太子妃的合适人选,还请皇上三思。”水溶身为男人,从自己妻子的角度上去考虑问题,不得不这样说。但他的心中也有另一种东西再萌动,纵观历史,抛开子詹和凤璿二人从小的情分,其实太子和重臣权臣之女联姻,乃是历朝历代以来巩固新君统治最有效最直接的方法。若子詹取了凤璿,天朝社稷,可保二十年无忧。黛玉所顾虑的隐患,就算会发生,也是会在子詹之后,下一任皇上的身上。而到那时,凤璿身为太后,若没有能力处理好权臣和新君的关系,那她如今也配不上做子詹的正妃了。当然,黛玉不愿凤璿将来过像容皇后这样的日子,看着自己的丈夫被一大群女人争来争去,自己还要强颜欢笑。所以水溶缓缓起身离座,在皇上面前,跪了下去。
    北静亲王水溶,谨郡王,上阳郡主之父,天朝第一领政王爷,御赐君前免跪特令的已经有五六年没给皇上下跪的水溶,在皇上和皇后举办的一次非正式宴会上,突然间跪倒在地,不能说这场面不令人震撼。
    水溶这一跪,使得他的话分量更重了些。皇上也不由得一愣,开始认真考虑这句话,抛开他个人因素,重新以历史的眼光,去考虑这件事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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