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岚望着小瓦房上破烂的招牌。
    招牌上端端正正写着两个字,食堂。
    她转头看向施柏寅,“你要带我来吃饭?”
    他勾唇笑着,“精神食粮,懂不懂。”
    说完,他牵着她大踏步走进面前的小瓦房里。
    屋内,墙壁被涂鸦所覆盖,色彩斑斓的图案和文字展现着摇滚文化的个性与叛逆。
    灯光昏暗,香水与酒精肆意混合,舞台上的乐队正在尽情演奏。
    主唱是个长发男人,化着浓妆,身背一把电吉他嘶吼着。
    空间狭窄,音乐填满了整间屋子。
    有人跟着鼓点疯狂跳动,有人手拿一杯酒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看着,有人站在人群背后尝试着融入这喧嚣之中。
    而景岚就是那其中一个。
    她站在原地,望着狂欢的人群。
    他们尖叫,沸腾。
    像是挣脱了世俗的铁链,要把所有的自我宣泄出来。
    这一刻,景岚想要逃离。
    她突然感受不到自我了。
    她脚步往后挪了一步,耳边却传来铁链颤动的声音。
    即使周遭如此哄闹,这声音仍旧很清晰。
    就在景岚寻找声音的来源时,一股力量拉着她闯进了人群中心。
    她脚步绊了一下,像是什么东西被扯断。
    “闭上眼睛。”
    鬼迷心窍似的,景岚慢慢闭上了眼睛。
    此时,台上的歌曲正进入间奏。
    歌手的嘴里唱着含糊不清的歌词。
    景岚细听,依稀听得出那歌词大意。
    「去聚敛风吧,虽然风无法助你一飞冲天,你已身临绝境,封锁太阳吧 四分五裂后它会毁了你。」
    ……
    「生活就是一支狂想曲 即便寸步难行也要自由,你自由即意味着我们自由。所以为今天而活吧,但明天永不会来。」
    周围人开始欢呼。
    她缓缓睁开眼,看见施柏寅也正跟着他们一起欢呼。
    突然,景岚想试着喊出来。
    她想听听自己的声音。
    想找到发泄的出口。
    想不再克制自己。
    可是,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做不到。
    铁链再次扼住了她的喉咙。
    阻止了她的粗鲁。
    景岚再一次想逃离了。
    她讨厌失控的人和事。
    突然间,一只手滑过她的腰,将她带入怀中。
    景岚抬起头,还没说话,嘴唇却被人堵住。
    唇瓣被他轻轻咬住。
    然而下一秒,强烈的痛感让景岚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猛地推开了施柏寅。
    “你干什么?!”
    她的怒吼被嘈杂的音乐淹没。
    施柏寅舔了舔唇上残留的血,“还以为姐姐变成了哑巴呢?”
    舌尖的铁锈味愈加浓烈。
    景岚望着眼前男生,像是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无所顾忌的自己。
    歌曲渐入尾声,周围再次响起欢呼声。
    景岚看向舞台,闭上眼。
    欢呼声中有了她的痕迹,然后被淹没,最终和疯狂的人群融为了一体。
    几曲狂热过后,景岚感觉自己的嗓子已经变得嘶哑,身体也蹦得精疲力尽。
    可她却畅快无比。
    在每一声呼喊中,所有的阴谋诡计被音乐消解,她可以安心让自己沉溺。
    台上的乐队下了场,人群也慢慢安静了下来。
    “走吧。”景岚说。
    施柏寅看了眼时间,“这么早?”
    “够了。”
    “什么够了?”
    “开心够了。”
    “开心哪有够的。”施柏寅不懂。
    景岚懒得和他解释,“那你自己在这待着吧。”
    没等他开口,人已朝着出口走出。
    回到车上,寂静无比。
    景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耳边仿佛还能听见男人高亢的歌声。
    可睁开眼,空荡的夜让她有一瞬间的失真感。
    车门打开,施柏寅又坐上了副驾。
    景岚揉了揉脑袋,“你住哪?”
    “金茂华府。”他啧了一声,“具体门牌号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她轻笑一声,“你查我查得真够清楚的啊。”
    “还好啦,姐姐的家庭背景我都还没调查出来呢。”
    “说吧,你大老远来找我干什么。”景岚双手环胸,也不着急走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施柏寅朝她凑近,“来替姐姐出气的啊。”
    “我没什么气要出。”
    “那姐姐为什么叹气呢?”
    景岚没有说话,发动了车子。
    行驶了一段路,车在一家药店外停下。
    她从包里抽出一张一百递给施柏寅。
    “我没有这么廉价吧?”
    景岚简直气笑了,“看到那没,药店,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
    施柏寅眼睛一亮,“原来是姐姐心疼我了啊,放心吧,我有钱的。”
    说罢,他打开门准备下车。
    然而刚踏下去一只脚,却又突然缩了回来。
    “不会我一下去姐姐你就丢下我走了吧。”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那我不去了。”
    “……”
    等施柏寅下了车,今天白天发生的事又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事发的时候景岚还不觉得,现在复盘一遍发现整件事情到处都透露着诡异。
    暂不论辛开民和这件事的关系,就说郑长明为何会突然失约?
    什么家属生病这种借口是绝不可信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被人指使的。
    可辛开民一个电视台主任有什么权力可以指使他?
    而且这件事情实施起来容错率极低。
    一旦被佟兆英知道,可能不用辛开民出面,新嘉宾就能立马找到。
    辛开民这种人绝对不会放任自己的计划有这么大漏洞,除非他早早就知道今天佟兆英会不在。
    可他又怎么能保证,佟兆英在自己最后一期节目就正好不在呢?
    这完全是概率事件。
    还是说…是佟兆英故意挑今天不在。
    亦或者,指使郑教授的那个人并不是辛开民呢?
    车门打开,中断了景岚的思考。
    “给我吧。”
    “姐姐亲自帮我涂药吗?”
    景岚丢给他一个眼神,将塑料袋拿了过来。
    用棉签沾了沾碘伏,她一点一点涂抹在施柏寅手腕的伤口上。
    看着那道伤痕,景岚想起了那场比赛里决定自己胜利的钻石耳钉。
    “阿寅。”她突然开口。
    听到这个称呼,施柏寅粲然一笑,“怎么了姐姐?”
    “在维也纳的时候,你说过任我差遣,还算数吗?”
    “当然,需要我做什么?”
    与人的交锋中景岚已落入下风。
    梁朕宇可以是她明面上的保护伞,但这把保护伞只能防君子不防小人
    对付小人需要一些特殊手段。
    一些不干净的特殊手段。
    但有些事她不能亲手去做。
    她需要戴上手套。
    而施柏寅,就是那双手套的最佳人选。
    “帮我撬开一个人的嘴。”景岚目光一沉,“我有话要问他。”
    施柏寅打了个哈欠。
    “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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