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夫人的确对叶嫔颇为冷漠,可叶嫔也没好到哪去,平日不去请安也就罢了,偶尔见上一面也是千难万难才能听她唤一句“母亲”。
    但叶大夫人除了在面上对叶嫔不够热络外,一应待遇从未有过苛刻。
    至于国公爷对叶嫔冷待,这就完全是无稽之谈了。
    国公爷除了对老太君多些笑颜外,旁人难得从他嘴里多说几个字。
    而他与叶嫔虽是父女,但也有男女之别,总不能有事没事就往自家女儿院中跑吧?
    云落是真不认为叶嫔可怜,反而觉得是太过放纵她,反倒养成了目无尊长的白眼狼。
    不知道叶卿礼那儿如何了,云落拧紧眉头,她想尽快解决叶嫔了。
    不仅仅是害怕叶嫔的性格会拖累国公府乃至她,她更想将国公府在宫中安插的眼线收为己用。
    就如这位尔林的明珠,如果她能得到国公府的全力支持,又何须经过叶嫔?
    但叶嫔一日不倒,国公府就一日不会分出资源予她。
    云落正想着,就见摇翠推门而入道:“主子,今日来给妙姝检查伤势的是关太医,您要不要唤他过来,问问妙姝的情况?”
    云落秒懂,点头同意。
    不多时,关却尘跟在摇翠身后走进内殿。
    “微臣见过霄贵人。”关却尘行礼道。
    “关太医快快请起。”云落示意摇翠将关却尘扶起。
    “关太医,不知妙姝伤势如何,可好些了?”
    “妙姝姑娘恢复得很好,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还得好好休养。”
    关却尘与云落一来一回对了几句话,才下定决心斩钉截铁道:“小主,那件事……请恕微臣无能。”
    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这么一句话,云落不能接受。
    云落面上怔愣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微垂的眼眸中流露出失望,却还是勉强勾起笑容,“是我强人所难,一开始就不该去为难你。”
    云落松口的太快,反倒叫他无所适从,张了张嘴想为自己分辩两句,他毕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太医院学徒,怎敢掺和进后宫嫔妃的争斗中。
    且云落要的可是害人的毒药,虽不致命,可……终究是与他心中的美好少女相差甚远。
    “关太医?”
    盈盈目光含着担忧望来,关却尘这才猛然发觉自己的视线停留在云落脸上太久,连忙低头避开,“……微臣告退。”
    “等等!”
    云落拦下关却尘,朝摇翠吩咐道:“去将我备下的年礼拿来。”
    “临近年关,我不知道今年还有没有机会见到关太医,所以早早备下年礼,提前恭贺新禧,祝愿来年也事事如意。”
    “……霄小主。”半晌,关却尘才听到自己干涩的嗓音,“您不必、拉拢微臣。”
    云落脸上的笑容凝固,不可置信道:“原来在关太医心中,我竟是个这般不堪的人。”
    云落深吸口气,但似乎还能听出嗓音中的微微发颤,“……是我自作多情,不该认为我们相识、你又帮过我,便一厢情愿的以朋友自居。”
    “摇翠,送客。”
    虽来前就已下定决心断开与云落的一切联系,今后只安分守己的以臣子自居,但听到这番话,关却尘还是不忍抬头朝云落看去。
    可这时云落已偏过头去,半点目光都不愿施舍予他。
    他只能借着从窗外投进的日光中,看到云落抿紧的唇瓣,和长而卷翘却下垂的眼睫。
    “霄……”
    “关太医,请吧。”摇翠上前出声,将关却尘一时的情难自抑给堵了回去。
    关却尘一走,云落端起杯盏润了润喉,哪里有半点伤心模样。
    关却尘与皇帝、叶卿礼皆不同。
    皇帝是她的夫君,她可以明目张胆的表达自己的爱意,或嗔或喜,不停的调整自己的一颦一笑,去抓获皇帝的心;面对叶卿礼,她虽不能明目张胆的表达爱意,但也能通过各种肢体语言去告诉他,她的心中永远都忘不了他,只是世事弄人。
    唯独关却尘,明里暗里她都不能吐露爱意,偏偏身份有别,她们连相处的时间都少有。
    想要关却尘死心塌地的为她做事,难。
    所以今日关却尘会有此举,在她的意料之中。
    幸好她安排了后手,就是头疼现在叶卿礼尚在卧床养病中,不知何时才能替她办好这件事。
    云落望向窗户,企图透过厚重的窗纸看到国公府,好知道她挂念的人是个什么光景。
    ……
    这日午后,云落刚午睡醒来,就见小东子进来传话,“主子,寿安殿来人,传您过去。”
    “太后传我?”云落面露惊诧,“可有说是什么事?”
    太后向来不爱在后宫走动,如她这等寻常嫔妃,除了逢年过节,根本别想见到太后一面。
    “说是大公主想见您,并让您带上狐主子。”
    狐主子,就是拨云。
    承风阁的宫人们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直呼“云”字不好,便改口将拨云唤作“狐主子”。
    按他们的话来说,旁人要如何称呼他们管不着,但他们是承风阁的人,就不能以下犯上。
    云落拿他们没办法,偶尔也会如此时一般,挠了挠拨云的下巴笑道:“走吧,狐主子。”
    拨云蹭了蹭云落的指尖,呜咽一声似是在回应。
    她在熙台行宫并非毫无收获,大公主与她的关系可以算是突飞猛进,今日总算是有所收成了。
    云落抵达寿安殿时,宫中除了太后与大公主,还有蕙昭仪和班贵人,令云落意外的是,大皇子也在。
    太后与大公主两个小孩儿坐在榻上,两只小狐狸也或被抱在怀中,或趴在膝头。
    蕙昭仪与班贵人则坐在一旁的椅上。
    “嫔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金安。”云落行礼道。
    “免礼。”太后笑容慈爱,给云落赐了座。
    云落谢恩落座,大公主便迫不及待朝她招手道:“霄姨娘快将拨云抱过来。”
    说罢,昂首对大皇子道:“拨云长得可好看了,它额间有一缕红色的毛发,像是初升的太阳。”
    大皇子点点头,却问道:“那为何不唤作‘见日’?”
    “大皇子聪慧,我的确是根据‘拨云见日’四字来给它取的名,之所以选了‘拨云’二字,是因为我的名中亦有‘云’字,便选了更觉亲切的‘拨云’。”云落解释道。
    “旁人都恨不得自己的名讳是独一无二才好,你却是与众不同,竟给小宠儿用了和自己同样的字。”班贵人摇头笑道。
    “‘云’字寻常,用它作名的人不知凡几,”云落落在拨云身上的目光满是温柔,“且拨云生得可爱,嫔妾极喜欢,恨不得自己有的都能给它用上,一个‘云’字算得了什么。”
    云落话音刚落,蕙昭仪噗嗤一声笑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我看不是因为拨云生得可爱,而是因为它是陛下亲自从围场带回来的,妹妹爱屋及乌,所以才极喜爱。”蕙昭仪揶揄道。
    “蕙姐姐!”云落羞恼娇嗔,“你又打趣嫔妾。”
    蕙昭仪笑得更开怀了,就连太后都忍不住替云落说了句话,“你个促狭鬼,当着嘉儿的面,连个娘亲的样子都没有。”
    “嫔妾不管,在太后宫中,嫔妾也是小孩儿。”蕙昭仪理直气壮。
    大公主原本还一双眼都落在被抱过来的拨云身上,听到这话,立马附和道:“那嘉儿就是小小孩儿。”
    太后被母女二人逗得合不拢嘴,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好好好,”太后摸了摸大公主二人的头,“是皇祖母的小小嘉,还有小小贺。”
    太后没有落下大皇子,但同在榻上的三人,大公主将太后哄得眉开眼笑,大皇子却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
    只见大皇子将拨云举起,好奇的在它额间的那缕红发上揉了揉,好似在确认是否当真是天生的。
    见揉搓不下来,这才对大公主道:“它确实生得漂亮,我觉得它一个就抵得过你那两只。”
    大皇子微顿,又补充道:“还绰绰有余。”
    大公主面色微变,但只是道:“我就觉得如火、如荼更好看。”
    如火、如荼便是大公主那两只狐狸的名字。
    一白一红,正好平分“如火如荼”四字。
    “各花入各眼,拨云能得大皇子的喜爱,是它的荣幸。”云落笑道。
    幸好大皇子也只是随口一提,听了云落的话点点头,便将拨云抱在怀中不撒手。
    就是听拨云不时的呜咽声,云落有些心疼。
    不过小孩的心性还未定下来,现在觉得狐狸新奇,没过多大会儿又被窗外飘起的雪花吸引去了注意力。
    太后被两个心头肉联合起来撒娇,根本扛不住,连盏茶时间都没坚持下来,便允了二人出去堆雪人。
    “太后就惯着他们吧。”蕙昭仪嗔道。
    班贵人放下茶杯,“好了,你平日里总是拘着嘉儿,这不许那不许的,今日好不容易来一趟太后宫中,就让她松快松快吧。”
    “还有大皇子,听说近来也甚少玩乐。”
    太后笑容微敛,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一旁的桂嬷嬷见状提议道:“太后可要继续听书?上午正讲到精彩关头。”
    冬日无聊,太后平日常听人说书解闷。
    说书的太监口条清晰、慷慨激昂,哪怕云落不知故事前情,也很快听得入迷。
    “大皇子快撒手……公主!”惊恐着急的嗓音被寒风席卷闯进内殿。
    蕙昭仪是最先反应过来的,腾地一下站起。
    恰在这时宫人跌跌撞撞跑进来禀告:“太后,大皇子与大公主不知怎的,竟打起来了!”
    蕙昭仪闻言更是焦急,但还是理智的朝太后行礼道:“太后,嫔妾出去瞧瞧。”
    “好端端的,怎么回事!”太后也连忙起身,扶着桂嬷嬷的手就朝外走去。
    蕙昭仪率先跟上,云落和班贵人自然不会留在殿中,也忙跟在后头一并出去。
    大公主二人就在殿外的中庭堆雪人,所以一出门,众人就瞧见大皇子与大公主被宫人分开抱住。
    猛地一瞧,大公主可怜极了,发髻都散了一半;可再细瞧,大皇子却是红了眼眶,泪流满面。
    见到做主的人来了,大公主立马朝太后哭道:“皇祖母,大弟弟不知怎么了,莫名其妙拿雪球砸我!”
    大公主挣开宫人,扑到太后怀中也开始掉泪。
    大皇子却截然不同,听到大公主的指控,反而将头扭到一旁,不过泪水没停不说,还能瞧见他因紧咬牙关而颤抖的下巴。
    太后心疼极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冲着已经跪了一地的伺候宫人呵斥道:“怎么伺候的!”
    “回、回太后……”
    正如方才进内禀告的那般,她们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莫名其妙的,就见大皇子攥了个雪球砸向大公主。
    大公主不是个愿意吃亏的性子,反应过来就也捏雪球砸回去,两人砸出火气来,干脆扭打在一起。
    他们没办法,只能将两人抱住,强行分开。
    “贺儿,怎么回事?”太后沉声问道。
    大皇子也倔强,只管将头一扭,咬紧牙关不松口。
    大公主见状,又有人撑腰,立马哭得更大声了。
    “嘉儿,你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蕙昭仪擦了擦大公主的小脸,柔声问道。
    大公主皱眉回想,“堆雪人……就说了些和雪有关的,没说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堆他的,我堆我的,嗯……他打我之前,我说这雪落在树上……”
    “对不起!”大皇子突然出声,“是我错了。”
    终究还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口称道歉,但脸上却并未流露出几分歉意。
    所以……落在树上的雪,有什么不能提的吗?
    云落心生疑惑,瞥了一眼银装素裹的树木,愣是没瞧出什么稀奇的地方。
    “好了,既然弟弟已经道歉,就不要哭了。”蕙昭仪哄道。
    大公主抽噎两声,点头应了下来。
    经过这么场闹剧,太后也累了,摆手让众人各自回宫。
    “唉,好不容易能来一趟寿安殿,竟一点收获都没有。”与蕙昭仪、班贵人分别后,云落沮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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