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将近一月前的宫宴,咸阳宫的大殿内与大殿之前再一次站满了朝臣。
    不过这一次是为了迎接月氏的使臣以及从祈福塞过来的月氏王女。
    而为了彰显大秦的威仪,气氛不但没有半分喜庆,反而极为庄严肃穆。
    端坐在高台案几之后的嬴政,神色虽然说不上阴沉清冷,但却没有往日那般和煦。
    象征性的与殿内的一众朝臣走了遍有问有答的流程,嬴政便下令月氏的使臣与王女入殿觐见。
    月氏的使臣是月氏王的十子,这一次入秦的目的就是为了将被迫滞留于大秦的塔米稚与族人给接回去。
    按照他所想以及草原上的规矩,月氏与秦人没有世仇与冲突,只要将带来的财帛送出去就能领了人回月氏。
    是一件既简单又不费心力的一件事。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入了秦人的都城居然被晾了好几日。
    甚至是与被秦人送来的塔米稚相团聚,依旧没有秦人与他谈赎人的事情。
    直到又被晾了几日,才有秦人过来告知要谈赎人的事,并且还是直接被秦人的王所召见。
    这个转折让十王子惊愕之余,通过之前询问塔米稚在秦人这里的遭遇也嗅出了不同寻常。
    秦人是能够轻松匈奴部的存在,甚至对月氏而言称得上是一个庞然巨物,有所傲慢那是再正常不过。
    但秦人的王突然十分郑重的要召见于他,这多少有些不太对劲儿。
    当被秦人领着进入高大雄伟的秦人宫殿,十王子更加笃定秦人肯定有所图谋。
    但秦人到底谋的是什么,他有些猜不出。
    不过塔米稚已经被送了过来,秦人应该没有恶意。
    加之又身处秦人的都城,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听从秦人的安排。
    跟着领路秦人步入大殿,看到端坐在高台上的人,十王子极为眼色的抚着心口弯腰大声道:“月氏国十王子毕勒葛,带着月氏的感激与友谊拜见秦国伟大的王。
    祝伟大的秦王如山上的青树,永远屹立于高山之顶。
    如天上的太阳,永远照耀于世,温暖秦国的子民。”
    毕勒葛不会秦话,被召见的又只有他与塔米稚。
    话音落下后,塔米稚立刻同样行了一礼,充当翻译将毕勒葛的话给转述了一遍。
    站在殿内角落的谒者,没等嬴政开口立刻大喝道:“放肆!
    陛下为秦国皇帝,而非秦国的王。
    念你等为月氏国之人,此次不与你们计较,如再乱言将罪上加罪!”
    听到罪上加罪,塔米稚的心立刻揪了起来。
    显然秦国的王对月氏与匈奴在秦国边境的大战有所不满。
    “在月氏,王与皇帝是一样的称呼,请尊贵的秦国始皇帝不要怪罪。
    请相信我,今后一定不再会有这样的错误发生。”
    赶忙小心翼翼的赔罪了一句,塔米稚刚想再继续解释,嬴政嘴角稍微扬了扬,算是给了一个笑脸,随后抬手沉声道:“赐座!”
    塔米稚心头稍稍一松,待秦人拿了两个毡垫过来后,边学着殿内朝臣的样子坐下,边对毕勒葛飞快地将刚刚发生了什么讲了一遍。
    这让毕勒葛的心中也开始发沉,并未因为被赐座而有任何欣喜。
    嬴政目光锐利的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扫,最终落在塔米稚的身上,语气严厉道:“两国风物习俗不同,你们失礼之罪可饶。
    但朕为天下之主,大秦子民之君,犯我中国杀我大秦锐士之罪无法轻饶。”
    将案几上的一卷简书拿起对塔米稚晃了晃,嬴政语气略微缓和道:“国有大小,上下有尊有卑。
    月氏国虽为胡部,但对中国又向来恪守下国本分。
    加之念尔等犯边事出有因,不是有意为之。
    朕可以不对月氏国大动兵戈,并且允许月氏国成为我大秦真正属国。”
    将简书递给一旁候着的一名郎官示意给塔米稚拿过去,嬴政询问道:“可识得秦字?”
    突然间月氏就被秦国的王说成了属国,塔米稚正处于惊愕与懵逼中,听了嬴政的问话,下意识的应道:“识得一些。”
    闻言,嬴政微微点了点头,第一次露出和煦的笑容道:“中国乃礼仪之邦,既为上国自然不能眼见着属国缺礼少仪。
    策书所言为大秦助月氏国教化子民之良策。
    待宴饮过后,你们便安排人给月氏国王传信。
    做好学习之备,再递上一份属国的国书。”
    刚刚回过些神的塔米稚,听了嬴政后边的话再一次陷入了惊愕之中。
    机械的接过郎官递过来的简书都不知道打开翻看。
    一旁的毕勒葛虽然听不懂秦话,但光看塔米稚的样子就知道情况不太妙。
    “秦人的王说了些什么。”轻轻碰了碰塔米稚,毕勒葛将目光落在简书上低声提醒道:“不要发愣,再看看上边又写了什么。”
    “秦人要让我们当他们的别部。”被叫回神的塔米稚紧张与忐忑的心怦怦狂跳的将秦人的意思说出。
    “什么?”
    毕勒葛下意识的难以置信的惊呼一声,眉头紧紧拧在一起道:“你不是说秦人的那个将领只认财帛,秦人的王也该如此吗?
    秦人怎么会突然间提这么过分要求!”
    毕勒葛万万没想到只是出了些误会,秦人居然就想将月氏一口吞下。
    不但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还十分的荒谬。
    月氏虽然疆域没有秦国大,可毕竟勇士不下二十万。
    对秦国虽然了解并不算多,可也知道秦人少马,以步战为主。
    秦人以为胜了一次匈奴,在大漠上又看到他们败给了匈奴,就认为月氏也不堪一击?
    可那是月氏出兵不多,且又中了卑鄙匈奴人的埋伏才败了的。
    若是勇士去的多些,败得必然是匈奴人。
    与秦国也是如此,二十万族中勇士岂能是秦人说灭便能灭了的?
    更何况月氏与秦人还隔着戎部,秦人想打月氏必然要先灭戎人。
    到时月氏与戎人联合到一处,秦人必败无疑。
    就算是与戎人联手也敌不过,匈奴人可是与秦人也有大仇。
    大不了与匈奴部先联手,那个时候别说是胜了秦人,恐怕秦国反而要成了他们的别部。
    秦人的王轻飘飘地提出如此过分的要求,已经不是自大,而是在发疯。
    想到这,毕勒葛不等塔米稚看过简书,脸色无比阴沉地猛得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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