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章台宫的殿门向外望去,渭河与高台下的美景尽收眼底。
    殿内香炉里传出的阵阵清香扑入鼻中,不但醒脑提神,也更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不过站在殿门内侧的黄品越是提神越是感觉到郁闷。
    政哥的恶趣味再次发作。
    他跟个门童一样被晾了接近两个小时,除了身后偶尔有翻动的竹简声发出,再没别的声音。
    甚至就连政哥是不是还坐在高台上的案几旁都没法确定。
    上次有王昂在旁边陪着,虽然煎熬可总归是有个伴。
    这次不但是他老哥一个不说,还得配合着政哥的恶趣味,对罚站到啥时候问也不能问说也不能说。
    因此即便明白这是帝王的驭人之术,甚至是政哥在以敲打的方式对他进行回护。
    可就这么枯站着还是让黄品还是倍感煎熬。
    “呦呵,又过来了。”
    快步走向大殿的姚贾看到殿内站着的黄品先是一愣。
    下意识的打个招呼后,姚贾嘿嘿一乐,在踏入大殿前意有所指的低声道:“安登君真是有心,又是给陛下献丝缯,又是过来给陛下做卫士。”
    “少要与他搭言,让他先在那里自省。”一直边看简书边沉思的嬴政看到姚贾过来,拿起黄品写的平西策二从高台上走下,“先看看这个。”
    姚贾赶忙快步进殿行了一礼,接过比简书不知道要轻巧多少的纸质策书,看着封面那平西策二四个大字差点没乐出来。
    姚贾想笑无关字迹好赖,而是策书的名头一般没人写,更没人还分个一二三四。
    不用想都知道是殿门口站着的那小子写的。
    将封面翻过,只是快速的扫上两眼,姚贾恶笑意瞬间全无,脸色惊异中带着一股凝重。
    将几页纸张全部看过,略微沉吟了一阵,姚贾将策书恭敬地递还给嬴政,“若是陛要老臣出使月氏,只管下令便是。
    即便老臣这把骨头经不起颠簸,也要为陛下走上一趟。”
    “出使之事暂且不谈。”转身走回高台上的案几,又拿了两卷简书递给姚贾,嬴政先是瞥了一眼黄品的背影,沉声询问道:“策书之言,你觉得是否可行?”
    姚贾接过简书没有急着打开,同样先是瞥了一眼黄品道:“以财帛攻心之法,自然是可行。
    当初四国连纵都在私利面前败下阵来,更何况区区一个月氏。
    不过此事与当初不同,月氏与四国更不同。
    谋夺征税之权固然为惊天之计,可最终结果如何,老臣不敢断言。
    毕竟自古以来,都没人想出过这个法子,没有借鉴之处。”
    嬴政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再开口询问。
    指了指姚贾手中的简书,又指了指一旁的毡垫与案几示意其坐下,迈步再次回到了高台。
    “月氏那边遣使来了?动作倒是挺快。”
    打开一卷简书看过,姚贾先是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随后抬头看向嬴政道:“陛下的意思是由老臣接待月氏出使之人,先探探底细?”
    “种臣之中属你嘴利,必然是由你先出面。”嬴政朝着黄品的背影再次扫了一眼,抬手指着姚贾放在案几上的另一侧简书道:“北境诸多急迫之事,有些不想应了上边所求。”
    姚贾赶忙打开第二卷简书,仔细看了一遍后脸色变得有些古怪道:“胡人的性子真是让人说不好。
    不过毕竟只是胡人,陛下自然怎么安排怎么是。”
    嬴政眉头蹙了蹙,觉得姚贾对月氏看得有些轻了。
    匈奴虽然暂时不敢再试大秦锋芒,但绝对不会在漠北闲着。
    漠北诸胡部被其一统后,就是两国再次交战之时。
    到了那个时候如果对月氏谋取未成,月氏就显得格外重要。
    但考虑到黄品给的法子,确实太过骇人且无人用过,北境眼下又极为安稳。
    姚贾不将话说死,对月氏王女的要求也不给个建议也算是应有之义。
    想到这,嬴政将眉头舒展开,对姚贾道:“月氏使团从陇西到咸阳还有些日子。
    拿着策书先回咸阳宫廨署与国相和上卿们商议商议。”
    姚贾知道嬴政指的商议的是哪件事,起身退走前缓道:“牵扯过大,需要筹算之处众多。
    恐怕几日内商议不出个结果呈给陛下。”
    “不急,在出使前有结果便可。”
    目送着姚贾离开,嬴政眯着眼睛沉思了一阵,轻轻叩叩案几对黄品道:“收收心思,不要再乱琢磨。
    朕与上卿之言你听的真切,该知道要商议的是何事。
    谋他国赋税权柄,此事你真觉得能成?”
    虽然终于可以结束门童之旅,但政哥这个问题其实并不好回答。
    他跟章邯与几位公子白话的那些,有一半的目的是为了水内容。
    要他国的税权哪会是那么容易的事。
    没有足够的武力威慑,根本做不到这样的事情。
    可如果有动手的条件,谁还会单纯的只要月氏人的税权。
    但政哥已经问了,又不能不回答。
    黄品转过身琢磨了一下,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小臣也没法确定能不能成事。
    反正大秦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对月氏用兵,不妨试一试。
    如果成了自然最好,省了大秦与之东兵戈。
    若是不成,大秦得以休养生息,也能从容的借着匈奴之手谋夺河西。”
    嬴政盯着黄品看了一阵,沉声道:“你这个试一试,知不知道要让多少人殚精竭虑的去筹算。
    你又如何判定大秦需要长久的休养生息,才能向外动手。”
    顿了顿,嬴政冷哼一声继续道:“不要拿着上次的那些缘由说给朕。
    若是还没站够,你就继续这样朕问一点你说一点。”
    黄品郁闷的一批。
    大秦亡国的原因多了去,光是政哥自己埋得雷就不在少数。
    有些原因更是直接杵政哥与大秦的肺管子。
    不但说也白说,没准还会引起政哥的不待见。
    脑中飞快地权衡了一下,黄品只能无奈道:“小臣明白陛下的意思。
    可归根结底的缘由,就是之前在偏殿所言。
    首先攘外必先安内。
    而大秦内里不稳,又和谈对外用兵。
    其次打仗打得就是财帛。
    陛下是为国一片雄心与为国安危着想。
    可下边的黔首们未必能理解陛下的居心。”
    看到政哥的表情变得似笑非笑,目光中更是带着戏谑。
    黄品轻轻叹息一声,知道这个答案政哥并不满意,只能无奈道:“需要休养生息,其实也在平衡上下所求之利。
    如果有些法子还按耕战而行,势必无法调和这个矛盾。”
    嬴政捋了捋胡须,哈哈大笑道:“终于肯说些心中真正所想的了?”
    轻轻叩了叩案几,嬴政翻了一眼黄品继续道:“明日就是宫宴,今日你就留于宫中。
    把你未尽之言都与朕仔细说说,省着你留在府邸尽是招惹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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