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杜娇早已没有了当日的威风,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满身污秽,双目深陷布满了血丝,一脸憔悴。
    杜娇自冲撞司马之后,杜路深恐她再出来闯祸,将她关在房中,着一个女仆和一个贴身侍卫杜锋看住她。
    杜路等人闻郡守带兵离城,立时举事,未能顾得上杜娇。杜娇在家中听得街面上大乱,方知父亲已然举事,忙差了人出来打探。得知举事不过数日便失败,部众离散,父亲和军师下落不明。
    侍卫知事败之后郡兵早晚必寻到此处,劝杜娇早早离城往汶山去投奔嫡母。初时郡兵只顾着追索杜路等人,让杜娇三人得以出城,不知何故前往汶山的道路被郡兵堵得死死的,过了一个多月辗转到了牛鞞,藏在杜路的一个心腹家中。这两日杜剑锋见那心腹目光闪烁,前言不搭后语,恐有不妥,急急又带了二人出逃。
    果然那心腹见杜路已死,恐自己受了牵连,已去衙门告发杜娇等人,幸而杜剑锋见机得早,得以脱逃。只是郡中派了重兵前来搜捕,三人只得在山野间躲藏,蜀郡乡野间盘查甚严,不过山林太多,官兵也搜不过来。
    杜娇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自生下来哪里受过这等苦,初时惜命尚能听从侍卫和女仆之言,勉强藏身。过了十数日郡兵搜索不见松懈,三人整日里担惊受怕,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早已逼得杜娇疯魔。
    今日杜娇逼迫侍卫下山找寻肉食衣物,侍卫以郡兵搜索太紧怕露了行藏不肯去。杜娇奈何不得侍卫,便命女仆下山,女仆虽忠心,十分胆小,不敢单独外出寻找食物。杜娇见二人都不肯听命,是以大喊大叫,引来了小姑娘和公主。
    二人来时,杜娇正破口大骂,女仆和侍卫只是低了头不言语。杜娇又骂了一刻,逼得那侍卫跳起来道:“你父于我有恩,这月余来我护着你已算报了恩,若是你如此无理,别怪我护不得你了。”
    杜娇闻言一怔,随即骂道:“你们俩都是吃我们家饭长大的,是我们家的奴隶,若无我父王,你们早就饿死了,如今我父王不在了你们就敢丢下我。”言罢跳起来就去打杜锋,被他推倒在地。杜娇爬起来又去追打女仆,女仆不敢还手,被扑倒在地一顿厮打。女仆被打得急了,大叫道:“杜大哥,若容她这等胡闹,你我二人也跟着她丢了性命,不如杀了她,我跟你走。”
    杜娇打得累了,心中略微畅快,忽闻女仆让杜锋杀了她,停住了手看向自己的侍卫。杜锋思忖再三,别无他法,拔了剑向杜娇逼去。杜娇想不到侍卫真敢杀自己,马上从地上爬来往外就跑,方向正巧就是小姑娘和公主藏身之地。
    杜娇不辨方向往外就跑,见树后立着两人,也不管来人是谁扑过来就喊救命。
    小姑娘虽不喜欢杜娇,总是不忍见她就此死在自己面前,站出来挡在杜娇身前。当日小姑娘和公主在成都大战秦宫侍卫,杜锋跟着杜路亲眼见过,深知二人厉害,见是小姑娘拦路,转身拉了女仆就走。
    杜娇这许多日全靠杜锋猎些野物充饥,无一日能吃饱,今日又闹了一场,吓了一场,见暂时没有危险了,一下子瘫倒在地。
    公主本十分厌恶此人,此刻见她面黄肌瘦,眼窝深陷,也不由生了怜悯之心。乃取出水葫芦和一些干粮递给杜娇,杜娇夺过来狼吞虎咽而食,小姑娘也将自己身上的食物递过去。
    杜娇吃饱了大大叹了一口气,抬头正要称谢,认出了二人,面露惊惧之色。
    公主道:“你莫担心,虽你骂了我们,我们并不会害你,你安心在此躲藏,我等去了。”
    公主拉了小姑娘往山下就走,杜娇垂头半晌,终于鼓起勇气道:“你们......可能救我一救?”
    公主道:“如今各处关卡都挂着你的画像,我们如何救得了你?”
    杜娇听了坐在地下大哭道:“你们若是不救我,我就死定了,我知道你们本事很大,杀了许多秦宫侍卫也能全身而退。”
    见二人头也不回一路往山下而行,杜娇大急,心知二人若是走了,自己必死无疑,伏在地上又哭道:“你们即是不肯救我,不如刚刚让杜锋一剑杀了我干净,如今我死又不得死,活又不得活,可如何是好。”
    小姑娘思忖刚刚救了她,就此弃之而去的确不妥,拉了公主回来道:“你可有什么去处?”
    杜娇见二人回转,心中大喜立身起来道:“我嫡母在汶上,她为人心善,我若去投奔必能收留。”
    公主迟疑道:“此地距离汶山走大路也有二百里,显见你是走不得大路的,沿着村庄走一样有人盘查,只能经荒山野岭往西北而去,你一个弱女子如何去得?”
    杜娇见公主也是无法,一颗心直往下沉。
    小姑娘却道:“你可知你如何到了今日?”
    杜娇想不到小姑娘问出这等与救自己毫不相干之事,此时有求于人,只得勉强道:“皆是我父莽撞行事,致有今日之祸。”
    小姑娘道:“你父的确莽撞,蜀郡之民还有几个记得杜氏的,居然还妄想复国。不过这却不是你致命之祸。
    我观那侍卫武艺高强,既能护你月余,也必能护你到汶山;那女仆看起来娇娇弱弱,随你逃亡月余未曾弃你而去。此皆忠心护主之人,都被你骂走了,如今你孤家寡人,怨得谁来?”
    杜娇实非蠢笨之人,只是自生下来就被宠坏了,从未有人教她尊重别人,才养成了骄横跋扈之性。如今叠遭巨变,时时有性命之危,被小姑娘当头棒喝,想起杜锋和女仆这一个多月以来尽心保护伺候自己,自己却从未给二人半分好脸色看,终于众叛亲离,不由心中大悔。
    杜娇站起身来对小姑娘深施一礼道:“杜娇往日无状,还望妹妹不要放在心上,妹妹若是有法救了我,必终身感妹妹之恩,若是不能得救,杜娇也谢妹妹一饭之恩。”
    公主见杜娇忽然就变了性子,对小姑娘大是佩服,对杜娇又多了几分怜悯之心。急急问小姑娘道:“妹妹,到底有什么法儿救她。”
    小姑娘看了杜娇一眼道:“你能有这般觉悟,便是你的救星。若是你尚执迷不悟,便是有法子也不能告诉你,免得你又去祸害你那嫡母,却成了我的罪过。”
    小姑娘顿了顿又道:“我一路行来,见到郡兵大队已然分批退走,留在这里的不过数十人。如今秦国攻伐魏国甚急,急需郡兵押运粮草;蜀王之乱首恶已除,余党不成气候,我猜过几日郡守必然放松搜捕。我父善能易容之术,又会做照身帖,若给你易容又做一份照身帖,到汶山并不甚难。”
    杜娇本已绝望,拉着小姑娘只是想要小姑娘带自己走,若是能得了活命,便是为奴为婢也是甘愿。如今听小姑娘所言大有生机,又不用屈居人下,不由心中燃起希望,又对小姑娘深施一礼。
    小姑娘受了她一礼道:“此计虽可行,并非全无风险;若是不能收敛了你跋扈的性子,引得旁人注意,也是在劫难逃。”
    小姑娘和公主下得山来,与司马青史和李左车说了杜娇之事。当日众人多打了一些猎物烤了,给杜娇送去一些,又带了一些衣物上山给杜娇更换。
    李左车在山上观察郡兵动向,到第三日沿路关卡逐渐撤了,为防郡兵诱敌之计,众人又等了三天才安排杜娇上路。
    司马青史给杜娇易容成了一个黑脸大汉,并做了照身帖,扮作是巴郡前往临邛的客商;又叮嘱杜娇路上低调行事,不可洗脸免至坏了易容之物,杜娇一一牢记在心。
    三小这几日又打了许多猎物烤得干干的,给杜娇装得满满当当,又给足了路费,杜娇又是感激又是惭愧。
    四人望着杜娇往成都而去,收拾好行李继续往江州而行,所经之地多有当年巴蜀战场,是以村镇不多,难以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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