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的父母发现路易斯失踪后,感到非常担忧。湖上从没有失踪过别的小天鹅——除了路易斯以外。
    “现在有麻烦了,”雄天鹅对他的妻子说,“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找我的儿子。我现在真不愿意离开这些迷人的湖,这可是在一年中的秋季呀,冬天就快来了。我心里,实际上,一直期盼着在这个平静的时刻和别的水鸟呆在一起呢。我喜欢这里的生活。”
    “除了你的个人享乐问题,还有件别的小事儿要考虑,”他的妻子说,“我们还不知道路易斯当初是往哪个方向飞的呢,这个你想过没有?你并不比我更清楚他到底去了哪里。如果你要去找他的话,你要往哪个方向飞呢?”
    “嗯,”雄天鹅回答,“根据我最后的分析,我相信我该往南飞。”
    “什么叫‘最后的分析’呀?”雌天鹅不耐烦地说,“你根本什么分析都没做过。可你干嘛要说什么‘最后的分析’?你凭什么认定该上南边去找路易斯?还有别的方向嘛。有北边,有东边,还有西边。另外还有东北,东南,西南,西北呢。”
    “可不是,”雄天鹅回答,“还有那些介于两者之间的方位呢:北-东北,东-东南,西-西南。还有正北偏东,正东偏北。还有南-东南半偏东,还有正西偏北半偏北。一只小天鹅能去的方向真是多得你难以想象。”
    因此他们认为还是不去找的好。“我们就等在这里看会发生什么事吧,”雄天鹅说,“我肯定路易斯在适当的时候会回来的。”
    几个月过去了。冬天来到了红石湖。夜晚长了,又黑又冷。白天短了,明亮然而寒凉。有时会刮风。但天鹅们和野鹅还有野鸭们却生活得安逸而又幸福。流入湖中的温泉使寒冰远离了湖面——这里总是有开阔的水面。还有足够的食物。有时会有个男人带着一袋谷粒来,把它们撒到鸟儿们能找到的地方。
    冬去春来;春残夏至。一年过去了,又是一个春天了。还是没有路易斯的消息。有一天早晨,当路易斯的那些长大了的哥哥们在玩水球游戏的时候,它们中的一个偶然抬起头,看到了一只从空中向这里飞来的天鹅。
    “吭—嗬!”这只小天鹅叫起来。他跑到了他的父母旁边。“看!看!看!”
    湖上的所有水禽都转过身来注视着这只正在飞近的天鹅。这只天鹅在空中盘旋着。
    “那是路易斯!”雄天鹅说,“不过那个用绳子栓在他脖子上的奇怪的小东西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呀?”
    “等会儿就能明白了,”他的妻子说,“可能那是一件礼物。”
    路易斯在空中往下观望着,辨认着他的家庭成员。当他看准了以后,便滑翔下来,刹住了脚。他的妈妈冲上来拥抱他。他的父亲优雅地弯着他的脖子张开两只翅膀欢迎他。每个人都喊着“吭—嗬”和“欢迎回来,路易斯”!他的全家都陷入了狂喜之中。他已经离家一年半了——差不多有十八月之久。他看起来更大更漂亮了。他的羽毛现在是纯白的,不再是暗灰色的了。用一根细绳绕到他脖子上的是一块小石板。用一根绳子栓在石板上的是一枝白石笔。
    当这一家人庆祝完毕后,路易斯用嘴叼起那枝石笔在石板上写出了“嗨,你们好!”这几个字。他急切地把这小石板举给大家看。
    雄天鹅看见了。雌天鹅看见了。小天鹅们也看见了。他们光是看了又看而已。石板上的字对它们来说毫无意义。他们根本不会读。他的家人中没有谁曾经见到过一块石板,或是一枝粉笔。路易斯对全家问候的愿望落空了。他感到自己在学校里的这一年半书写学习纯属浪费时间。他非常失望。当然了,这一切他都没法说出来。写在那石板上的话是他所能表达问候的唯一方法了。
    最后,他的父亲雄天鹅打破了沉默。
    “路易斯,我的儿子,”他用深沉浑厚的嗓音说,“这一天我们已经期盼很久了——你回到我们的红石湖保护区的这一天。没有谁能想象得到再见你时我们的欢喜程度或者说欢喜之情有多深,因为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追求着我们只能想象的东西的你实在离开我们太久了。能再次目睹你的面容有多么好呀!我们希望你离家在外时身体安康,因为在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追求着我们只能想象的”
    “这话你已经说过一次了,”他的妻子说,“你正在重复自己说过的话。经过了这么久的旅行,路易斯一定累了,不管他都去了哪里又都做了些什么。”
    “太对了,”雄天鹅说,“可我还是要把欢迎辞再拖长一点儿,因为我的好奇心被那个挂在路易斯脖子上的古怪小东西和他用那个白东西上上下下地涂在那上面的由那些奇怪的白道道组成的奇异符号勾起来了。”
    “哦,”路易斯的妈妈说,“我们都对此感兴趣,真的。可是路易斯却不能对这一切作解释,因为他有缺陷,不能说话。因此我们只好暂时放下我们的好奇心,让路易斯去洗澡吃午饭吧。”
    每个人都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路易斯游向岸边,把他的石板和粉笔放到一丛灌木下,洗了个澡。洗完澡,他把一只翅膀尖蘸上水,难过的用它擦去“嗨,你们好”这几个词,然后才把那块石板挂回到脖子上。回来和全家在一起的感觉真好。在他和萨姆比弗一起上学的这几个月里,他的家庭成员增加了。现在这里多了六只新生的小天鹅。路易斯的父母已经完成了在加拿大的夏天旅行,在那里造了窝并孵出了六只小天鹅,到秋天他们又回到了蒙大拿的红石湖。
    路易斯回家后不久,有一天,那个喂食者带着一袋谷粒站到了湖岸边。路易斯一看见他就游了过去。这个男人把谷粒撒到地上喂鸟的时候,路易斯摘下他的石板写道:“非常感谢!”然后他举起石板给那个男人看,他显得很吃惊。
    “哇!”这个男人说,“你真是只不一般的鸟儿!你在那儿学的写字?”
    路易斯在石板上擦了又写:“在学校。”
    “学校?”这个喂食人说,“什么学校?”
    “公立学校,”路易斯写,“哈默博瑟姆太太教的我。”
    “从没听说过,”喂食人说,“不过她肯定是个好得要死的老师。”1
    “是的。”路易斯写。能和陌生人交谈使他欣喜万分。他意识到虽然石板对别的鸟类来说没有用处,但对人来说却大有用处,因为人懂得阅读。这让他感觉好了很多。当他离开牧场时,萨姆比弗把这块石板做为赠别礼物送给了他。萨姆是用自己攒的钱买的这块石板和石笔。路易斯决定要永远带着这块石板和石笔,无论自己在世上的任何地方。
    喂食人不知道他刚才是做了一个梦还是真的看到了一只天鹅在石板上写字。他决定不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因为他怕别人以为他发疯了。
    对鸟类来说,春天是求偶的季节。温和甜美的春风使年轻的天鹅们心里漾起一种奇特的感觉。雄天鹅开始留意雌天鹅了。他们在她们面前炫示着。雌天鹅也开始留意雄天鹅了,不过她们却装出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她们表现得非常羞涩。
    有一天,路易斯有种奇怪的感觉,他意识到他一定是恋爱了。他知道他所爱的是哪一只鸟儿。每当她游过她的身边,他都会感到心跳加速,心中充满了情思和渴望。他觉得自己从没见过一只这样美的年轻雌天鹅。她比其他的雌天鹅更娇小,也比他在湖上的其他朋友有着更雅洁的脖子和更妩媚的神态。她叫塞蕾娜。他希望能做出些吸引她的事情。他想要她做他的爱侣,可却无法对她倾诉,因为他不能发声。他在她身边一圈圈地游着,上下摆动着他的脖子,拼命炫耀着他的潜水本领,在水下长时间呆着,想借此显示他能比其他的鸟儿屏息得更久。可这只小雌天鹅根本不去注意路易斯的这些古怪举动。她装出一副他根本不存在的样子。
    当路易斯的妈妈注意到路易斯在追求一只年轻的雌天鹅时,便躲到几丛灯心草后面观察事情的进展如何。从路易斯的表现看来,她明白他一定是恋爱了,可是她却看不到他有任何成功的迹象。
    有一次,近乎绝望的路易斯游到他所爱的塞蕾娜身边,鞠了一个躬。像通常一样,他的石板仍挂在他的脖子上。他用嘴叼起那枝石笔,在石板上写了“我爱你” 这几个字,然后举给她看。
    她看了一眼,然后又游开了。她不知道怎样阅读,尽管她相当喜欢这位脖子上挂着什么东西的年轻雄天鹅的外貌,可她却不会对一只什么话都不会说的鸟真正感兴趣。在她看来,一只号手天鹅若是不能吹号就只能算个摆设而已。
    路易斯的妈妈看到这一切后,就去找她的丈夫雄天鹅了。
    “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她说,“你儿子路易斯恋爱了,可是他选中的那只天鹅,就是他爱的那只雌天鹅,根本就不理他。这正像我曾预言的那样:因为不能发声,路易斯将找不到一位爱侣。他追求的那位小雌天鹅,一副无礼的样子,难过得我脖子都痛了。同样,我也为路易斯感到难过。他觉得她是这湖上最了不起的,可他却不能说‘吭—嗬,我爱你,’那正是她一直渴望听到的。”
    “这真是个悲惨的消息,”雄天鹅说,“最可怕的消息。我知道恋爱中的鸟儿是怎么样的。我还清楚地记得爱能使你多么痛苦,多么激动,还有,在求爱不成的时候,又是怎样的日夜失望和忧伤。我可是路易斯的父亲呀,这事儿我绝不能不理。我要采取行动了。路易斯是一只号手天鹅,是所有水鸟中最高贵的。他快活,快乐,强壮,有力,活泼,善良,勇敢,漂亮,可信,诚信,是一个飞行天才,游泳健将,无畏,坚韧,忠实,真诚,有雄心,还有渴望”
    “等等,”他的妻子说,“你不必再对我说下去了。问题是,你打算怎么帮路易斯找到一个爱人?”
    “我要用我那体面的方式办到这一切,”雄天鹅回答,“你说那只年轻的雌天鹅想听路易斯说什么,‘吭—嗬,我爱你’吗?”
    “是的。”
    “她会听到的!”雄天鹅大叫,“人类发明了很多东西——喇叭,小号,还有各式各样的别的乐器。这些发明能模拟出我们所发出的吹号声。我要去找一种这样的发明物,为了我们的小儿子,即使我不得不飞到地球的尽头,最终也要给他找到一把小号并把它带回家交给路易斯的。”
    “好吧,不过如果我可以提个建议的话,”他的妻子说,“我要说你不必去什么地球的尽头了,到蒙大拿的比林斯2去吧。那地方更近一点儿。”
    “很好,我就去比林斯试试。我要在比林斯找到一把小号。现在,就不必再说废话了,我走了。不能再耽搁了。春天不会永远存在的。爱情正在飞逝,每分钟都不该错过。我要立刻动身去蒙大拿的比林斯,去一个充满了生机和人造物的大城市了。再见,我的爱人!我会回来的!”
    “你打算怎么弄到钱呢?”他那讲求实际的妻子说,“小号是要用钱买的。”
    “这你就别管了,”雄天鹅回答。说到这里,他已经飞上了天。他像架直升机一样笔直地升上去,然后开始平飞,越飞越高,越飞越快,一路朝东北方向而去。
    “一只什么样的天鹅呀!”她嘀咕道,“我真希望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注释
    1好得要死的老师:这句的原文是“a darn good teacher ”,我考虑了很久,才觉得该这么翻译,也不知道译得对不对。
    2比林斯(billings):蒙大拿州最大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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