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
    黎攸言听见朗柒这么说自己,也习以为常似得,他嘴角流出一些讽刺的笑容,忽然叹了口气:“如果我没有这幅皮相,也只是一个卑劣而没有任何优点的人。”
    “也别这么说啊,至少……”
    “至少?”
    朗柒垂下头,今天她的造型没有梳任何发髻,长发松松垮垮地倾泻着。
    “你对我还是很照顾。就算你说是出于对我爸爸的感激,那也证明你还是有心之人。”
    他看着她有点紧张的样子,默默走向拍摄地点。
    即便韩森要求清场,还是有不少男男女女躲在视角并不宽阔的角落偷偷观望。吴肖阳也和组里的其他一些小演员凑了堆。虽说他觉得会心塞是必然,但如果不看一看,眼前就总会浮现更会浮想联翩的画面,何况,自己总和自己打着哑谜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
    那俩人先是站在庭院的树下,并不强烈的温熙日光之下,两人衣袂飘飞,她只剩亵/衣,一身白裳却似染尘世雪霜。
    不得不承认,这个画面对他竟然有所震动,吴肖阳脸上阴晴不定,身边的友人们也都不知不觉入了神。
    起初,没有台词的黎攸言仅仅只是沉默,然而,当镜头一转向他,好像所有人都只剩下了心酸,他战胜不了爱和恨的交战,在这一刻,一个背影或者肢体动作的细节流露出的那一份冷然背后的汹涌凛冽,叫人隔着一段距离依然感受得清清楚楚。他就用这样看似平静的画面,把其中各种恍然的情绪,表达得淋漓尽至。
    阿筵不是人,而是在八道轮回之外,只有一具空壳的术者与剑士,他为了除妖进宫,但彦君让他找回了“人”的部分。
    该庆幸韩森真的是一位好导演,他可以用镜头来表达这一切。虽做不到绝对完美,也不会偏差到哪里去。
    而一个好演员,大抵是有着赤子之心或者阅世读人的经历,有些老演员也都是多亏十年乃至几十年的经验。
    朗柒始终觉得应是如此,黎攸言才会演技自如,但这一刻的暗涌又好像与演技没有任何关系,他双臂托住她,轻柔而缓慢地坐下,又去摸她的发鬓,最后才万般珍惜似地抱紧了她。
    这段剧情还包括记忆穿插,实则是彦君回忆起过去与阿筵的相遇,以及她真正生活在这逢山的因由。故事的当下与过去来回切换,俩人的造型也要再次改变。
    但这一天,朗柒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下感受到的只有停顿与连贯。
    黎攸言将手指插/入她的长发,属于他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过来,而那就像梦里的一双手,修长骨感,让她脸颊滚烫。
    朗柒扯开男人衣衫的前襟,他就如同浑身赤/裸地在她面前,高大身躯、黄金比例,不知是因为什么原由,黎攸言慢慢地眉心蹙起,就连腰线处也开始颤抖。
    他捞起她开始亲吻,从最初的冰凉柔软到后来的狂热不羁,那不知究竟是出自“阿筵”的感情还是他自己。带着绝望的热情,倾尽所有的爱情,像是要温柔地宠溺,又像是要在欢愉的途中“杀”死你。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太满了,几乎觉得喘不过气来,就像是浑身的硬刺和骨头都要被他拔空了。
    黎攸言的指尖缠在她肩上的外衣,向下极为温柔又不耐地褪去,俩人紧紧贴住对方,她就只剩一层保护措施。他情生意动地吻着她的耳垂、脸颊、颈间,镜头里的男人神情专注。
    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朗柒的身体里像是有海潮在冲击,这个曾经说要看着她长大的男人,他的身体、他的容貌、他的脾性,诱人得过头了。
    她先是抓住里黎攸言的衣衫,后来就只能是他烫热的肌肤,他将她向后压制,又在那露出的一截细白肩头吮吻,朗柒浑身像被热带气旋刮过,只能闭上眼睛去感受。
    除了他,摄影师和导演都已经被抛却脑后,只剩下这青色的飞檐翘角,重重锦帐,幽冷静谧的宫殿,确实是一场南柯之梦。
    等她察觉的时候,眼泪已经不听话地垂落。
    “咔——”导演说,“朗柒,感觉不对。”
    朗柒擦拭完眼角泪珠,破涕而笑:“觉得他们有点可怜,不知不觉就过了。”
    黎攸言没有笑,只是手势极稳地扶住他:“不要着急。”
    这是第一次他们熏熏染欲醉,也仿佛是最后一次了。于是也再没有那些隔阂、冷漠、克制,只有真实到不可思议的碰触与冲动。
    朗柒以彦君狡黠而又心甘情愿的口吻,在他耳边喃喃着台词:“你长这么好看,真是欠吻。”
    这时候的男主人公,他想要开口,干涩的嗓音却会在第一时间泄露情绪,所以他就只有无声地继续热吻,正如这一刻的黎攸言,再多一个字都有可能把局面彻底颠覆。
    朗柒搂着他,抱紧他,感受这壮阔而激荡人心的触抚,他的嘴唇一遍一遍亲吻她。
    拍最后一条的时候,黎攸言压住她时让人感觉身体稍有变化,起初也以为是错觉,但渐渐地朗柒发现那硬鼓鼓的包好像还有温度……
    身子一僵,俩人即使不对视,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那都是成年人的身体,又是来得汹涌的感情,没道理不会心意相通,也没办法抑制这样的天性。
    韩森回看拍下的画面,干净而又惊艳得没有带上任何色/欲,但那激情足以让观众脸红心跳了,他仔细地、反复地检查,并将其中一段特写俩人手部动作的影像保留下来。
    他们的双手动作并没有经过特殊指导,那全是出自演员自己的即兴演出——俩人先是十指紧扣,再是缓缓松开,又不舍地握住,却再度松开,最后才手汗淋漓地握紧对方,那已经不像是单纯的牵手,更像是一种象征。
    即便风雨如晦,心中最宝贵的,只有属于你的一双手。
    我有神剑异人与,暗中往往精灵语。识者知从东海来,来时一夜因风雨……
    朗柒已经无从分辨这究竟是在戏里还是戏外,所有感情在似真似假的剧情中一泻而出,臻于化境。
    她望着重新穿上外衣的黎攸言,他俯身温柔地抓住她一只手,帮着她坐起来。朗柒用另一只手遮住眼眉,终于到这时候才由衷地开心了起来。
    她如同彦君那样由衷地渴望,如若不能白头,也别让风雪染上你的长发。或者,宁愿从此不再醒来,也别让戏短情长。
    **
    朗柒回到旅馆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冷水洗脸,冷冰冰的水顺着脸颊滑落,带走温度,总算是抚平些许荡漾春心。
    正想着去洗一个热水澡,再温习明天的剧本,却有人在这时候打电话给她。朗柒拿起手机,发现来电显示居然是谢棋楷。
    之前,江米米与他关系还近一些,她和这位谢影帝没有过多的私下往来。
    朗柒接起电话,平静地问:“谢先生,有什么事吗。”
    “朗小姐,这个周末黎攸言要来伊藤万茂的‘晚宴’,不知你事先有没有听说?”
    她心中一紧,顺势也就捏紧了手机,可语气仍然淡而无味:“你想说什么。”
    谢棋楷在电话那头轻笑一声:“伊藤万茂邀请朗小姐作为他的女伴到场。”
    “……”
    朗柒的沉默让人很好猜到她在想什么,果然,男人笑着继续:“我想你懂我的意思。伊藤万茂也早听说过你父亲的名讳,所以,朗小姐大可放心,他再嚣张也不敢随便把你怎么样。”
    但这并不代表对黎攸言来说会是一桩好事。
    “我会考虑……”
    “朗小姐,伊藤万茂说如果你不到场,那他也不会‘邀请’黎攸言了。”
    “……”
    心神不定之余,偏偏谢棋楷的声音近得就像他站在她的耳边:“最后一句是我个人的建议。如果我是你,最好不要事先告知他。”
    朗柒坐在床边,暂时没了去做其他任何事的心思,她知道不能告诉父亲,这样很可能会打乱黎攸言的计划,但如果贸贸然去赴宴,让自己身处险境,依然是对那男人没有任何帮助。
    挤进脑汁地想着对策,有一个名字闪过脑海,让她觉得非他不可——或许,还真就只有这个人可以“求救”。
    那时候,萧末法还在等某人的电话,他在“拓谷”加班搞定业务,为的是能尽早飞去首尔,至少也要看一场现场演出吧。
    看到朗柒的来电他也有些小意外。但等到对方把情况一一说明,男人也是皱了皱眉,道:“这事我懂了。你的安全本来就由我们公司负责,我会安排的。”
    萧老板,果然可靠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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