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靖阳侯和谭朗走后,洪浩进了偏厅。
    “又看上我们的库房了。”洪林成收回视线,让仆役把桌子收拾了。
    洪浩皱眉,“这靖阳侯,都揍三回了,还死性不改!”
    “他要会改,能成滚刀肉?”洪林成端起仆役刚倒的茶,吹了吹。
    “秦帝花钱的速度,实在是快。”洪林成鼻息重了一分,将杯子放下。
    “爷爷,再打一顿吧。”洪浩凝声道,“你也说了靖阳侯是滚刀肉,要轻易叫他拿到钱,势必没完没了。”
    “隔三差五就得来家里。”
    “你呀,还是把事情看简单了。”
    洪林成扫了眼杯子里起伏的茶叶,好一会,才接着往下说,“你以为他带谭朗过来,是怕我打他?”
    “他是叫我知道,朝中不少人,已经坚定站在了秦帝那一边。”
    “这银子,我现在不给,以后也得给,那会给,就不是功了。”
    “甚至可能等不到给,直接没了。”
    “上次还是留手了,该打断他两条腿的。”
    洪林成眯眼,“这个阴货!”
    洪林成是不信靖阳侯完全醉了,若没意外,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收到一份名册,上面是靠向杨束的官员。
    知道如此机密,要么一同下水,要么被闭嘴。
    寻常人动不了洪家,但杨束一定有这个能力。
    打了他三顿,犊子玩意直接往脖子上掐!
    他这一次来,是警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洪家不可能置身事外。
    是家破人亡,还是归顺,二者选其一。
    “爷爷,他们欺人太甚!”洪浩愤声道。
    “弱肉强食,自古如此。”洪林成面色没什么波动,他早过了年少气盛的时候,活的久了,什么没见过。
    “爷爷,我们就这样任他们拿捏?”
    洪林成眸子轻转,神情端肃了一分,“洪家自然不能给别人当垫脚石。”
    “浩儿,你收拾收拾,今日便出发。”
    “爷爷?”洪浩用眼神询问去哪,这种时刻,不是不适宜有动作?
    “去吴州。”
    洪浩眸子张了张,“吴州?”
    “爷爷,我们这是要归顺杨束?!”
    “大势不可挡。”洪林成转过身,挥了挥手,让洪浩去收拾行李。
    洪浩抿紧嘴角,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迈步出去。
    爷爷不能由着自己的喜好来,他也不能。
    业国无力回天,家族却要延续。
    与其躺在砧板上做鱼肉,还不如成为握刀手上的一根筋骨,紧要关头,还能做点什么。
    ……
    “驾!”
    杨束紧夹马肚,从林间穿过。
    休息够了,该继续前进了,凭着郑岚带回来的银两,省着点,打到蔺郡应没问题。
    “皇上,靖阳侯的信。”
    休息时,方壮把信筒给杨束。
    杨束将剩下的肉干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他从信筒里倒出纸条。
    “大儿,就是豁出这条老命,爹也会给你筹到钱粮!”
    刚劲的字迹,表露了执笔之人的决心。
    杨束抹了抹眼角,感人!太感人了!
    要人人都像靖阳侯这样,别说业国了,他立马兵分两路,连齐国一起拿了。
    “着重关注下晋城。”杨束对方壮道。
    就信看,靖阳侯又冲锋了啊。
    如此悲壮,大概率还是洪家。
    “方壮。”杨束叫住要去传信的方壮,“让他们做两根结实的拐杖,送去靖阳侯府。”
    距离虽远,但也要表表心意啊。
    ……
    “嗷!”
    靖阳侯是第二天早上醒的,一睁眼就嚎叫出声。
    “瞎了!本侯爷瞎了!”
    “我怎么什么都看不清了!!!”
    “老东西,忒歹毒了!!!”
    “侯爷。”管家忙进屋,扶住乱摸的靖阳侯,“没瞎,涂了药,眼睛糊住了。”
    “你别乱动,我这就给你擦干净。”
    管家让侍女打来水。
    “嘶!”
    巾帕刚碰到眼睛,靖阳侯就吸了口凉气。
    “侯爷,你忍着点。”
    管家狠狠心,加了些力道,不是他想折磨靖阳侯,而是不用力,凝固的药液擦不动。
    经过管家一刻钟的努力,靖阳侯终于能看到东西了。
    望着镜子里只能睁开一条缝的眼睛,靖阳侯怒了,“备车!”
    “侯爷,您消消气啊!去不得,洪家那位手是真的狠!”管家拉住靖阳侯。
    “谁说去洪家,去兵部尚书府!”
    “老子这眼睛,铁定是谭朗趁我酒醉,下的黑手!”靖阳侯咬牙切齿。
    “侯爷,是不是有误会?谭尚书平日也就骂骂你,鲜少动手啊。”
    “他是不想动手?他那是打不过!”靖阳侯哼哼。
    管家想了想,去备车了。
    倒不是觉得靖阳侯的眼睛是谭朗打的,主要去谭尚书府邸,不至于被抬着回来。
    ……
    偏厅,谭朗斜睨靖阳侯,“我打的?”
    “昨儿要不是我拽你走,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
    抿了口茶,谭朗一句不漏的把靖阳侯骂洪林成的话复述了出来。
    “骗谁呢!”
    靖阳侯压根不信,“我要说了这些,老匹夫能让我走?”
    谭朗指了指靖阳侯的右眼,“照镜子了?我的力道可打不出这么深的乌青。”
    靖阳侯拧眉,愤愤坐下。
    “还有呢?”
    “还有什么?”
    “别装傻。”靖阳侯掀起眼帘,“洪林成看似暴躁,实则心细如发,他不可能不懂我的意思。”
    “应是会妥协。”谭朗缓缓吐字。
    “要刚硬到底,我们就不是走出洪家,而是被抬回去。”
    “但你这次急切了。”谭朗看向外面,“这么点时间,你就逼迫上门,属实有点嚣张。”
    “洪林成要咽不下这口气……”
    靖阳侯笑了,“他咽不下,也得业国有人能对抗秦帝。”
    谭朗瞟靖阳侯,“你说洪林成打死你,再向秦帝表忠心,秦帝会不会接受?”
    靖阳侯一拍桌子,“少挑拨我和大儿的关系!”
    “奸臣!”
    谭朗翻白眼,昨儿怎么没打死他!
    “来人,送送靖阳侯。”
    谭朗咬重了送字。
    “你们干什么!”
    “松手!”
    靖阳侯扭着身体挣扎,“本侯爷是交了兵权,但在军中还是有面子的!”
    “谭朗,你给我等着!”
    “总有一天,我推平尚书府!”
    靖阳侯的叫嚣声渐渐远去。
    “老爷,扔出去了。”小厮回来禀道。
    谭朗站起身,迈步去书房,趁着心情好,作首诗来。
    马车里,靖阳侯骂骂咧咧,到了家,他的骂声都没停。
    掀开车帘,靖阳侯骂声止了,犹如一下子被人掐住了喉咙。
    “洪、洪老。”
    靖阳侯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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