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好李明珠的情绪之后,陈长安把目光投向了鹿柴区的区委书记郑伯雄。
    “郑伯雄同志。”
    “南宫集团在冉秋橙的协作下,从李院长的手中夺走孤儿院的土地产权,涉嫌取用欺诈手段。”
    “而那块地的土地属性,又是经你点头变更为商住用地。”
    “这件事情,现在你看应该怎么解决?”
    这番话犹如当头棒喝,敲得郑伯雄坐立不安,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陈长安这番话里有两个定性:
    一、南宫集团是采用非法手段获取孤儿院的产权,这意味着南宫集团与李明珠之间签的那份协议也是不合法的,属于无效合约。
    合约无效,则意味着那块地的土地产权依旧归李明珠所有。
    二、区政府在没弄清事实的情况下批复南宫集团的申请,冒然变更土地的属性,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这一棒子敲一下,就算他郑伯雄的头再铁,他也扛不住。
    郑伯雄寻思着推卸责任肯定是不行,那无异于找死,这位陈市长是吕州市出了名的活阎王,没有谁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枪。
    认错?
    那也是万万不能做的事,认错就等于这一切都要推翻重来,牵连太广。
    到时不仅鹿柴区会失去一个投资商。
    隔壁的靖河县也会受牵连,毕竟南宫集团是靖河县的纳税大户,如果南宫文静被处理,靖河县也完不成gdp指标。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错就错,寻找一个折中方案。
    只要李明珠不再追究这件事情,那这事大概率可以大事小了。
    陈市长既然征求自己的意见,肯定也不想破坏鹿柴区和靖河县的发展格局。
    想到这里。
    郑伯雄慎重回道:“李院长的主要诉求是重建孤儿院,我的想法是重新规划一块地给李院长。”
    见陈长安皱眉不语,似乎对这个答复还不满意。
    郑伯雄又连忙补充态度:“当然了,李院长这些年凭一己之力收养这么多身患残疾的孤儿,也确实不容易。下一步,我们区政府会召开专题研讨会,全面协助李院长解决收养中的实际困难,尽快把市里的指示落到实处。”
    “给我一个具体时间,新孤儿院什么时候可以破土动工?”陈长安问。
    郑伯雄硬着头皮回道:“这个……重新规划土地,这个不难。只要基金会把资金拨过来,我可以确保在一周内破土动工。”
    “一周内,如果我看不到动静,你下去,让能干的上来。”
    陈长安目光凌厉,如刀子一般直逼郑伯雄的灵魂。
    郑伯雄急抹冷汗:“请陈市长放心,如果一周内没动静,不用您开口,我自己卷铺盖回老家。”
    说着,郑伯雄战战兢兢地瞟了一下陈长安的反应。
    见陈长安冷着一副面孔不说话。
    这才是最要命的反应,一时之间,郑伯雄也忐忑不安,摸不准陈长安这到底是接受折中方案还是不接受折中方案。
    就在郑伯雄寻思着要不要再摸摸底时。
    陈长安突然又开口问李明珠:“李院长,你对区委郑书记给出的解决方案,还有没有什么意见?”
    这回郑伯雄也松了口气,感觉自己的折中方案还是给得很到位。
    郑伯雄对李明珠说:“李院长,如果你还有别的要求,都可以提。但凡是能办到的事,我们区政府都会尽力去办。”
    “我暂时没什么意见,也没别的要求。”
    刚才见郑伯雄被陈长安吓得像个孙子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李明珠也不敢提太过份的要求。
    倒不是怕激怒陈长安,而是怕激怒郑伯雄。
    现官不如现管!
    等陈长安走了之后,谁知道区里这些人又是一副什么嘴脸。若真把这些人给逼得狗急跳墙,搞不好到时又没人管孤儿院的事。
    李明珠好奇地问陈长安:“陈市长,建孤儿院的钱,瑶安扶贫基金会是不是会出钱?”
    “对,所以建设费用由基金会承担,这件事你不用操心。”
    陈长安望着满面沧桑的李明珠,再想想屋里那十九个残疾孤儿,一丝敬佩之情在心底油然而生。
    她就一个人,平时怎么照顾那么多孩子?
    真是想都不敢想。
    陈长安问李明珠:“以前孤院儿还没有拆的时候,整个孤儿院也是由你一个人打理?没有护工?”
    “有时,会有一些好心人自发性地来我们孤儿院做义工。”李明珠欣慰地笑了笑,又道:“全职护工,这个请不起,我给不起工资。”
    “这么说来,你的家底都垫在里面?”陈长安进一步询问。
    李明珠点头嗯了一声,满脸无奈:“以前我老公还在的时候,他工资高,也不觉得有多难。前年他因病去世,没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这两年全靠社会好心人的捐助,再加上民政局的那点补贴,勉强可以维持孩子们的生计。”
    “平时你一个人,怎么照顾这么多孩子?”陈长安想深入了解李明珠日常生活中的种种困难。
    李明珠回头瞧了瞧屋里的那些孩子,愁得眉头紧锁:“还好吧,那几个没残疾的女孩,她们都很懂事,很乖巧。平时我出去买个菜、或是办点什么事,她们会像姐姐一样帮我照看一下其他孩子,很听话。”
    陈长安一眼望过去,心中五味杂陈。
    一个人,究竟要绝望到一种什么样的程度,才能对眼前这种糟糕透顶的环境说出“还好吧”这三个字?
    如果不是绝望到极限,她怎么会对那点微薄的帮助心满意足?
    那几个没有落下身体残疾的小女孩,看起来也就六七岁,个个消瘦。那么小的年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她们又能帮到多少。
    陈长安怀着沉重的心情。
    扭头就是对金满堂一顿责斥:“老金,你是市民政局的局长!区民政局的人不管事,你也不管事?”
    “市长,你先别急,回去后我好好研究一下这个事。”
    金满堂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真的好想说:
    李明珠这个孤儿院又不是公立的儿童福利院,这是私人创办的孤儿院,他们民政局能做的就是按规矩给予补助支持,人事不归他们管。
    可又不敢说。
    这个事,说到底其实就是钱的事。如果李明珠手上有钱,那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如果手上没钱,即便是芝麻大点的事也能摊倒一批人。
    “为什么要回去研究?就在这研究,有事现场解决。”
    陈长安突然又话冷话,似乎铁了心要赶鸭子上架。
    金满堂哭笑不得地回道:“要解决也不难,就两个字——给钱。要么从市区两级的财政里挤钱拨付,要么发起公益募捐。”
    “如果你的解决办法就是给钱,那这笔钱由你们民政局承担。”
    这话一放出来,金满堂差点吐出二两老血。
    金满堂欲哭无泪:“市长,你干脆扒了我这身皮算了。他们这些搞民间公益的人有多难,我这个民政局局长比谁都清楚,有时我心里也难受。如果我们民政局有能力挤出这笔钱,不用你开口,我早就大手一挥把问题给解决了。你现在能看到的这些问题,都是我们民政局解决不了的问题,这都是真心话。”
    “你这实力,对不起你爹给你取的这个名字。”
    眼看金满堂心如死灰,似乎是真的力不从心,陈长安也拿这家伙没办法,总不能真的扒了他这身皮。
    陈长安转头责令郑伯雄:“你去安排一下。从今天开始,区民政局每天派两个人来协助李院长,给明珠孤儿院当义工。直到人力问题解决为止。”
    “行,我这就安排。”
    在这件事情上,郑伯雄毫不含糊。
    在郑伯雄看来,从区民政局派人过来当义工,总比被逼着从区财政里挤钱出来要好得多。区民政局的那些人闲着也是闲着,关键时候也该发发光、发发热,找找人生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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