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小舟之上,沈问站在船尾不断用木桨拍打着水面,船篷里林微语揽着昏睡的雁歌,安无岁则是在一旁为她的伤口做简易的包扎。
    “明明来的时候大家都睡了过去,你是如何知道回去的路线的?”林微语望着无垠的江面不禁发问。
    “我不知道。”
    沈问摇摇头,淡定道,“但这条大江的东西两侧分别是离江和黎州,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应当是过了子时,只要按照月亮的位置确定方向,一直向西行,早晚能回到黎州城。”
    “原来如此,对了。”
    林微语抬头望着表情轻松的沈问,忍不住道,“你怎么就确信骆玉山不会开动他的揽星辰号追上来?”
    “怎么说我也帮他解决了二当家那个心结,他感谢我还来不及,如果真开船追来,没准儿还会被我当众倒打一耙,要让人知道了是他和我联手陷害二当家,到时他哭都没地方哭。”
    沈问好笑地嗤了一声,回头望向视野尽头的揽星辰商船,“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他可不会做。”
    这场合作从头到尾就像是一层薄薄的窗户纸,沈问和骆玉山双方各拼演技,各取所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骆玉山没必要将其捅破。
    毕竟若真是撕破脸,弄不好反而还会两败俱伤,只有各退一步,方能皆大欢喜。
    “我明白了,所以先前你让顾浔舟的那个手下先行离开,其实也是为了保护他吧。”
    林微语鬓角的碎发随江风不断飞散,她轻抚过耳畔,道,“若他现在还留在船上,之前和你走得又近,难免会被骆玉山盯上,到时候不仅他会陷入危险,还可能会把百晓生也卷入这场风波。”
    “诶——不要随便揣摩我的想法哦,林姑娘,我可没这样说过。”
    沈问饶是那样划桨,反驳她道,“我只是觉得那家伙在船上会妨碍到我们办事,而且,我可不想让顾浔舟那家伙一直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
    “……”
    沈问总是花言巧语,话里真中有假,假中有真,林微语懒得和他辩驳,干脆扭头不再看他。
    望着面前的安无岁,正认真为雁歌清理伤口,一直没功夫与两人闲谈,林微语似乎又想起什么。
    “话说,方才我和雁歌在这船上等了你们许久,那段时间里,你们两个到底做什么去了?”
    ……
    时间略微倒退。
    揽星辰商船,二楼走廊。
    待众人一同去往二当家房间,安无岁则趁乱从另一侧的走廊离开三楼,确保身后无人跟随,他匆忙就往楼外赶。
    自船尾那声巨响之后,安无岁就一直心神不宁,现在只想立刻赶去查看情况。
    此时,二楼走廊内几乎还没什么人把守,安无岁踏在地毯上无声狂奔。
    吱呀。
    走廊里一间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门缝伸出来只修长白皙的手,一把抓住路过的安无岁的衣服,将他直接扯进了屋子里。
    “诶?”
    咔。
    接着,屋门又重新紧闭,被那个人上了锁。
    房间内没有点蜡烛,到处都是漆黑一片,只有微弱的月光从窗户照进来,但仍不足以令人视线清晰。
    安无岁从外边被拽进屋子里,一脸茫然。
    因为不适应从亮到暗的光线转换,他惊慌着回过身,还没来得及开口发出疑问,就被那人先按住了嘴。
    “嘘。”
    那人轻声细语,示意他安静。
    两人在黑暗中四目相对,没了动静,相对的,走廊里渐渐嘈杂声起。
    “你们几个去一楼,你们几个跟我走,务必仔仔细细地搜索,找到那伙贼人!”
    “是!”
    墨青带着一群守卫从三楼匆忙赶下来,在走廊里正部署自己的手下。
    又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这些人都散去了,走廊上声音才逐渐变小。
    房间里,两人也不再像刚刚那样紧张,那人慢慢松开按住安无岁的手。
    “……”
    安无岁一只手缓缓摸到袖中的沧溟钟,一只手挡在身前,警惕问,“谁?”
    “我。”那人也同样轻轻回应。
    “沈问?”
    安无岁听出他的声音,浑身一下子松懈了力气,“你怎么在这儿,不赶紧去和雁歌汇合吗?刚刚那声…”
    “我提前安排了人,他会暗中保护雁歌性命,不得已时自会出手,而且林姑娘也先赶过去了,别急。”
    沈问往窗户边走去,拍拍安无岁的肩膀,示意让他跟上自己,“咱们还得再办一件事,才能同她们汇合。”
    “什么?”
    安无岁一听沈问的话,安心了不少,于是快步走到他身旁。
    微弱的月光下,他的面容显得格外清冷。
    沈问从怀里掏出来了个盒子,是从二当家房间里取出来的那只银白色的织锦盒子——全船人都在寻找的那件丢失的拍品。
    “这盒子你怎么又拿回来了?”
    安无岁有些疑惑,“以骆玉山那狡猾的性子,里面肯定不可能是真东西,现下这盒子就是块烫手山芋,无疑是他用来栽赃的,你还不如把它就丢在二当家的房间里。”
    “人我都杀了,还怕多一个偷东西的罪名吗?”
    沈问摇摇头,举起盒子道,“要知道虽说这'假的'在我手中,可那个'真的',如今也不在云间月的宝库里,你猜…骆玉山会将它藏到哪儿?”
    “搜查时,骆玉山提议先从自己的房间搜起,我们刚刚第一个去的就是他的房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如果我是他,定想办法将这东西再藏回自己房间,而且为了不惊动其他人,门外留下的守卫还会非常松懈。”
    安无岁顺着他的话思索,抬眼与沈问对视,“所以…是要来个狸猫换太子?”
    啪!
    “既然骆玉山以为我盗走的是这个空盒子,那就让他真这样想好了。”
    沈问清脆敲了个响指,“本阁主这一晚上苦呵呵地'被他利用',替骆玉山杀了人又销了赃,坏了自己的名声,这些总不能白干,难得这宝贝现在让人有机可乘,不带走岂不太可惜了些。”
    ……
    “所以…你们两个在离开之前,还去了骆玉山的房间,去把那个真正装有妖灵的盒子带走了?”林微语不可置信道。
    “何止。”
    安无岁表情复杂地看向沈问,“他还为骆玉山准备了个惊喜。”
    “惊喜?”林微语不明所以。
    只见,沈问依旧在船尾不断摆动木桨,神情惬意,时不时摩挲手指上的碧玺戒,偶尔甚至还高兴地哼一会儿小曲儿。
    与此同时。
    揽星辰商船中。
    骆玉山刚刚在甲板上时,从墨青口中得知月疏疏没了踪迹,暗暗猜想她可能已遭遇不测。
    他脸色不太好看地回到房间,入目便是不远处桌面正中间那只银白色的织锦盒子,心底不由得飘出一丝怪异。
    先前是让人把这盒子放在了此处吗?
    怀揣着疑惑和警惕,他几步来到桌前,小心翼翼打开盒子,神色骤变。
    盒子里只有一张字条,字迹龙蛇腾跃,笔势磅礴洒脱:
    “东西我就先拿走了,多谢骆大当家的好意,合作愉快。
    尧天阁阁主闻某留。”
    啪!
    骆玉山眼中充血,手里的盒子被他一按捏碎在桌上,愤恨地咬牙切齿道:
    “尧天阁阁主,杀了我的人,居然还敢耍我,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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