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建好想,如果出得去,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现在,他最放心不下的不是北京的儿子,那个儿子已经安然自立,有线有宝贝。他最放心不下的是在省城的那个私生子,私生子还小,未来的生活肯定很艰难,没有父亲,又断了经济来源,该怎么过?得给他
    一些存款,以后还得不定期给他打生活费。程建好觉得自已这样想还是有人情味的,是重感情的,是有人性的。
    唉!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和金国富、解矿长这两个王八犊子搅在一起!可事已至此,悔不当初啊!程建好强打精神去上班了,可他很快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平时有事没事找他汇报工作的那些人,突然借故不来汇报了。这些人大概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判断程县长要失势了,就躲了起来。官场就是官场,风向标说变就变,那些本来是程建好嫡系的人,也开始和他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随时准备反戈一击。
    程建好很是郁闷,很是恼火,心里骂道:这帮狗日的势利眼!
    孤独寂寞之余,他决定和省城的情妇通个电话,谁知情妇家的座机没人接听,手机也没人接听,再打,竟然是忙音!
    嘿······这是怎么回事?这个臭娘们儿在干吗呢?程建好不傻,他预感到,情人可能又在寻找新欢了,一定是的,否则怎么会不接自已的电话?亏得我还想着给她提供生活费呢!看来,这个婊子,对自己也不是真心的,以前只是看上了自己的票子!妈的,这个月就断了她的粮,看她怎么猖狂!
    情妇的事情还没消火,赵红的娘家又向程建好发难了,他们说赵红死得不明不白,要求程建好给他们一个说法。
    还有些农民和教师来上访,说他们几个月没开工资,希望县长帮忙解决。这些问题,程建好很头疼,地方财政吃紧,政府开支都要先借钱。尽管政府不能停板,但是庞大的机构体系,这些科级、处级人员,工资也都不低,每月都得照发不误啊。
    程建好打电话给上面,上面却好长时间不给他回音。小县城巴掌大一点儿的地方,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就会弄得满城风雨。大家风传程县长出事了,或者是要出事了,可能要被“双规”。空穴来风也好,确有其事也罢,反正人们已经往心里去了。
    程建好心里很失落,大有被世界抛弃的感觉,既恼火又恐惧。正在他无助之时,一位政协副主席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想要来看看他,跟他说一会儿话。
    这位政协副主席,本来也是大有进步的,可几次竞争都败给了程建好,因此他们二人是宿敌。现在,政协副主席主动来拜访他,难道不是为了看他的笑话,幸灾乐祸?
    二人见了面,政协副主席像是安慰地对程建好说:“其实人生就是那么回事,风风雨雨的,成王败寇,刘邦项羽不也都是过客吗?什么都是一场空!”
    程建好不高兴地说:“你说得倒对,只是,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要出事了?没有的事情,我老婆是自杀的,他们那是在造我的谣。”
    “那就好,那就好,你不要以为我是来落井下石的,外边的确有些传闻,我也不知真假。没有是万幸,有了也无所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折腾了一回,也不枉在人世走一遭。我们过去有过竞争,现在想一想,不值当的啊。我混得个协副,自在清闲,我感谢伟大光荣正确的党!我现在看开了,不希望真的能升几级,没意思。我知道你攒了很多古玩字画,那个要是兴趣爱好就很好,要是作为资本就没有什么意思了。”
    “呵呵······你已经进入佛界了,看开了。”
    “是啊,我已经皈依佛门了。我都开始吃素了,心静,四大皆空。”
    “谢谢你这个时候来看我。”程建好突然感觉到了政协副主席的真诚,但心里不好受,那些以前围前围后的人销声匿迹了,而这个以前的宿敌却来看自己,真是世态炎凉。
    政协副主席说:“不管人生的结果如何,都是天意,放下心来,直接面对。”
    天意?难道我的天意就是大势已去?程建好一惊,不由打了个寒战。难道说王秀真的是黄雀后边的人?真是她的话,那她一定是非常厉害的猎手。当初自己为什么没有果断地解决她这颗定时炸弹呢?
    政协副主席看着程建好心慌意乱的样子,说:“凡是天意就不可违,顺其自然吧。”说罢起身告辞,又说了一句,“县长,你好自为之吧。”
    夜色深沉,轻雾弥漫着小县城的各个街巷胡同。
    绝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绝地反击,尽管是空穴来风,但无风不起浪,有风浪三丈。程建好开始收拾行李。他给省里的一位朋友打电话,让他帮自己买了一张前往海口的机票。
    他将大量现金、几件小巧的玉原石、三张认为是真迹的名贵字画装进三个密码箱中,又将几部新手机换上新卡号,然后戴上前进帽大口罩,来到地下车库,将三个密码箱塞进路虎车中。这一切做好后,他开着家中另一辆“沙漠风暴”出了小院。他知道一定会有人在后边跟着他。他猜对了,他家院外不远处,有一辆大众车正在黑暗中紧紧盯着他,车里坐着的人是佟小梅。
    佟小梅一见程建好开着“沙漠风暴”出来了,赶紧打着车子,不远不近地跟踪。程建好左拐右拐,将车子开进了金国富经营的歌厅院中。他下了车,进了歌厅。这个歌厅他很熟悉,其中有一部分股份还是他的。
    大堂经理见县长来了,赶紧上前问候。程建好小声说道:“带我从后门出去。”
    这个后门是巧妙伪装的,为的是里边有了权色或钱色交易后,相关的人能够安全躲出去。从后门出来后,他打了个车赶紧回家。回到家中,他又在一个柜子里翻出一支手枪,随身带上。然后他再次下到地下车库,将“路虎”开了出来。
    程建好先是上了高速,一路往南开,好像是要去沿海那边。在第三个出口,他又出来了,然后走老国道,去往省城。
    在歌厅外监视的佟小梅给王秀打电话,汇报这边的情况,说程建好进去后就一直没有出来。
    王秀说:“这不大对劲啊,他现在哪有心思进歌厅?不会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吧?”
    佟小梅恍然大悟,赶紧冲进歌厅。歌厅中是劲歌辣舞,声音高得吓人。她找遍了各个房间,都没见程建好的影子,就去问大堂经理:“我明明看见程县长进来了,现在怎么不在这里?他去哪里了?”
    大堂经理说不知道,这儿人多,没有注意到,佟小梅知道上当了,赶紫出来,开上大众车又回到县长家口。她上前推县长家的大门.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里面空无一人,知道程建好已经跑了。
    这时,王秀给她打来电话,说:“程建好的手机已关机,但是手机被锁定,位置还在家中,估计他是换号了。”
    王秀又给曹小安打电话,说:“经上级指示,现在对程建好实施严密控制,如有逃跑迹象,立刻抓人。
    “哦,好的,我一定照办。”
    “对了,特殊情况下,可以进他家中搜查。”
    程建好开若“路虎”已经在省城和小县城的中间位置,他的车牌号界已换成了省城的.他原来的牌照是当地的。
    车子很快进了省城,他将车开进一个高档小区。这儿是他情妇居住的地方,他想离开之前再看一看他的私生子。
    按了半天的门怜,却没有人来开,他只好自己拿出钥匙开门。进屋后,他大吃一惊,他的情妇和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赤裸裸地睡在一张床上,激战正酣,这让他情何以堪!
    不过,现在也不是他发火的时候,他认栽了。
    那个男人开始很窘迫,很惶恐,倒是女人稳住了神,说:“哟,县长回来了啊,在客厅里等着吧,我们穿上衣服去陪你说话。”
    程建好也不理会情妇,径直往另一个屋里去看他的儿子。儿子正在睡觉,他看了两眼,禁不住滴下泪来然后,他摇着头,默默地退出了屋子。他心中暗说:“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看来古人诚不欺我。”
    程建好买了机票,有关部门自然就把机场看紧了,不让他乘机出逃。
    他开上“路虎”,继续北上。他还有个身份证,这个身份证,在网上是能够查到的。照片是他本人,但是名字变了,出生年月日也变了。
    三大密码箱的现金,足够他逍遥挥霍好一阵子了,如果正常生活用,一辈子也用不完。
    他一路吃喝潇酒,悠悠然来到吉林城市乡村、黑龙江城市乡村,又到了内蒙古地界。他在内蒙古境内的东北边缘徜徉,到扎兰屯,到根河、伊图里河这些中小城镇,最后到了大兴安岭深处。跟在后边的王秀很辛苦,因为很多地方没有电子眼,再说了,程建好把车的前后拍照都给遮挡了,他又不走高速,只在乡间马路上行驶,实在难以准确定位。
    而这大兴安岭,深老林的,一进去就有一种被淹没的感觉。这儿没有宣器,贝有静谧,空气像是要凝固一样。程建好一定是觉得这儿是个好的喘息之地。王秀也到了吉林,黑龙江,内蒙古,最后到了大兴安岭的纵深处——莫尔道嘎。
    王秀觉得自己不会追错,只是怎么到了这个镇子就找不到人了呢?会不会是程建好用别的名字登记入住了?一定是这样,我明天再重新排查。
    其实巧得很,王秀和程建好住进了同一个旅馆。这是个四层的小楼,王秀住在三楼,程建好住在二楼,王秀已经打电话要求曹小安、佟小梅二人快速赶过来增援她。
    接到电话后,两人赶紧先乘飞机,后坐火车直奔伊图里河。到了伊图里河,二人又换乘公共汽车来到了莫尔道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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