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氏从来没想过,当初见过的小姑娘怀夕会是以后卫昶的大娘子。
    怀夕在卫仲铭府上住的这几天,去看过侯氏,对她的身怀六甲的状况表示了礼貌性的关心,同时也表示自己以后作为嫡母会好好对待这个孩子的。
    不难看出,她是在宣誓主权。
    怀夕当然没长这个心眼,这是姐姐霁蓝的传授。
    自打回到燕京城,姐妹俩有好长一段相处时间,怀夕将这些事中能说的都跟姐姐说过。姐姐感觉到了那位未曾出现的小郎君对于家主有多重要,所以殷勤教导怀夕怎么坐稳大娘子的地位。
    当上京城的队伍回来后怀夕没有再度出现,侯氏心里就清楚,这个“大娘子”又“回家”了。霁蓝也清楚,妹妹去奔赴自己的未来了。
    “大娘子”怀夕在返回东京汴梁城的路上,不住的傻笑。有了义父的话,从此她可以安安稳稳的在卫家住下,义父给她的背景做了强化,就算皇城司也查不出她有问题。
    她可以做个正常人了。
    卫昶最近有些不太正常了,那天铁杵处理八只手的方式,他是可以想到的。但他没想到的是,铁杵处理尸体的方式竟然这么潦草!
    此刻一具面部被砸烂,手脚多处骨折的男尸直挺挺的躺在开封府的仵作房里。
    目击者声称在马行街的一个脚店店主家居住后院里发现的死尸。卫昶的头都要炸了,二叔怎么会把那个不靠谱的人派来。
    现在想别的也没用了,毕竟事关切身,卫昶找了机会跟左军巡院韩仁杰打听了一下案件进展和目击者的情况。目击者被押在牢里,除了受刑的时候有些伤别的还好。
    看到这里可能会有人奇怪,为什么会给目击者动刑?但仔细想想这个目击者为什么会出现在店主一家居所,就不难明白了——因为他是个惯偷。
    目击者名叫许碾,不属于飞贼,顶多是个土贼。平日里净干些小偷小摸的事儿,能偷到钱更好,没有钱的话针头线脑、半张胡饼他也来者不拒。
    这次好容易趁着后院没人的机会,偷偷潜入。屋子里翻箱倒柜之后,刚想从后门溜出去,就见到院子里的一方有翻土痕迹,不大不小的一个方形不像是种菜用的。
    他听到过一些老人会将之前东西埋入地下保存,一时之间福至心灵抄起一旁的铲子就开挖,挖了不久就见到一个大箱子,这让他更肯定了自己的揣测。
    许碾加快动作,清理残土。之后就急不可耐的将箱子打开,而后就见到了那具死尸。
    院子里许碾一声凄厉的狼嚎,将附近巡视的厢吏吸引了过来。于是乎盗窃案和杀人案都同时送入了南衙待审……
    幸好卫昶所在的位置特殊,开封府的机构与规章制度又足够完善,所以他成功找到了目击者的供词,看完他愈发肯定那尸首是八只手。
    而此时,仵作抄录的一份尸单就在不远处,可惜他没能看到。
    店主不过一个替罪羊,有什么可问的,现在卫昶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把那只替罪羊救出来。
    要不让老爹去劫狱?
    “儿子,你看你爹像不像铜皮铁骨金刚不坏之身?咱们家姓卫,你老子叫卫杰,你是不是把你老子跟二郎真君弄混了啊?”
    这天晚饭之后想办法支开了两个女眷,此时卫昶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不够清楚,竟然真的把劫狱的想法说了出来,然后就换来老爹一番阴阳怪气。
    其实那句话说出口他就已然后悔了,但是还未等收回就被老爹损了一通。
    卫杰朝儿子发够脾气,开始思虑如何处理问题。平心而论他是不在乎让一个陌生人当替罪羊的,可眼见儿子火急火燎的样子也知道这事儿不能顺水推舟了。
    想到这里,卫杰纵身跃上房顶,四下观望,直至在某个阴暗之处见到一个独自啃着胡饼的汉子,那汉子此时正与卫杰四目相视,卫杰朝对方点了点头。
    不久后侧门响起敲门声,十八和十九刚开始吠叫就被卫杰一个眼神制止。卫昶起身开门,刚才那个汉子恭恭敬敬的施礼后,在门口问道:“小郎君,主君是不是有吩咐?”
    “进来吧!”卫杰的声音自卫昶身后响起,卫昶闻声让开路,那个汉子有些颤抖但还是坚定的进入了院子。
    “对我称主君是卫仲铭的意思吗?”
    汉子回道:“是主上的意思,主上有言,侍候您就如同侍候他,违逆者死!不敬者死!引主君不悦者死!令主君不快者死!”
    闻言卫杰叹了口气,说道:“他还是那样啊!我且问你,多日之前铁杵经手的泼皮后来如何处置了?”
    汉子拱手说道:“那日铁杵兄弟将泼皮生生折成了方形,装入箱子后偷偷送入城外化人场化了!我们在化人场安排了人,死的又是一个人见人厌的泼皮,该当无恙。”
    卫昶闻言惊道:“当真火化了?”
    汉子转身朝卫昶拱手道:“万死不敢欺瞒主君和小郎君!”
    “你叫什么?”卫杰坐在那里,悠闲的问。
    汉子恭敬回道:“小人铁山。”
    卫杰点点头道:“好了,铁山你去吧,胡饼干涩,以后最好搭着羹汤吃。年纪轻轻的,要是伤了肠胃以后有的受啦。”
    这种不咸不淡的关心,铁山竟然十分感动,眼圈都红了。恭恭敬敬的给父子二人施礼之后退出了小院。
    “爹,这事儿……”卫昶的话说到一半,老爹卫杰挥手打断道:“那个店主看来不怎么无辜,此事不关乎咱们家,你好好办差吧。”
    老爹打个哈欠回房了。卫昶没有回卧室,自己准备了些酒菜自斟自饮,时不时给十八和十九分点。狗子对于他的投喂轻描淡写的享用着,月华以往给狗子加餐的时候比他大方的多,所以他这三瓜俩枣十八和十九真未必看得上。
    “你俩赶紧吃吧!以后啊,半夜给你们加料的人可就剩我一个了”,说罢卫昶灌了一大口酒,遥遥看着自己的卧室。
    最开始他是待在卧室不愿出门,现在他是不愿意进去,不愿意在那个空间里一个人独处。
    那里曾经是两个人的地方,现在只有他自己了。冯七郎跟他提过无数次带他去妓馆的事儿了,卫昶开始心动了。
    侧门再度被敲响,卫昶以为是铁山去而复返,懒洋洋端着盘菜就去开门,开门后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怀夕一脸欣喜的看着他。
    “以后我就只是我了,你要愿意我可以在你家安安稳稳当个小媳妇。”门外的怀夕见卫昶没有反应,红着脸问:“太晚了,我能在这里住一晚吗?”,卫昶一时间竟然没有回答,见他迟迟不开口,怀夕的脸色逐渐难看。
    “我去找个客栈!”怀夕趁着眼泪流出来之前转身,刚要举步,卫昶从背后抓住她的手,直接将人拽进来。
    十八和十九见到又进来外人,刚要吠叫,卫昶将手中的整盘菜都泼向它们。狗子得了吃食,又见到小主人朝它们龇牙咧嘴,都没敢做声。
    怀夕入了院子,先去厨房烧了热水。萍儿半夜听到声响起来查看,见到一个陌生女子,刚要责问。卫昶一旁安慰她去睡吧。
    这时候萍儿也大概明白这女子是谁了,叹了口气回去了。
    洗漱之后,怀夕开始收拾屋子,卫昶的卧室平日里有母亲和萍儿不时的打扫,倒还算干净。怀夕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说道:“以后这些被褥能都换了吗?”
    “能”
    “能有同牢合卺吗?”
    “能”
    之后怀夕看着卫昶,脸又红了,站起来准备宽腰解带。
    “没有别的要求吗?”
    “早点睡,明天你还要当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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