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省有个号称华国香都的小镇, 以制香闻名,即使是现代工业化对传统手工业强烈冲击的当下,香都依然延续着几百年前的传统制香工艺。
    自古以来, 道教斋醮科仪、养生修行都离不开香,道教本就有深厚的香文化基础, 许清木本人也对制香工艺感兴趣。
    刚好最近宋玦有个项目就在香都附近, 于是许清木便跟着他一块去出差,等宋玦的工作完成,俩人就一起去了香都参观。
    出了市区得驱车四个小时才接近香都, 还没有到目的地,许清木远远地就闻到了很浓烈的香料味道。那味道十分醇厚,让人的心很容易就安定了下来。
    进了小镇,许清木在路边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招牌,写着“廖记香场”。从招牌下的大门望进去, 能看到正在晾晒的香。铺展开约莫上千平, 晾晒着各种各样的香,五颜六色, 大大小小, 一眼望过去还挺好看的。
    宋玦的车停下, 当地领导和廖记香厂的老板都等着了。
    在现代社会, 传统手工艺面临着许多困境,所以香都没有仅仅是死守着传统制香这一碗饭吃, 也在利用自身优势发展旅游业。廖记传承了三百多年的香厂建立起了一座博物馆,游客能体验制香过程。并且当地用于制作篾香的麻竹林也是规模宏大, 自然景观非常美妙。
    这里是有发展旅游业的潜质,不过是就是差点投资,所以宋玦这个大老板要来, 当地政府自然是相当重视,一早就安排好了人等着接待。
    二人从车上下来,一群人便迎了上来互相打招呼,当地领导将廖记香厂的老板介绍给了宋玦和许清木。
    老板是个很年轻的姑娘,模样非常稚嫩。虽然年轻,但这姑娘气场倒是很足,在一群领导里站着也一点儿不怯场,很是干练老成。
    “小道长、宋总,久仰了。”香厂老板上前一步,笑盈盈地自我介绍道,“我是廖记的老板廖英兰,今天由我带二位参观香厂。”
    旁边的领导说:“别的小姑娘这个年纪还在读大学呢,但小廖都管理着这么大一家香厂了。廖记是香都最大的制香厂,镇子里其他一百多户香厂加起来的产量都还没有廖记高。廖记传承了三百多年,制的香卖向了全国各地,可以说,现在市面上的香,十只有六只都出自廖记。”
    廖英兰笑了笑,说:“只是做点小生意罢了,不敢在宋总和小道长面前托大,让你们见笑了。”
    领导立刻又说:“小廖太谦虚了。二位是不知道,小廖是家传的制香,家里还有好些叔叔伯伯,手艺都没有小廖好,所以现在是小廖继承了香厂。这么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得多有魄力才能压下那么多叔叔伯伯啊。”
    廖英兰显然不想多说这件事情,接着说:“我们先去参观香厂吧。”
    一边说着,一行人一边进入了香厂,许清木看着正在晾晒的香,果然是品质很好,而且好些香他都见凌云观的信众们供奉过。和这位年轻的老板聊起了制香工艺,许清木发现她的确是对制香这门手艺非常擅长,也注入了很多心血。她自己手搓的香一点即燃,品质极高,和机器压制的一对比,香味和成色都好很多。
    许清木对这种认真努力的人,向来都非常有好感。
    参观完整个香厂和制香博物馆,时间已经不早了,吃过饭以后,将许清木和宋玦安排到了镇里的招待所入住,领导们先行离开。廖英兰留下来,似乎是有些私下的话想对这俩人说。
    等领导们一走,廖英兰刚才绷着的干练老板的模样就放松了不少,她轻笑起来,表情立刻就变得活泼了,褪掉了成熟老道,恢复了她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的娇俏。
    许清木微笑看着他,说:“廖老板有什么想说的吗?”
    廖英兰笑了一阵,有点腼腆地说:“那个……我能不能和二位合个影啊?”
    许清木道:“刚才在香厂不是已经照相了吗?”
    “那不一样的,那是为了配合宣传,我想私下和你们照一下,可以吗?”廖英兰一边说着一边亮出了自己的手机屏幕,表情越发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掘墓的cp粉来着……”
    许清木:……
    她的手机屏保照片果然是许清木和宋玦的合照,也不知道是哪次出门被人拍的。
    许清木震惊了一下就缓了过来,他现在已经非常习惯到哪儿都能遇到掘墓的cp粉。
    宋玦微笑看了眼许清木说:“不过别老是叫掘墓,我家小道长现在都收敛多了,很低调,一般不轻易欺负人,也不挖人祖坟。”
    廖英兰点点头,说:“是啊,就是因为你们很低调,很久都没有看到你们的消息,我们cp站都很久没有更新物料了。所以听说你们要来香都,激动得几个晚上都没能睡着。”
    宋玦看了看廖英兰手机上的那张合影,照得很好,他很满意,便说:“这照片拍的很好,能发给我吗?”
    廖英兰特别开心,连忙说:“我们站子里收集了很多你们的合影,还有宋老板一些媒体采访……都挺有意思的,宋老板想要的话,我都可以发给你!”
    宋玦非常满意地说了“谢谢”。
    三人照了相,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廖英兰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电话那头的人很激动,所以声音特别大,许清木和宋玦没有故意去听,但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老板,你二伯他们,又、又来了!这次的人还更多,又闹起来了,我们实在顶不住!”
    廖英兰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挂下电话,匆匆对许清木和宋玦道:“二位,真不好意思,厂子里有点事情,我先回去处理一下,明天再带你们继续参观,你们好好休息吧,谢谢了。”
    说完廖英兰都没等他们回话,急匆匆地就往外跑。
    宋玦转头看许清木,道:“走吧,我去开车。”
    许清木回头对着宋玦笑了一下,也没说话,便跟在宋玦的身后走了。
    他和宋玦有一种不需要说的默契,所以宋玦知道,他对这个姑娘很有好感,而且这姑娘还是他们粉丝呢,所以他又打算多管闲事了。
    二人晚了廖英兰一步到了香厂,老远就听到了香厂里传来喧闹声。
    下车一看,大概有三十多人堵在门口,全是膀大腰圆的大老爷们,廖英兰和一众员工在他们面前和他们对峙,双方表情都不好看。
    许清木注意到,和廖英兰对峙的男人之中,为首的那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一眼看上去就很招人讨厌。
    许清木眉毛一挑,不动声色地和宋玦站在一旁,听他们闹。
    为首的男人就是廖英兰的二伯,他大声叫嚣道:“老爷子的秘方,是留给你一个人的吗?是我们廖家人的!你倒好,一个人霸占了秘方,又霸占了厂子,生意做得那么大,听说还有大老板来投资了,一个人便宜都占完了,我们怎么办!”
    另外一人也跟着嚎叫道:“你一个丫头,凭什么能继承家产?你当我们这些叔叔伯伯都死了是吧?自古以来,家传手艺都是传男不传女,你凭什么霸着秘方!”
    “给谁都不能给她!以后她嫁人了,咱们廖家的厂子和秘方,可不都是别人的了!”
    “过两天就是老爷子的忌日了,到时候家里人差不多也都回来了,再闹起来更不好看,你不如现在就好好表态,免得尴尬!”
    廖英兰冷眼看着这些人,道:“厂子交给我打理,是爷爷写在遗书里的,不服你们上法院告我去。另外,我说过多少次了,秘方早就失传了,我现在只是在尝试复原。就因为这么个没影的东西,你们闹过多少次了?有完没完!”
    对面的人个个都发出冷笑,廖老二说:“谁信?没有秘方,为什么你的香比我们做得好,比我们卖的多?你一个人把我们都快给挤得没活路了,说没有秘方,谁信。”
    廖英兰道:“我的香好,是因为我从小就跟着爷爷用心学了,到现在也一直坚持品质,你们用心做也会有好销量的,自己做不好怪别人做得好,要脸吗?”
    廖老二顿时暴跳如雷,道:“你个小丫头,我们都是你的长辈!你居然敢这么说话,还有没有规矩了?”
    廖英兰也是性格强硬,一点不肯服软地大声道:“二伯,你搞清楚,是你们先没有规矩的,爷爷走之前当着你们的面说的清清楚楚,香厂以后给我打理,遗嘱里也写了。你们当时看着爷爷走了,觉得香厂支撑不下去了都不想接烂摊子,现在看着我做好,又厚着脸皮想来分一杯羹,说句不要脸都是轻的。”
    对面的几个男人脸上有点挂不住,香厂的员工也一个个表示认同,用鄙夷的眼光看着对面的男人们。
    这些男人嚎了一阵,反正都不要脸了,又厚着脸皮闹:“我们不想听你说那么多,反正廖家的秘方,是廖家所有人的东西,你休想独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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