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这其中还有他的妻子?。李华章垂眸看?向明华裳,明华裳也正看?着他。她对他甜甜一笑,揽住他的手臂,道:“我们早就约好的,此生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显达还是落魄,无论疾病还是生死,都再不离开彼此。”
    李华章默默覆上?明华裳的手,无声回答好。随后,他郑重地拱手,对面前?三人道:“多谢诸位千里支援之恩。大战在?即,我不愿用那些场面话?辱没各位的心?意,只愿我们同心?戮力,旗开得胜,同去同归。待来日干戈止息,我们夫妻备一壶好酒酬谢各位,我们不醉不休!”
    谢济川、明雨霁、苏行止不知不觉都收起了笑意,郑重叉手回礼:“旗开得胜。”
    ·
    十二月十六,年关越来越近,街上?挂出了红灯笼,大街小巷都弥漫着新年的味道。均州今夜尤其热闹,因为雍王夫妻的车驾傍晚刚抵达城门,谯王及均州各官员十分重视,今晚大摆筵席,为雍王夫妻洗尘。
    谯王府里,李重福一见到李华章就热泪盈眶,拉着李华章殷切叙旧,李华章也以堂兄之礼事之,两人仿佛都忘了李重润的死。李重福道:“上?次见你还是在?你的王府乔迁宴上?,一转眼,竟然已三年了。”
    那还是李华章刚刚找回身份,被则天?皇帝封王的时候,确实已是许久之前?。李华章附和着李重福追忆往昔,李重福慨叹了一会,拉着李华章问:“我离开长安已久,好多亲戚都生分了,不知这些年相王叔、太平姑母可好?”
    李华章道:“其实我也不常见相王和太平公主,年初我奉命来商州为官,已经快一年没听到他们的消息了。不过,相王和太平公主福泽深厚,想来二府俱安康无虞。”
    李重福长叹:“我是个福薄之人,不得长安待见就算了,你可是章怀太子?唯一的血脉,为何也被发配到商州来了?我初听你来了的时候,还以为下面人胡说八道,后来才知竟是真的。可惜我身份不好,若去商州找你,恐怕会给你招致祸患,只能?忍着。眼看?要过年了,我孤家寡人惯了,但?你们夫妻可是则天?皇帝跟前?的红人,却沦落到独自在?外地过年,也太凄凉了,这才没忍住邀你们过来。我太过思亲,没提前?知会就送去了帖子?,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明华裳笑笑不说话?,李重福的鬼话?一套接着一套,听他的话?,他羁留均州全成了长安的不是,连邀他们来均州也成了思念亲人。
    李华章对李重福的试探一清二楚,但?他面上?一点心?思都不露,依然温文?尔雅、礼数周全地回复:“谯王见外了,同姓兄弟,谈何添麻烦?分明是我们失礼了才是,我们本该一到商州就前?来拜访谯王和谯王嫂,但?我有公务在?身,贸然离开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猜忌,这才没有过来,幸好你和王嫂不介意。”
    李重福抚膝长叹:“你说得对,同姓兄弟,谈何麻烦?我们李家遭受了太多苦难,你在?臣子?家寄人篱下多年,我亦被圈禁房陵,身边没有一个知心?人,我一见你就觉同病相怜,可惜一直没有结交的机会。我原以为苦尽总会甘来,没想到送走一个外姓人,又?来了另一个。她针对我就罢了,你可是章怀太子?的遗孤,神?龙政变的功臣,她怎么敢把你发配到这等凄凉地?”
    李重福听到李华章也在?避讳韦皇后,终于放了心?,渐渐露出庐山真面目。他话?里话?外暗示李华章和他联手,一起推翻霸占了李家天?下的外姓人,李华章心?如明镜,还是那副疏冷礼貌的模样?,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是为臣的本分。大好的日子?,莫谈国事,谯王请。”
    谯王哈哈一笑打住话?头,不再深入这个话?题了。谯王和李华章推杯换盏,不经意问:“这里不比长安,甚是无聊,你们在?商州这半年,可有不习惯?”
    明华裳低头吃菜,做一个合格的饭桶,李华章不动声色道:“还好,我倒不觉得无聊。曾经在?长安我忙于琐事,一直没时间陪她,如今难得清闲,若没有公务,我就带着她去周围踏踏青,要是懒得出门我们就在?府里烹茶做饭,比长安自由多了。”
    谯王笑道:“早就听闻雍王和王妃伉俪情深,果然名不虚传。不过弟妹如此貌美,难怪雍王宝贝得紧。”
    明华裳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笑笑,谯王妃也插话?问了些家常事,由衷叹道:“雍王妃可真有福气?,在?家里有父亲宠,嫁人了有夫君宠。自家兄长就是夫君,从垂髫到耄耋,一辈子?一直待在?一起,真好。”
    谯王像是随口提起:“我听说商州封家新修了一座园林,据说是请江南大家看?过的,不知你们去游玩过没有?”
    明华裳吃菜的动作不停,心?里嗤了声,谯王连封家有一座江南园林都知道,听说的也未免太详细了。李华章泰然自若,诚挚回道:“未曾。封家屡次邀请我们,但?我身为藩王,自该避嫌,不好结交地方乡绅,所以我都推了。”
    谯王哦了声,眼中浮现出思索之色。明华裳借着端茶的动作,歪头去看?李华章。他说谎的样?子?还是这样?认真正直,对着这么一张正人君子?的脸,谁会怀疑他一进?门就在?胡说八道呢?
    李华章在?桌子?下握住明华裳的手,不轻不重捏了捏,面上?温柔地接过茶盏,替她擦拭嘴角:“慢点喝,小心?烫。”
    两人视线相对,明华裳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李华章无奈地示意她别闹。谯王见那两人你侬我侬,原本还怀疑李华章做戏,现在?是真的有点相信,李华章确实消磨了意志,一心?围着妻子?灶台转了。
    在?臣子?家长大,终究少了王者气?概,无论能?力怎么样?,眼界也只在?这里了,谯王邀他一起过年,他就真的只带了十来个侍卫来了。谯王有些唏嘘,心?底却彻底放下怀疑。看?李华章的样?子?,他还不知道长安最新的动向,要不然绝没有闲心?耽于儿女情长。
    李华章说拒绝了封家好几次,看?来封荣到底还是没办成事,难怪最近封家再也不回信了,原来是不好意思见他。谯王想明白封家何故失联,也不介意李华章还活着了,一心?劝李华章喝酒。
    正在?可惜李华章英雄气?短的谯王不会知道,封老太爷已先他一步下地狱了,而且在?卫珠的指认下,他安插在?商州和封家联络的亲信也被人投到了大牢里。始作俑者,正是被他视为红颜祸水的明华裳。
    在?明华裳的安排下,已经有许多玄枭卫潜入均州城,化妆成贩夫走卒、奴仆下人散布在?谯王周围,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知道昨天?他见了什么人,给谁写了信。李华章和明华裳完全清楚谯王的动向,谯王却不知道商州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情报战的杀伤力。不止于此,明华裳还命人打入百姓内部,打探谯王身边有哪些人出入,这些人住在?哪里,性情如何,每日何时出门。歌舞升平之下,一张暗网已无声织起,而被瞄准的猎物还在?无知无觉地享乐,做着自己要成为新皇功臣的美梦。
    李华章讨厌酒桌习气?,私下也从不碰酒,但?酒量还算不错。酒过三巡,李华章依然眸光湛湛,神?色清明,谯王却有些迷离了。谯王倚靠着扶手,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对着天?大声嚷嚷:“我听闻父亲病重,想回去侍疾尽孝,皇后却不允许。上?天?既然将我生到李家,为何要让我成为一个庶子?,天?不容我,天?不容我啊!”
    李华章像是没听到,温和守礼地对谯王妃说道:“王嫂,谯王似乎喝醉了。今夜就到此为止吧,有劳王嫂将谯王兄送回去休息。”
    一晚上?的功夫,谯王妃对李华章的印象大好。她忙命人扶起谯王,不好意思道:“你们初来乍到,我本该亲自送你们到住处,但?谯王他……”
    “无妨。”李华章浅浅一笑,和善道,“王嫂先去照顾谯王兄,我们自便就好。”
    谯王妃感激不尽,再三说着见谅离开了。如果她知道这两个人做过什么,一定不会放他们自由行动。
    觥筹交错,华灯璀璨,李华章和明华裳分明站在?视线中心?,却好像无人看?得到他们。明华裳像是不胜酒力靠在?李华章身上?,嘴唇几不可见翕动:“谢兄、姐姐、苏兄他们都进?来了,接下来怎么办。”
    “谯王没喝醉,今夜他肯定会给剑南节度使写信。”李华章温柔地扶着明华裳,说出来的话?平静而酷烈,“等楚州撤军,我们就行动。”
    第198章 开宴
    十?二月十?九。
    这些年谯王被流放在均州,很少?见长安的人,最近雍王夫妻来了,谯王十?分高兴,连着几天宴饮达旦。昨夜宴席又到半夜才歇,主子们喝醉了酒,今天在屋里补觉,一上午谯王府都静悄悄的,巳时才陆续有下人走动,为各位主子准备午饭。
    谯王府东边的跨院里,侍从没听?到里面喊人,以为雍王夫妻还在睡,都远远守着,不敢吵到贵客。
    然而事实上,屋里两人早就醒来了。明华裳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心想寻欢作乐也是个体力活,这几日她为了做戏做全套,每日都在前厅待到散宴,再这样闹下去,谯王还没捉,她就要先吃不消了。
    幸好,这样声?色犬马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明华裳拿着手中最新传来的急报,对李华章道:“长安据点刚刚传来的消息,昨夜韦皇后召宰相入宫,宣布皇帝驾崩,让上官婉儿起草诏书,立四皇子李重茂为新皇。新皇继位邸报已经在路上了,恐怕要不了几天,各路节度使和刺史就会得知?,长安换了皇帝。”
    李华章并不意外,说道:“我们在长安有眼线,谯王和剑南节度使也有,最迟两天,他们就会收到消息,肯定会有所戒备。我们必须趁他们没得到消息前行动,事不宜迟,就今夜吧。”
    明华裳为难:“可是,十?七日下午楚州的部队才调走,恐怕还没走远,我们现在行动,是不是太冒险了?”
    “这反而是好时?机。”李华章说,“军队一旦动起来,状况就不由人控制了。那么?多?人在路上,交流不畅,舟车劳顿,先不说消息能不能传到他们手上,就算信使能找到大部队,贸然转头,也会引发?不小的骚乱。我们以逸待劳,胜算很大,不如搏一把,趁他们反应不及攻下均州。”
    明华裳向来相?信自家兄长,他说能成功,就一定可以做到。她不再迟疑,起身道:“好,我这就去传信,通知?他们今夜按计划行动。”
    午时?,谯王妃才梳妆完毕,懒懒散散邀明华裳来用午饭。饭后,明华裳提议去花园里散步消食,路上,和谯王妃说:“这几天有劳谯王、王妃款待,我们很过意不去,今夜想请各位去望仙楼,我们夫妻做东,好好酬谢诸位。王兄、王嫂身边亲近的人也一起带去,这几日承蒙照顾,我们一起热闹热闹。”
    谯王妃听?到连忙道:“这怎么?使得?你们来均州做客,怎么?能让你们破费?”
    “使得。”明华裳按住谯王妃的手,笑语盈盈道,“礼尚往来,这几日麻烦王嫂这么?多?,你和谯王若是不去,我们都不好意思在谯王府继续住下去了。”
    明华裳长得甜美,笑起来双眸弯弯,很有感染力。谯王妃被捧地浑身舒泰,笑道:“好,我和王爷说一声?。你们呀,就是太客气了,自家兄弟,讲究这些做什么?。”
    “对啊,都是自家兄弟。”明华裳想到谯王处心积虑想害死李华章,眸光沉下来,温温软软笑道,“正是自家人,我才不和王嫂见外。还有一件事想请王嫂帮忙,雍王他性子冷淡,不会应酬,还请王兄出面,帮他把均州文官、武官、乡绅都请过来。我们初来乍到,若人请得不全,怕失了礼数。”
    谯王妃正高兴,闻言一口揽下来:“没问题,都交给我,今夜准让你们办得热热闹闹的。”
    雍王要请客的消息很快传开,听?说雍王包下了整座望仙楼,均州有名姓的人都收到了请帖。这可是章怀太子的儿子,正经的龙子皇孙,名门望族,均州众人都觉得脸上有光,俱穿戴一新,高高兴兴去赴宴。
    酒宴酉时?开始,望仙楼早早就热闹起来,车马将门前的路堵得水泄不通。楼里灯火通明,暖香如春,正值隆冬腊月,佳人们却穿着轻薄的裙装,在楼层上往来穿梭,额角掉落的花钿被披帛扫落,远看如蒙了一层金粉。谯王和谯王妃最后到场,明华裳和李华章亲自迎出来,谯王边上台阶边笑道:“我来迟了,让你们久等了。”
    “哪里。”李华章眸光清浅,看着谯王缓缓道,“谯王肯来,我就十?分高兴了。其他人都在里面,谯王请。”
    谯王终于享受到了在长安企之不及的待遇。李华章是臣子时?名满神都,恢复身份后哪怕他的生母也不是正妻,却因?是章怀太子唯一的孩子,依然高贵清华,身边往来的都是各府的继承人。最开始是李重润,后来变成李重俊,无论如何?都轮不到他李重福。
    但现在,李华章一样要在门口迎接他,一样要专程设宴请他。皇祖母和臣子那么?看重的李华章,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谯王迈入门槛,热闹浮华迎面扑来,仿佛瞬间从寒冷阴沉的均州回到了万国来朝的长安,来往人见到他都停下说话,和他问好。谯王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整个人都飘飘然起来,还未喝酒,仿佛已经醉了。
    李华章将李重福的神态看在眼里,他面不改色,以贵宾之礼将李重福邀至上座,亲自敬酒三杯。其他人见了,免不得跟着敬酒。谯王见出了名高冷清华的李华章对他如此热情,兴致越发?高涨,酒水来者不拒。没过一会,他脸就红了。
    雍王今日给足了谯王脸面,不止主动敬谯王,连谯王身边人也一一敬酒。众人热气上头,酒一杯接着一杯喝。推杯换盏间,不知?不觉到了戌时?。
    明华裳在二楼陪女?眷看歌舞,场子清净多?了。她瞥了眼沙漏,不动声?色叫来丫鬟,轻声?道:“去楼下提醒殿下,戌时?了。”
    侍女?不明所以,领命而去。她快步穿过灯影和酒桌,跪坐在李华章身后,恭敬道:“殿下,王妃让奴婢提醒您,戌时?了。”
    李华章淡淡点头,不慌不忙站起身。其他人见了,以为李华章又要敬酒,没想到李华章空着手,径直走下高台,穿过觥筹交错的宴会厅,一直停在正门前。人群不知?不觉静了,李华章扫过四周,负手说道:“今日多?谢诸位赏脸,我为各位准备了一个节目,若有招待不周之处,敬请海涵。”
    两边人一听?还有节目,纷纷道:“雍王太客气了。”
    李华章淡淡一笑,在众人的视线中从袖口拿出一只响箭,清清贵贵说了声?“不客气”,然后就点燃引线,放飞响箭。
    明明置身于这种场所,但他眸光湛湛,气度清华,凛然如苍山之雪,酒色财气仿佛丝毫不能侵染他的衣角。谯王莫名觉得李华章不对劲,节目就在酒楼里,为何?需要放响箭?但他喝了太多?酒,脑子无法转动,只摇摇晃晃看到响箭射入天空,砰地一声?炸成烟花。李华章侧身站在门前,他的背后,烟花正无声?从苍穹中坠落,他轻轻启唇,声?音还是那么?温和有礼,从容不迫道:“节目开始。”
    一队身着异国服饰的舞者鱼贯而入,奇怪的是这群舞者全是男子,他们走到李华章身后,像水流一样自动分成两列。李华章穿着墨紫色圆领袍,站在璀璨华美的宴会厅门口,格格不入,却又如砥柱中流。
    舞者们走上中央舞台,三五结阵,击鼓而歌。只是与寻常宴会不同?,他们唱的是兰陵王入阵曲。众人露出了然之色,原来李华章还专门准备了节目,有人举起酒杯,遥遥道:“雍王有心了,近来少?见这么?肃杀的曲子,雍王的品味果然与众不同?。”
    李华章看着他们,轻轻笑了笑:“你们会喜欢的。”
    城楼静静矗立在黑暗中,快要到换岗的时?间了,瞭望塔上的士兵哈欠连天。他听?到一声?炸响,本能警惕,但随后看到是望仙楼方向传来的,又放松下来。
    他艳羡地看着黑暗中金光灿灿、宛如天宫的望仙楼,隔着这么?远,仿佛都能听?到里面的歌舞声?。在他出神时?,城墙阴影下,一个黑衣男子静静擦亮短刀,收刀入鞘,漫不经心拍了拍身上的土:“节目开始。”
    因?为刺史、别驾、司马都在望仙楼参宴,今夜宵禁形同?虚设。兵营里,士兵们正聚在一起喝酒猜拳,赵兴从门外走进来,见纪律如此松散,不由皱眉:“执勤的人呢,营地里不许饮酒,不许赌博。”
    “赵校尉。”旁人道,“谯王在望仙楼参加宴会,哪看得着我们。辛苦一年了,难得雍王送来了好酒,松快一会。”
    赵兴无奈,却知?法不责众,大家正喝得开心,他说了也没人听?,何?必扫兴。他摆手推开酒壶,皱着眉走了,索性眼不见为净。他走得快,所以并没有看到,树梢下黑影一晃而过,仿佛风吹树动。
    苏行止靠在墙上,对着另一边打手势,示意前面没人。明雨霁点点头,拿出口哨,婉转吹响一段鸟语,告诉外面的玄枭卫,他们已经成功混入府兵营地。
    随后,她收起哨子,望着黑暗中浑然不觉的军营,低不可闻道:“节目开始了。”
    一个长相?其貌不扬的侍女?快步上楼,附在明华裳耳边,低声?说了什么?。明华裳听?到明雨霁和苏行止已成功混入军营,谢济川也带着人在城楼就位,不动声?色点头。谯王妃见明华裳眼睛冷淡,脸上一点笑都没有,不由问:“雍王妃,你们说什么?呢,宴会上还有这么?多?话?”
    明华裳歪头,眼眸宛如鹿瞳,认真?无辜地笑了笑:“看节目呢。”
    很快又有其他官太太和谯王妃说话,谯王妃没当?回事,马上转头去应酬了。明华裳默默算着时?间,按脚程,任遥的精兵应该快到均州城了,希望谢济川赶得及开城门。
    均州城外。
    这里已经能看得到城墙上的火把,任遥悄无声?息爬下土坡,随行将领们见任遥回来,忙拥过来:“大将军,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只有五百人,不能像常规攻城战那样围攻,只能智取。任遥想了想,说:“派一队先锋爬上城墙,杀掉瞭望台的人,开城门;其余人做好伪装,悄悄靠近城墙,一打开城门就冲进去。”
    将领们面面相?觑,战术没问题,但问题在于,谁去开城门呢?
    任遥和李华章配合是秘密,所以现在除了任遥,其余人并不知?道李华章会派人在城墙里接应。其他人理所当?然觉得他们得爬上城墙,杀掉城楼上的人,再冲下城楼,穿过敌人的阵列开城门。可以预见,这是一条用血夯出来的路,稍有不慎就要丢命,而功劳却是后面人的。
    凭什么??
    众人沉默,无声?胜过有声?。任遥意识到其他人的态度,狠狠皱眉,正要说什么?,一道声?音冷不丁从旁边插入:“大将军,我愿请命。”
    副将们回头,意外看到这个不要命的愣头青竟然是江陵。他们当?然认识这个人,江安侯的儿子,太平公主的心腹,只可惜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轮到韦家人掌权,昔日威风凛凛的太平公主也得低头认怂,何?况太平公主的附庸家族呢?江家失势,江陵也跟着被冷落,只不过人家终究是世子,羽林军众人也不敢太得罪,依然以礼相?待,就当?羽林军里养了个闲人。
    江陵原本也安然过着他的闲人日子,但前段时?间他不知?道发?什么?失心疯,非要跟着队伍一起来均州。羽林军众人以为他是来混功劳,见上面人没说什么?,他们便也默认了。但现在这位惹不得的侯二代又在抽风,说要带先遣队攻城门?
    开什么?玩笑,军队中也有人情世故,这种危险任务一般都是无权无势、背后无人的寒门兵卒去,哪有世子爷身先士卒的?副将们齐齐沉默,心照不宣将得罪人的话交给任遥说。任遥在看到江陵的时?候就皱着眉,此刻实在忍无可忍,斥道:“你在做什么??回去,服从命令。”
    江陵垂下眼睛,身体却不肯动,犟道:“遵命,但我还是要说,我愿意当?先锋,替大部队开城门。反正大将军总要派人去,为何?我不行?”
    其他副将虽然不懂江陵为什么?这么?做,但有人愿意送死,他们求之不得。一个人说道:“任将军,江世子说得也有道理。他在羽林军已久,熟悉人手,弓马娴熟,由他带人去,在合适不过。”
    他弓马娴熟个屁!任遥心里骂了一句,但当?着众人的面,江陵那个傻子犟着脖子不肯改口,任遥也不好包庇,只能再一次暗示:“江世子,你可是有爵位在身的人,你当?真?想清楚了?”
    江陵听?到她像别人一样叫他江世子,心里苦笑,哪怕他进入羽林军已经三年了。他垂下眼睫,目光苦涩而平淡:“我再清楚不过。”
    江陵死不悔改,当?着众人的面,任遥能说什么?,只能无奈同?意。正如他所说,他已经在羽林军三年了,得到军令后,江陵回去没多?久就召集齐一队人。他们一行人趁着夜色掩护,像一阵风一样穿过平原,贴到城墙根。
    同?行的龚勇气不过,愤愤道:“任将军真?是忘恩负义,早些年江头儿那么?照顾她,如今她找到靠山就背信弃义,让江头儿来当?炮灰。仔细论起来,江头儿的官衔还比她高呢,要不是她谄媚皇后,轮得到她发?号施令?”
    “住嘴。”江陵小心看了眼上方,冷了脸道,“是我主动请命的,和任将军无关,任将军只是秉公办事而已。还有,不得妄议朝事,要是出了事,我可保不住你们。”
    龚勇哪里不知?如今世道变了,韦家人的闲话说不得,但他就是气不过:“别人就不说了,任遥她凭什么??她刚进羽林军的时?候,连个屁都算不上,是你特意找人和她换班,背地里教训想占她便宜的人。你为她得罪了那么?多?人,如今她抱上大腿就和你装不认识,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够了。”江陵素来大大咧咧,完全没有小侯爷的架势,如今他彻底冷了脸,眼中的光像要杀人一样,龚勇不由脊背发?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原来江陵不像他表现的那样混不吝,他也有冷酷的时?候,只不过以前他不愿意被人发?现。但刚才龚勇的话,彻底触怒了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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