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听说直郡王府里有个藏族妾侍,十分得宠,似乎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了。”敏嫔抱着手炉窝在文萱的殿里压根不想走,“直郡王宠她是宠到天上去了,叫自己请回来的那个西藏喇嘛帮她日夜诵经,说要保佑他们母子平安呢。”
    “我是听说过,只是到底是一个普通的侍妾而已,何必这么在意。”成妃在一旁做着刺绣,“弘昱阿哥是前头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给直郡王生下的嫡子,就算那个侍妾也给直郡王生下儿子,也拼不过弘昱阿哥的。”
    “就怕直郡王耳根子软,听了别人的教唆。”文萱正在给小甜糕绣鞋面的图案,比了比几种丝线的颜色后从中挑了桃红色,道:“自古废长立幼的例子也不少啊。”
    “惠妃娘娘才不会让直郡王做这种事呢,更何况还有皇上。”成妃道。
    “皇上最近忙着叫人修建公主府,哪里会管直郡王府的事情?”文萱笑着说,“六公主跟策凌的婚事都定下来了,皇上自然是要看紧一些。这不,佟贵妃娘娘这几日都在忙着准备公主的嫁妆呢。”
    “策凌不是一般的额驸,皇上早些准备也是应该的。阿哥公主都大了,宫里的喜事只会多不会少。”敏嫔懒洋洋地动了动身子,端过茶杯喝了一口,“茶有点凉了,换了吧。”
    碧玺赶紧换了一杯热茶:“这是今年新得的老君眉,内务府的人刚刚送上来的。”
    “内务府做事倒是爽快了不少。”成妃笑了笑。
    文萱倒是想到了敏嫔刚刚那句话,便道:“说起来明天大选,十五阿哥也该指婚福晋了吧?”
    “是啊,也许不会先指婚嫡福晋,但侧福晋或格格还是得指两个的了。还要准备一个教导的宫女,这个宫女以后也就是阿哥的格格了。”成妃想起七阿哥之前大婚过程,便道,“通常都是侧福晋先进门的。”
    “除了皇子阿哥以外,宗室里还有其他许多适龄的阿哥等着指婚呢。”
    文萱点点头。那次康熙来跟她说有意把曹寅二女儿指给十九后不久,太后也派人来说先不必担心这个问题,定不会让这个小曹氏做十九的嫡福晋的,这让文萱松了一口气。她是有点杞人忧天,但在她记忆中这个小曹氏的姐姐可是指给了平王讷尔苏做嫡福晋的,这不能不让她担心。
    “主子,公主醒了,在找主子呢。”高嬷嬷端了一碗热羊奶进来,“奴婢刚从厨房热了一碗奶,主子早点喝了吧。”
    “嗯,叫乳母把她抱过来吧,这里也暖和些。”文萱让高嬷嬷把碗下来,“叫乳母仔细些走在廊下,别叫公主被外头的雪冻到了。”
    “奴婢知道。”
    “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喝羊奶呢?”敏嫔有点奇怪地问道。
    “天儿冷,喝些热的东西也好。我又不怎么爱喝茶,还不如叫厨房的热些奶来喝暖暖身子,你们可要?”
    “我不爱羊奶的腥味,就罢了。”成妃摇摇头。
    敏嫔也表示不怎么喜欢。
    “加些杏仁碎进去一起煮可以除了腥味,你们试试吧。”文萱也不勉强。其实喝羊奶还可以美容和调节身子,多喝些总没错的。
    “回禀主子,公主来了。”乳母笑着把小甜糕抱过来,文萱一把接过小甜糕,亲了亲她的小脸蛋。
    “小孩子长得真快,一段时间没见而已,我竟有些不认得小公主的样子了。”成妃放下手中的刺绣,让文萱把小公主给她抱一下,“哟,还重了!”
    “每天都是吃吃喝喝睡睡的,哪里会不长高不涨重?”文萱也乐得有人帮她抱着小甜糕,这个孩子是真的重了不少,圆圆的脸蛋跟白嫩的小馒头一样鼓鼓的,四肢上的肉都挤出一个一个圈来了。
    “小孩子幼时圆润些才好,等长大了身量就拉长了,到时候就看不出小时候的白胖来了。”敏嫔凑到成妃身边,伸出手指抓住小甜糕的小手,“从前小八跟小十也是这样,你看看她们现在这样子哪有小公主圆润的模样,这些都是奶出来的虚胖而已。”
    文萱笑了笑:“说起六公主的婚事,只怕八公主也好事将近了吧?六公主是因为大病才迟了指婚,八公主如今正当妙龄,只怕也是该指婚的了。”
    “是啊,按着皇上的意思,只怕也是要指去蒙古的了。”敏嫔有点担心,“小八从小就身子弱,真让人担心。”指婚蒙古的公主大多早逝,敏嫔的担忧也不无道理。
    “你叫人多准备些药材等物,然后再派自己的心腹嬷嬷给八公主叫她管家的事宜就是了。女孩子长大了就该学会管家,别以为是天家公主就能不学这些,出嫁从夫,蒙古离京城这么远,皇上就算有心照料也鞭长莫及呀。”文萱从前看小说的时候经常看到说清朝公主命短,都是因为被内务府的嬷嬷挟持,夫妻生活不和谐,又没有子嗣,便道:“虽说内务府也会派嬷嬷陪嫁,但到底不知底细,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陪过去才是。”
    “你说得对!”敏嫔想了想,距离指婚大概还有一段日子,现在教也不迟。
    “还有,子嗣也是个大问题。八公主看着娇弱,叫她多去御花园走走,松动松动也好。”成妃也是生育过的人,生孩子就像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体力不支可不行,“还要多准备些上好的人参,到时候有备无患。”
    于是,话题就从小甜糕身上转到了公主出嫁的准备上来。小甜糕看了看正在说得起兴的额娘、敏妃母跟成妃母,含着手指眨巴眨巴眼睛。
    新年刚过,康熙从江南带回来的陈常在便被诊出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康熙高兴得很,他已经五十多岁了,没想到还精力旺盛能生儿育女,便叫佟贵妃跟成妃好生照顾陈常在,又命内务府拟几个封号,准备给不能晋封的陈常在一个加赏。
    “这女人真好命!”许久不得宠爱的陈氏扶了扶头上的珠花,看着镜子里那个浓妆艳抹风华正茂的自己的映像,“说起来,皇上从江南带回来的女人命都好,既得皇上宠爱又能为皇上生育皇子皇女。”
    “娘娘何必这样讲,算起来也不过是江南的官员们送来的一件玩物而已,比不得选秀进宫的娘娘。”陈氏原本的贴身宫女已经被陈氏打发到慎刑司里去了,现在服侍她的是新进来的,名叫闰秋。
    “论出身我是比她们好,但论其他,只怕是我比不上的了。”陈氏在钮祜禄氏病死后算是明白了,康熙最不喜欢的就是在后宫兴风起浪的女人,她怕了,再也不敢做些小动作了,“也罢,去看看襄嫔娘娘出门了没?要是出门了的话,我们也去宁寿宫吧。”
    “是。”
    宁寿宫里衣香鬓影。陈常在怀孕不能侍寝,和嫔勤嫔王嫔也不能整天伴着皇上的,只要皇上看中她们,成为新一任宠妃也不是不可能。
    太后眼睛虽然不好,但也不会看不出这些宫妃蠢蠢欲动的心,不过只要她们不做出过分的事情来,太后也不会多干预。
    “一股子脂粉味,有点腻了。”和嫔抽出丝帕挡在鼻子前挥了挥,细声地道。
    “内务府的脂粉都这样,你就忍耐些吧。”敏嫔笑着道,“听说江南有种舶来货,是一瓶瓶水来的叫香水,有着金黄的颜色,香而不腻,只需一点点抹在身上就可以持续很久。我好奇得很,可是一直不得见。”
    “这些东西京中倒是有人卖,只是稀少所以很贵。不过京城的人一向不爱用舶来货的,这些东西在都是江南地区更受欢迎些。”成妃道。
    香水?文萱挑了挑眉,这玩意是她从前出门必备的,当时最常用的香水品牌就是香奈儿跟dior了,不过不知道清朝的香水跟现代的有什么不一样。
    “要是真有这种稀罕的东西,我还真想看看呢。”文萱道,“脂粉什么的用多了我也不喜欢了,要是能换种新事物试试也不错。”
    说着,陈常在穿着一身低调的醉仙颜的旗装走了进来,轻柔地向太后问安。
    太后对这个进宫后跟王嫔一样谨小慎微的女子很有好感,便慈祥地叫她起来、赐坐。
    “你才刚刚被诊出有孕,不是让你在咸福宫里休养么,怎的又来了?”太后问。
    “臣妾身子并无大碍,更何况这是开年以来第一次来给太后请安,臣妾又怎么错过呢?皇上就算朝政再忙也时常抽空来请安,臣妾又怎么会因为怀有皇上的孩子就恃宠生娇呢?”陈常在柔和一笑道。
    太后点点头:“坐下吧,小心身子。”
    “谢太后。”陈氏扶着宫女的手坐下来。她只是皇上带回来一个汉女,父亲虽然是个同知,但她只是庶女,随便嫁人还不如做皇上的女人来得好。只要她乖巧懂事,跟王嫔娘娘一样,她的一生就有保证了,说不定还能惠及娘家的人。
    陈氏看着这个跟自己同一姓氏却比自己更受宠的女人,心中的叹息绵延不绝。如果她也能像这个陈常在一样得皇上喜欢,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宠爱,她也甘心了。因为只要有皇上的宠爱,她就有可能怀上皇上的子嗣,哪怕是个公主都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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