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家一行离了下河村,直奔大风集码头,登了早就等着的船,出发往府城而去。
    这是刘东家的私船,方便的就好比一处宅子。
    洗了澡换了衣裳的刘东家用了晚饭,心腹刘用便即前来汇报,“爷,那孙小飞都招了,当晚出事之后官兵全城搜捕,是刘平将他藏在了城南的宅子里。
    这孙小飞此前就与大爷有来往,收了钱财帮大爷做了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上次爷在渭南县遇伏,那便是孙小飞联系的江湖中人—
    是以,大爷自是不能眼看着孙小飞被抓的,将人藏了大半个月,但见宋大人那里一直不肯收手,所以便找了个人顶替了孙小飞落网。”
    刘东家听的冷笑一声,“我这好大哥,可真真是白长了一个脑子,若是将做这些左道旁门的精力用在做生意上,焉知不能有一份成就呢?”
    又何必跟只斗鸡似的成日盯着他呢。
    可惜啊。
    他帮着孙小飞遮掩,做这偷天换日的事,是觉得宋知府傻,所以崇州按察使也傻不成?
    要是没有崇州按察使派人来,他还真能把这事给糊弄过。
    可现下么,也幸好啊。
    要不然,刘家可没法交代。
    船走夜路,一晚不停,在天亮之前,便抵达了洛川码头。
    刘东家带着人下了船,直奔刘家祖宅而去。
    刘家老太爷的常松院里,一大早的,下人们忙碌起来,但手脚都轻得不发出丁点声音来,这便是世家大族的底蕴了。
    今年已经七十有七的刘老太爷老态龙钟,身子骨健朗得很,由丫鬟服侍着洗漱过,便到院子里悠哉悠哉的比划起了一套养生拳。
    刘东家穿过抄手游廊进了院子来,“祖父。”
    刘老太爷看见他来,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来,陪祖父一起练练。”
    刘东家应声走过来站到刘老太爷身侧的位置,伸出手,接上了刘老太爷的动作,一起比划了起来。
    他这个年纪,还不到每天打这种拳的时候,不过迎合老人家高兴嘛,刘家小辈的小子们,也都会打这拳呢。
    一套拳打完,刘老太爷收了手,刘东家便上前来扶着他一起回屋去,有丫鬟递了帕子来给二人擦拭了手,厅中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饭。
    刘老太爷坐下来,“怎么回来了?”
    刘东家跟着坐下,“祖父先用早膳。”
    刘老太爷不由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低头认真享用起早膳来,作为一个养生人,一日之初的早膳他也是最重视的。
    所以整个刘家都知道,老太爷用早膳时千万不能让老太爷动了气,不然,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刘老太爷慢条斯理的用完了早膳,起身往书房去,“说吧,出什么事了?”
    能让这个孙子急匆匆赶回的事,想来不小。
    刘老太爷有心里准备,但也没想到,竟是这般事。
    “糊涂!”他重重拍了桌子,显然给气到了。
    深呼一口气,他道:“崇州按察使那边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一定要保证他们见到的就是真的孙小飞,不能出岔子,这事你亲自去办。”
    “是,祖父。”刘东家拱手,也不多说,应下就退出去了。
    等他一走,刘老太爷便让人去将刘平几个都给绑了暗中处置了,再将长孙给叫了来。
    “祖父,您找孙儿?”刘建云恭恭敬敬的给刘老太爷行礼,端得是一副孝顺样,心里却是揣揣,刘平几个突然就被老太爷的人给抓走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刘老太爷看着这个相貌最肖年轻时的自己的长孙,心里的失望简直透了顶。
    若是这个孙子长进些,出息些,他又何曾不想把刘家交到他手里?
    只可惜啊。
    刘老太爷微微叹了一口气,“岭南的生意需要有人去看着,你这便收拾一下,带上你媳妇,尽早出发吧。”
    刘建云瞪大了眼,忙跪了下来,“祖父,孙儿做错了何事?您为何要让孙儿去岭南?”
    那可是岭南,随便派家里的管事去不得,却偏偏让他去,还要带着媳妇,这分明是要将他发配到岭南去呢!
    刘建云心里难受得不行,不管他做的再好,可祖父眼中都只有老三,眼见着老三越做越好,所以这就迫不及待的要将他打发得远远的,好将家业都交到老三手里?
    “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怎么,还要我跟你明说?那孙小飞,是怎么回事?”刘老太爷沉沉道。
    刘建云瞳孔一缩,原来是这事暴露了,想到突然赶回来的老三,刘建云心里咒骂万分。
    嘴上却道:“孙小飞?什么孙小飞?孙儿愚钝,听不懂祖父的话—”
    “你是愚钝,愚钝至极!”刘老太爷听不下去,直接抓了手边的砚台朝孙子砸去。
    刘建云被砸中了额头,顿时血流不止,他吃痛不已,神情也几乎装不下去,“祖父为何如此偏心?!”
    “偏心?”刘老太爷满眼失望,语气却难得平静下来,“走吧,不必来辞行。”
    刘建云听出他的果断,知道这事已经没有回旋余地,心头恨极了,也不得不带着不甘的起身离开。
    很快,整个刘家都知道了,长房大爷突然就被老太爷派往岭南去了,还是带着大奶奶一起呢。
    岭南这个鸟不拉屎的地界,哪值得金贵的长房长孙亲自去?
    长房大爷这是犯了什么错被老太爷贬去岭南的吧。
    一时间,整个刘家都噤若寒蝉起来,生怕自己也受了牵连。
    府衙斜前方的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车上的刘东家亲眼看到一行快马至府衙前下了马,被宋知府诚惶诚恐的亲自迎了进去后,放下了车帘,“走吧。”
    外头的刘用应声,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幸好赶上了。
    他们走后不久,刚进府衙也不久的一行人就匆匆的出来,上马离开,只是较来时不同的,多了一辆囚车,那囚车铁笼里枷锁沉身的一人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宋知府目送一行离开,不由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
    他哪里能想到呢,这崇州按察使的人对孙小飞竟了如指掌,还知道他屁股上有胎记呢,刚刚要脱衣验明正身的时候,他可是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没想到,那屁股上还真有胎记!
    可这犯人是不是孙小飞他比谁都清楚,怎么也会有胎记的?
    宋知府想不明白,不由低声吩咐心腹,“请刘家大爷到清乐楼一叙。”
    心腹应声去了,不多时回来禀报,“大人,刘家大爷夫妇俩一早就启程出城了,听说是被刘家老太爷派往岭南管生意去了,还有,小的查到刘家大爷身边的刘平几个都不见了踪影,并没有跟着刘家大爷离开。”
    宋知府一听,脸色顿时变幻万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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