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11岁之后,贝蒂的生日一度成为她最不想庆祝的日子之一。理由十分简单,大部分的生日她总是一个人。
    被赶出庄园之后的日子很不好过,她不想住在魔法界里引人注目,免得那些不大中听的话钻进耳朵里。所以贝蒂选择了一个麻瓜住宅,一间小得可怜的单身公寓,离木兰花新月街只有几分钟的路程。当然啦,她谁也没说。这也正是她只能独自庆生的原因之一。
    在那个该死的生日之前,贝蒂领到了上个月的薪水,但由于请假时间过长,很不尽人意。这两个月她过得十分拮据。以至于在三月份的薪水下来之前的几天,她只好将就坐在办公室里,而不是回家过复活节。房东先生停了水电,真是见鬼。
    “我还以为你会回家陪你叔叔。”
    贝蒂抬起头来看清了说话的人,她随手扯出两张说明装作刻苦钻研的样子,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当然。但这需要时间——别着急。”尤金说着走到贝蒂的办公桌前“怎么样,晚上一起喝一杯?”
    “不了。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随你。”尤金看着挂钟“我得去猪头酒吧玩牌了。转告你叔叔,一些不太方便的东西留着没什么效用,魔法部的下半年的工作时间里有不少突击检查。特别是前食死徒们——”
    贝蒂点点头打断他示意自己知道了,尤金摊摊手又道“提前提醒你,等马尔福先生反应过来,你会吃不了兜着走。如果说克劳奇是与他私交紧密的话,福吉就是他最忠实的朋友。”
    贝蒂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康奈利·福吉表面上看是个和蔼、易怒的人,说话总有点儿夸大其词,本性不坏。但事实上他是一个有几分软弱,喜欢钱,又迷恋地位和权力的男人。据自己所知,他和前任部长一样非常仰仗邓布利多。但和那些追求血统纯正的人一样,他崇拜所谓受人尊敬的纯粹血统,比如卢修斯·马尔福。
    她又点点头,心里有些其他的打算。
    之后的某一天,贝蒂下班时突然接到了一通讼告。这天的天空是浅蓝色的,像一幅洁净的丝绒,镶着黄色的金边。早晨出门她还挑了一身洋桔梗色的薄套装裙,贝蒂看不出同平常的日子没什么分别。
    “特拉弗斯小姐,部长找你。”
    下班的时候,贝蒂正如常从手包拿出一个铜纳特丢到喷泉里,她转过头看着面前说话的冷脸的女人,确信自己不认识她,但嘴上还是客气道“稍等我…”
    “不必了,你有嫌疑。”她强硬地说完后没有多余的话,用力拉住了贝蒂,连拖带拽地把她送到了威森加摩。
    天气闷热,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正襟危坐并且高高在上。贝蒂走到了下方的证人席坐下,她把一个个人的脸依次看了过去。康奈利·福吉,多洛雷斯·乌姆利奇,阿米莉亚·博恩斯,巴蒂·克劳奇,尤金·本森,格丝尔达·玛奇班和提贝卢斯·奥格登。还有一个人她不认识名字,(但自己还是很快就知道了他的身份)在看到坐在被告席的克莱尔之后,贝蒂立马意识到,那是神奇生物控制管理司司长。
    “很好,看来我们人到齐了。”福吉说着冲那个书记官点了点头。
    贝蒂有些莫名其妙,但更多的是恐惧。她似乎就是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部长先生。”贝蒂尽量冷静地看着他。
    “我想就是你眼前看到的这样,特拉弗斯小姐。”说话的女人长着一张宽阔、皮肉松弛的脸,短短的卷发上还带着一个黑色天鹅绒小蝴蝶结,声音尖细,听上去像小姑娘一般大惊小怪。她笑眯眯地盯着贝蒂“我们丢了一枚龙蛋。”
    那是多洛雷斯·乌里姆奇。她在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供职,但在福吉当上部长之后她很快就得到了升职,同时贝蒂才能得到办公室负责人的职位。
    “抱歉,这同我有什么关系吗?”贝蒂说道。
    “事实上,根据格林小姐的证词,龙蛋丢失的当晚,一月九号,她和你在一起。”
    贝蒂下意识去看克莱尔的表情,但她背对着自己。贝蒂又抬头望了望尤金,尤金镇定自若地微笑着,仿佛这些事情他一概不知似的。
    尤金不会骗自己。难道莱瑞冲破了遗忘咒的限制?不——这不可能。
    巴蒂·克劳奇抢白道“她有一个食死徒的叔叔,在校期间又卷入过人命案子。如今还做起了偷盗倒卖龙蛋的勾当。”他轻蔑的神情戳在贝蒂心上,让人很不舒服,她冷笑了一声,随即回敬道“克劳奇先生,您凭猜测和臆断审判的坏习惯还没改掉吗?”
    那几个人都没有笑,但贝蒂打赌,看到曾经部长的有力候选人吃瘪,至少有一个人是在心里偷笑的。
    博恩斯小姐用眼睛打量着克莱尔,然后温和地说“听听她怎么说。”
    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了她身上,克莱尔垂下头瓮声瓮气地解释“我和伊丽莎白在一起。”
    “格林小姐,你没有别的解释了?”乌里姆奇又问。
    克莱尔没有搭理她,出乎意料地转过来看着贝蒂,用她那双充满某种希冀的眼睛死死盯着贝蒂。就好像在说“我都记得,却在替你隐瞒。”
    贝蒂咽了咽口水,她听到克莱尔冷冷的声音在偌大的威森加摩庭中回荡“伊丽莎白,你没有别的解释了?”
    她感到十分心虚。
    贝蒂平复着心情,她考虑了一会儿才说“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在一月九日。当天我们先去了霍格莫德,然后回霍格沃兹看魁地奇比赛。”
    “有谁能证明吗?”
    “是的,邓布利多校长,麦格教授都可以。我当时发烧晕倒了。莱瑞都守在我身边…哪也没去。”
    “你似乎对几个月之前的事记得格外清楚。”克劳奇十分风凉地插嘴道。
    “我对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每一段日子都记得格外清楚。”
    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再说话,福吉似乎颇为满意地看着事态发展,他先虚伪的笑了笑“马尔福先生对我提起过你。他表示你是个优秀的女孩,但某些方面还有所欠缺。”
    贝蒂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为了保住目前办公室负责人的职位,她顾不得这样做也许会让博恩斯小姐不快,马上故技重施,半真半假地说道“我还在读书的时候,邓布利多校长也这么说。他总觉得我不够理智。校长先生真是个好人,常常同我写信,还邀请我回去,老实说,我真想念他那里蜂蜜红茶的滋味。”
    博恩斯小姐果然皱住了眉头。但福吉只是微笑着点点头,后面的话倒没有再说出来了,转而说道“我的确好久没有见到邓布利多了,他真是一位智者。”
    尽管福吉已经松口,但随后他们还是假惺惺地举手表决了对贝蒂的审判。直到她完全摆脱了嫌疑,才拿起自己的东西镇定自若地向外走。
    “伊丽莎白——”克莱尔挺直脊背坐在那里,突然叫住了她“你的确没有别的想说了?”
    贝蒂眨眨眼看着福吉显得不明所以,现在的情势,她似乎也不能说上话。为了那刚刚保住的、岌岌可危的办公室负责人职位,于是她摇摇头只小声说“我等你回来。”
    克莱尔没有再说别的。无论乌里姆奇问她什么,都说不记得了。贝蒂走出庭中的时候正巧听到“可是阿诺德·皮斯古德说她没有被记忆注销过的迹象…”
    为了避免他们发现自己被赶出了庄园,贝蒂守在魔法部。傍晚的时候,克莱尔终于被无罪释放,但她却提交了辞呈。贝蒂吃了一惊,急忙跑到她的办公室里。推开门的时候,她正呆呆地坐在桌子前,头也没抬,一动不动。
    “你来了。”克莱尔说。
    贝蒂走上前想要抚摸那颗栗色的脑袋,却被一掌打开了,她显得有些疑惑“莱瑞?”
    “你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为我辩解。”克莱尔很失望地看着她。那种失望深刻得叫人害怕,就好像万念俱灰的人。
    “莱瑞,你听我说,我当时也说不上话——”
    “是啊,你只顾得上保住自己的位子。瞧瞧你,你怎么敢打着邓布利多的名号来讨好献媚呢?”
    “我——”
    “我为你感到可悲。”克莱尔从她的身侧走过去,脸上还十分冷淡“伊丽莎白,我不再情愿当你的朋友了,你让我恶心。”
    “莱瑞,别说气话。我当时也吓坏了——我一时没想到——如果他们判你的罪我一定会——莱瑞!”克莱尔毫不理会地站起来走了出去,贝蒂想她是在用她的背影无声地表态。
    贝蒂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当时只想到没有经济来源的自己将会穷困潦倒,说不准还得向那些她最不愿意乞求的人低头,过剩的自尊心似乎控制了自己,她就那么做了。
    “莱瑞…”
    贝蒂追了出去,对着空荡的走道猛地想起了那个生日,莱瑞从背后抱住自己的时候。
    “别费劲了。她不会再原谅你了。”一个声音在背后煞有介事地凉凉劝道。
    贝蒂回过神看见尤金,威森加摩庭中传来的那一句“没有记忆注销的痕迹”在她耳边回响起来,一个事实逐渐清晰联结成形,她不由怒从中来,用魔杖指着他“你没有对她施咒?!”
    “哦——我应当回答你是的,我从不骗你。”尤金灰绿色的眼睛含着温柔的神色“但她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得尊重她的意见不是吗?”
    “即便是这样——你也应该告诉我。但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她自己决定的。”
    贝蒂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的表情变得很古怪“你是说莱瑞自己举报了自己?为什么?”
    “这你得问她。不过在我告诉她龙蛋在我手上之后,她显然不太置信。前不久德拉科写信提到,大难不死的男孩和他的朋友们把龙送走交给了一个韦斯莱男孩。这真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巧合了。我把这事告诉了你聪明的莱瑞。我猜想,格林小姐也许写信给了谁求证。韦斯莱家的男孩,比如——威廉或者——还是叫做查理?”
    “你…说什么?”
    “巨人海格可配不上做我的朋友。顺便一提,今天下午审判的时候,邓布利多作为威森加摩的权威巫师接到了通知,当然了,现在他回去了,不过他也许已经听说了你‘偷盗倒卖龙蛋的勾当’对了——你猜——那枚该死的龙蛋去哪了?”
    尤金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他一步一步逼近,声调又是那种轻缓而蛊惑的高度,他眼睛里温柔多情,嘴上却十分恶毒地说“怎么样,难以想象对吗?那天晚上十二点钟声响起的时候,我站在医疗室门口——正如你现在的心情。”
    贝蒂的手颤抖起来。梅林啊,是怎样顺遂的日子让她开始丧失警觉了?还是因为仗着尤金·本森的喜欢,她就以为自己对一切都尽在掌握中了?她怎么敢把这些从别人那得到的都看做理所当然呢?
    她怎么能这么信任尤金?难道她又一次错把感动当做了别的?
    贝蒂还以为遗忘是对克莱尔最好的安排,但却没有想到不肯分担的痛苦才最折磨两个人。她这才惊觉,有时候朋友之间的联系脆弱得像一根蛛丝,所有的情感都需要你去经营,一旦你疏于管理,就会逐渐风化,稍不留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抬起脸来仿佛看着一个从来都不认识的人。尽管她愤怒、委屈、痛苦,但却清楚地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怪自己。
    “别这么看我,伊丽莎白。如你所说,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他伸手无限感慨地摸了摸贝蒂金棕色的头发“不过看在我是那么喜欢你的份上,答应的那件事情我可不会反悔。”
    贝蒂的的确确感受到想要杀了他的冲动。但就在她重新举起魔杖的时候,尤金轻笑了一声道“你不会杀我,因为我们会是一类人——还记得你无法释放的守护神吗?——伊丽莎白·特拉弗斯。你注定是一个,食死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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