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黎端着饭菜进屋,洛清芷,整理好心情,走出院门。
    果然,宫远徵站在雪青院门外的不远处,听见身后有声响,转身过来:“我就是想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现下没有什么了,该做的事也都做的差不多了。”
    “那,那我。徵宫,还有事忙,我走了。”
    两人都有一些小心翼翼,洛清芷通红的眼眶和他的软软的语气,都在昭示着他们对彼此小心而又亏欠的爱。
    宫远徵见洛清芷没有说话,转身欲走,洛清芷终是忍不住,拉住他的手,哽咽道:“对不起,我......”洛清芷强忍住哭腔:“我没有别的办法,你就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
    宫远徵没有回头,却努力握着她的手,一滴眼泪在抬眸的瞬间滑落。她说当她没有来过,这怎么可能呢。他们一起度过寒冬,迎来春日,却要在满城花开时分别。我们讨厌离别,可人生却又偏偏充满了离别。
    宫远徵终是没有回头,良久的沉默后,他松开了洛清芷的手,独自回到了徵宫。洛清芷看着他的背影,心痛不已,难以呼吸,她呆呆的抬头,天空上只有乌云,不见其他。
    “姐,姐姐。”泽黎出门寻找洛清芷,未见到人,便开口叫起来。
    “别喊了,我在这。”
    泽黎回头,见洛清芷坐在一处台阶上,眼睛通红,他慢慢走到她身旁坐下:“姐,你是不是舍不得宫远徵?”
    洛清芷没有回答,微微叹了一口气,缓缓低头,手背上忽地多了一滴泪水。
    “姐姐,我其实一直不懂,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宫远徵?明明完颜大哥比他优秀,也比他认识你在先,还,还那么喜欢你。可你偏偏只喜欢宫远徵,他到底哪里比我哥强?”
    洛清芷沉默半晌:”以后,你就知道了。“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说,以后,以后,就不能现在说吗?”
    “因为说不清,爱一个人,是说不清缘由的。”
    泽黎叹了一口气:“大哥也这么说,看你们这样,我宁愿以后也不明白。”
    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泽黎看着洛清芷难过的神情,安慰道:“姐姐,你要真的放不下他,不如就留在宫门,你要做什么事,我替你去做。”
    洛清芷擦掉脸上的泪水:“这件事,只能我去做。泽黎,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保护好自己。璟和严齐不能永远保护你,他们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你没办法永远跟着他们。而我......总之,你要学会过自己日子,做你自己,知道吗?”
    泽黎伸手擦了擦洛清芷脸上残留的眼泪:“我知道,将来你们都会娶妻,嫁人,成家。我想好了,如果有一天你们不需要我在身边了,我就带着我的朋友回雪狼谷,过我从前的日子。”
    “不可以,你要过好的日子,雪狼谷的日子,不能再过了。”
    “姐,你知道我为什么进宫门后的那几天,总是跟你对着干吗?”
    “为什么?”
    “因为我生气。”
    洛清芷破涕为笑:“我怎么惹你了?”
    “我之前总以为你会跟完颜大哥在一起,我都想好了,以后,你们成婚,我就求大哥给我一间屋子,我要守在你们身边。等你们有了孩子,我就教他们驯兽,让我的朋友们保护他。可结果......”
    “所以你就生气了?”
    “嗯。”
    洛清芷笑着轻抚着他的头发:“泽黎,有些人这辈子注定只能做兄妹,有的人也注定会成为你的牵挂。”
    “哎呀,我不懂,也不想懂,你们高兴就行。”
    洛清芷无奈一笑:“屋里的人商量的怎么样了?”
    “他们答应了,姐,你要带他们出宫门吗?”
    “他们这把剑,当然要带走。”
    “我用不用传消息给我们的人,让他们来接应我们?”
    “用,不仅要传,还要传到无锋的耳朵里。”
    “我能杀人吗?”
    “你只要不怕造下杀孽,想怎么杀,都随你。”
    春光和煦,不同于初来宫门时的寒风,宫尚角让洛清芷去校场等他,她便一早等在校场。
    不久前,他们在这比试武艺,大家都在,看客开心,比试的人也打的爽快。可今日,场中不见旧人影,她也不再是原来的自己。
    “小姐,角公子来了。”月影提醒着。
    洛清芷一袭白衣,转头见他身着墨绿描金骑装,竖起马尾,带着长刀,盛气凌人。
    “尚角哥哥。”
    宫尚角打量着她:“去换身衣服,我在场中等你。”说完便走,洛清芷拉住他的衣角:“有话直说就是,为何还要换衣服。”
    宫尚角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场中:“还记得你之前在这比武吗?”
    “记得。”
    “你这身衣服不适合比试,去换了。”
    “你要跟我比试?”
    “是。打赢我,我送你出宫门,输了,你就要听我的。”宫尚角说的认真,面容严肃。
    “尚角哥哥,这没有意义。且不说我能不能打过你,我就是输了,我也不会留在宫门,我的路,该我自己走,旁人代替不了。”
    “替不替的了那是后话,就算是要离开宫门,我也要看看你还有没有自保的能力,我不想我的盟友是个废物。去吧,换了衣装,让我看看你真正的本事。”
    宫尚角说完,径直走到场中,活动筋骨。洛清芷远远望着他,她明白,今日,她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洛清芷转头去换衣服,一刻钟后,当初一身月白色束腰外衣再次穿在洛清芷的身上。她还是喜欢这身衣服,也因为这是第一次她和他联手时所穿。
    洛清芷迈入场中,宫尚角见她的模样,勾起一侧唇角,将手里的剑扔给她:“来吧,试试你的剑法有没有退步。”
    宫尚角拔出自己刀对着洛清芷,洛清芷却迟迟没有拔剑:“尚角哥哥,你知道的我打不过你。”
    “你洛清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还少吗?你要是不想离开宫门,那就不必拔剑。”
    洛清芷无奈,心下一横,拔出利剑:“尚角哥哥,得罪了。”
    长剑直指宫尚角而来,宫尚角出刀抵挡忽地手腕一转,刀刃划过洛清芷的脖颈。两人在场中你来我往,月影看的着急,洛清芷本就输了大半内力给泽黎,此时还没有恢复。宫尚角步步紧逼,完全没有放水之意。
    双刃相击,带着破碎的寒光,宫尚角用力一击,洛清芷抵抗不住他的力量,疾步后退。宫尚角趁此,一把长刀自上而下的劈下来,洛清芷闪身躲避,接着想要施展轻功飞身至他的身后,却不曾想,宫尚角退后一步,用足力气,将她拉了下来。
    洛清芷情急之下,甩出暗器。宫尚角翻身躲过。洛清芷见此,想要趁热打铁,挥剑而上。只不过宫尚角的反手抵挡时刀反射出的光亮照到洛清芷的眼睛。她眼前一黑,抬手挡光间,被宫尚角踹飞出去。等她想要站起回击时,刀刃已指在喉间,这场比试,她终是输了。
    洛清芷扔了手里的剑:“我输了,但我绝不会留在这儿。”
    “我知道。”
    “什么意思?”洛清芷不解。
    宫尚角收起长刀:“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吗?”
    洛清芷不语,宫尚角接着说道:“出剑犹豫,步伐凌乱,面对你的敌人心慈手软。你明明有暗器,却不早用,非要等我耗尽你的力气时才拿出来。我要真的是你的敌人,你早就死在我的刀下了。
    洛清芷,没有杀人的厉气最后只会被人杀。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想出宫门?是打算去送死吗?”
    洛清芷狡辩道:“你又不是无锋,我当然不会对你下毒手。”
    “我站在你的对面,就是你的敌人。敌人不会因为你是谁而网开一面,他只会要你的命。”
    “所以,你是在质疑我的能力?”
    “我质疑的不是你的能力,而你的态度,你的心。
    你没有发觉你变得心软了吗?不管是对南笙还是那几个无锋刺客。
    心软就会有软肋,有了软肋,就会给敌人可乘之机。你要想离开宫门,就要变回从前的洛清芷,懂吗?”
    洛清芷抬眼望着他:“我还是我,从未变过。”
    “但愿如此。”
    洛清芷转身欲走,宫尚角冷声道:“回来!”
    “又怎么了?”
    “接着来,什么时候打赢我,什么时候离开。”
    洛清芷无奈一笑:“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这是离开宫门的条件。”
    宫尚角对洛清芷来说是一个既温暖又威严的存在,他救她回去,所以她敬重他。但也因此对他说的话有些出于本能的不敢反抗,当然,怒火上头时除外。
    一遍遍进攻,一遍遍被摔倒,踹飞。接着站起来,再次循环。宫尚角一遍遍激发着她,他要被磨平利爪的狼,重新焕发出她曾经的野性。
    不知过了多久,口吐鲜血的洛清芷,拿着短刃,抵在宫尚角的心口。眼神中狠厉,让他看见曾经杀死无锋刺客时的洛清芷,没有犹豫,一刀毙命。
    洛清芷已经杀红了眼,宫尚角用力抓住她的手腕,一记手刀砍在她的后颈。接着洛清芷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宫尚角将人抱回角宫,上官浅在榻前照顾她,直至洛清芷醒来。
    “醒了?”
    洛清芷浑身都疼,挣扎着坐起来:“我怎么在这?”
    “角公子带你回来的?你浑身是伤,他也是。你们这是怎么了?”
    洛清芷扶着脑袋:“他让我跟他比试,打伤的。”
    上官浅:“角公子说等你醒了,让你去正殿找他,他有事相告。”
    “只有他在吗?”
    上官浅明白她的意思,微微一笑,解释道:“今日,徵公子送新娘出宫门,估计要晚上才能回来。”
    洛清芷心里一松,和上官浅坐了一会,便去了正殿。
    正殿前,洛清芷鼓起勇气,长舒一口气,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身黑衣,正襟危坐的宫子羽和换了里衣的宫尚角。
    “尚角哥哥,执刃大人。”
    宫尚角:“伤,没事吧?”
    洛清芷:“没事。”
    “过来坐。”
    洛清芷闻声乖乖坐在一旁,宫子羽见她的模样,不禁笑出声,说道:“你这个样子倒是罕见,果然,恶人还要恶人磨。”
    宫尚角侧头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没文化就多读点书,这都是什么用词。”
    洛清芷有些不满:“我不是一直这样吗?执刃大人有意见?”
    “没有,我怎么敢有。”
    “找我什么事?”
    宫尚角开口道:“我们商量过了,你要出宫门为你母亲报仇,宫门不能阻拦,所以过几日,我们会送你离开。”
    洛清芷难以置信:“真的?”
    宫子羽:“真的。你可以走,当然,不走是最好的。”
    “该我走的路,别人替不了我。”
    宫子羽:“宫门规矩虽然严苛,但人之常情我们也能理解。我们商议过了,远徵弟弟,已经及冠,身为男子不该只蜷缩在宫门一角,该出去历练历练才是。所以,我们打算让他也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
    洛清芷闻言心中划过一丝欣喜,后又被理智所取代:“不可以。”
    宫尚角脸色一变:“什么?”
    洛清芷无所畏惧:“你们要他历练我管不着,但不可以是现在。在无锋被铲除之前,宫远徵不能离开宫门。”
    宫尚角:“我知道你的心意,但这是唯一能两全的办法,你难道不想跟他长相守吗?”
    “我想,但我更想他平安。”
    宫子羽:“远徵弟弟出去历练是件好事,以他的身手,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那也不行。他从没有离开过旧尘山谷,也没有看过外面的肮脏险恶,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执刃大人,我知道你们是好心,但我不能让他冒险。”洛清芷站起身跪在两人面前:“算我求你们,让宫远徵平平安安的在这宫门里,不要让他出来趟这潭脏水,即使有一天我们攻入无锋,也不要让他去。”
    宫子羽和宫尚角对视一望,宫尚角起身扶起她:“这是你的心意,但也要看远徵怎么想。”
    “尚角哥哥!”
    “不要过于执着,放宽心,他尊重你的选择,你也要尊重远徵的选择。”
    洛清芷望着他,她无比希望宫远徵能有个不同的选择,一个没有她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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