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年的农耕文明,使得不论是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都对土地有着狂热的迷恋。
    中举成了老爷,人生事业发达后衣锦还乡,荣归故里,第一件事便是花大价钱买地、买田,然后盖房子。
    如果做生意发财了,同样也是买地、买田,总而言之,土地就是立身之根本,越多越好。
    自开国后,权贵们已经完成了大量的土地兼并工作,越有钱的就越有更多田地,没地的则一无所有,导致真正种地的农民无田可耕,不得不沦为佃户。
    可以说此次流民规模愈演愈烈的根本原因,正是因为土地兼并所致。
    晋王将瑞阳县的土地划分之后,还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县外那边良田是谁家的?”
    戴枷示众的知县战战兢兢地回道:“那是一处皇庄,平日里有太监管着。”
    这是抄家抄到自己头上了?晋王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要论起全国最大的地主是谁,自然是坐拥天下的皇帝。
    皇庄数量多,管理的太监也多,京城里的太监有十数万之众,很多都是被外派去管理皇庄、收矿业税或是进入军队当监军,此处皇庄同样如此。
    “皇庄怎么了?”晋王当真心狠,“把管理皇庄的太监押进大牢,这些地全给流民分了!”
    反正崽卖爷田不心疼,他就是全国头一号败家子。
    知县吓得跪倒在地,“可使不得啊,陛下震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啊!”这可跟抢地主豪绅不同啊,这是妥妥谋反啊。
    晋王笑笑,“本王都不怕,你怕什么?”
    知县默默退到一旁,皇家父子相争,果真比民间残酷多了。
    很快裴忠带着人把太监押过来,负责管理皇庄的太监,每天生活滋润得很,吃得满脑肠肥,他尖着嗓子喊道:“咱家要禀明皇上,诛你们九族!”
    裴忠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脑勺,“别诛了,就是晋王下的令。”
    “屁个晋王,他早就死在洛城了……”
    当太监看到一脸冷笑的晋王时,双膝不由一软,整个皇宫正经主子不多,晋王,他怎么会不认识呢?“殿下,你怎么还活着呢?”
    当百姓见到太监喊出殿下的时候,俱都大为震惊,他们还以为所谓的晋王是假的,不过是流匪拿来唬人的幌子,没想到还真是王爷啊。
    “你叫什么名字?这片庄子有多大?”
    “回殿下的话,奴叫黄吉祥,这片庄子有……”
    黄吉祥不敢瞒他,正老老实实交代呢,负责保护皇庄的打手们就冲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当地的地痞流氓,最喜欺压百姓,要是有人不愿交出土地,就用各种威逼、欺骗的方式,强占百姓们的良田。
    同时还威胁、恐吓皇庄所属的佃户,逼得佃农不仅要交高额租金,还要交纳一田两税,一份夏税,一份秋税,另外还得服徭役,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他们听说县里来了一拨流民,本没在意,再厉害的流民也没胆子敢抢皇庄,于是仍聚众赌钱,直到有人来报,黄公公被士兵掳走,这才点齐了人马杀过来。
    裴忠今天好忙,看见有人来闹事,火气腾地就压不住了,“一群不开眼的家伙,都收拾了!”
    打手们都是乌合之众,平日里只会饮酒作乐,虽说人数占优,但只要杀了领头的,剩下的人立马跪地求饶,一看就是没骨头的小滑头。
    “小将军饶命啊,我们都只是下人,全是黄公公教唆的!”有人为了自保,当即把黄吉祥供出来。
    晋王摆摆手,“别急,我办案都讲究证据。”
    老百姓此时早已耐不住,一个个纷着指着打手们怒骂,“上回就是你毁了我家的青苗。”
    “还逼得李老汉卖女还债!”
    “你们都是一群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蚂蝗。”
    打手们纷纷觍着脸赔笑道:“都是阉人逼我们干的。”
    他们敢这样说,自然是因为满地的人头,给了他们非一般的勇气,毕竟黄吉祥眼看着就要变成死吉祥了。
    黄吉祥瞪着腥红的眼珠子,哆嗦着嘴皮子,“好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吃咱家的,喝咱家的,竟敢编排咱家的不是,我打死你!”
    押着黄吉祥的小兵适时地侧身给他让出一条路,“去吧,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黄吉祥本就身宽体胖,一顿王八拳下去,揍得打手们哭爹喊娘,但由于晋王可没叫他们起身,只能跪着躲避,“别打啦,疼死了!”
    围观群众纷纷拍手称快,“打得好,狗咬狗一嘴毛,痛快!”
    “这些人全杀了都死不足惜。”
    晋王乐呵呵地看着他们打成一团,直到黄吉祥打累了,瘫倒在地,才让人将他们押到大牢,等着明天继续审。
    而当天分到房子、田地的百姓,做梦都开心得笑出声,没分到田地的流民,则耐着性子等着次日继续。
    县衙后堂内,常小小将从各豪门大户运出来的金银、粮食都做了统计,着人先放进衙门库房。
    晋王翻了翻册子,“登记了这么久,手累了吧,先歇歇。”
    常小小开心地数着银票,“不累。”
    一旁的吴军师写案情卷宗,手都写抖了,闻言喊道:“柳兄,我手累了,帮着揉一揉。”
    “你脑子进水了吧,累了就换只手写,”正在磨刀的柳帮主白了他一眼,“你不是双手都能写吗?”
    “哟~你不说我都忘了。”吴军师不慌不忙地换了另一只手继续写。
    晋王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吴兄辛苦了,我也来写吧。”
    “殿下果真贴心哈!”吴军师一把将手边的卷宗推了过去,“有劳殿下啦!”
    当晚,瑞阳县非常热闹,老百姓自发地守住各路口要道,以防有些自知罪孽深重,生怕遭了清算的人跑了出去。
    这些人中有些是地主豪强,有些却是作奸犯科的匪徒,他们看过白天的公审,便想趁着夜深从倒塌的城墙处跑路,结果却被百姓在路口抓住。
    这些人被抓后,有讼师连夜写下状子,待到天明众人便齐齐押着嫌犯,浩浩荡荡来到县衙击鼓鸣冤。
    “这么早?”睡在府衙的晋王一行人,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继续审案。
    就在大家忙着打土豪、分田地的时候,裴一却派人传来急信,送给晋王。
    常小小看他脸上有异,遂问道:“发生何事了?”
    “是陈总兵带着人把守要道、路口,抓了不少流民,这些人如今全被押送到密州城修城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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