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若一边说一边观察众人反应。
    园中一片寂静,众人明白,正题来了。
    谢婉若抿唇继续道:“前几日收到边关最新战报,战情严酷,此次从上京远赴边关的将士,战后恐所剩不多,只够留下驻守边关,无法再回上京。而我们的安稳离开不将士保护,是以只能纳征新兵。”
    “大家心里都清楚,大昭去岁多灾多难,国库空虚。如今是危难之时,需要大家共施援手,一起度过这难关。”
    “不知我们能做什么?”荣王妃探问。
    “若有我们能做的,侧妃娘娘尽管说。力所能及,义不容辞。”庄老夫人正气凛然的附声。
    自打庄家父子战死后,庄老夫人闭府不出,众人己有多年未见她。
    今日宫宴,她竟也来了。
    还有周夫人,同庄老夫人一样,也是多年未露面,今日两人同时出席,实是难得。
    谢婉若望着众人,端容正色道:“纳征新兵需要大量银钱,殿下写信命我拿出东宫私库,但只是杯水车薪远远不够,望大家能慷慨解囊,共助朝廷。”
    这是让她们出钱!
    众人听后心中大震,顿起急惶。
    她们虽是当家主母,但大笔银钱支出,也得经过夫君同意,哪擅自做得了主。
    看出众人心思,谢婉若别有深意道:“去年边关将士急需粮草冬衣,上京商户尚能无私捐赠。在座各位都是达官显贵之身,相信心中大义定不逊于商户。”
    “当然,朝廷也不会凭白贪没大家的私产,每家每户出了多少银子,都会录载成功名册,待将来国库丰盈后,逐一归还。”
    “并且这份名单也会张榜公示,让万民共同称颂。”
    这哪是记功,分明是记过!
    又是录载成册,又是张榜公示。这要是出的少了,还不得被人戳着额头骂,往后还有何脸面见人。
    谢婉若这招,实在太毒!
    原本还想找借口推辞,或者象征性的拿一点的,全都打消了这念头。
    但如此大事,实非她们一个妇道人家能做主。
    众人左顾右盼,一脸为难。
    有人道:“我们进宫前不知所为何事,并没有带银子……”
    此话一出,立时引起其他人附和,像是寻到了正当理由。
    谢婉若温和一笑,善解人意道:“我知此事重大,非夫人们一人能决定,是以没有提前说明。”
    “无妨,今日回去后夫人们同家中好好商议,明后两日将银钱送到宫门口便成,会有人收整记录。”
    看似留有余地,实则将她们逼的更狠,毫无退路。
    放她们回家商量后,便只能尽量多出些钱,否则便是吝私寡义,有损名声不说,还会影响累及仕途前程。
    如此一来,谁敢拿少了?
    谢婉若看似温婉良纯,实则心计深沉狠辣。今日之举,让众人大开眼界。
    冷风瑟瑟,冻人寒风里裹挟着雨丝,打在人脸上凉浸入骨,冷的人浑身一激灵。
    竟是下雨了。
    周夫人看着郁澜的肚子,心中担忧不己,怕她在外淋雨受冻感染风寒。
    想着尽快结束这场宴,周夫人扬声道:“我们受将士以命庇护,才能安享荣华,如今国之有需,自当竭力以报,周府愿出银万两。”
    “周夫人好气魄,谢府也愿出银万两。”谢相夫人紧跟着出声。
    做为谢婉若的娘家人,自是得鼎力支持。
    郁澜轻抚着肚子道:“驸马不在京中,便由我自拿主意,出银三万两。”
    庄老夫人也道:“老身家中无人可商,便自作主张出银五千两。”
    于庄老夫人而言,钱财不过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出的是心甘情愿。
    但庄府多年无进项,郁澜出嫁时又添了妆,庄府所剩财产不多,庄老夫人便量力而为只出了五千两。
    这一举动,也给其他人铺好了台阶,可酌情少出一些,不必被一万两吓到。
    有人牵头后,荣王妃等人也相继表态。有人出五千,有人出三千……但最低,也就止于三千。
    丝丝冷雨打在身上,令众人不胜惶恐。
    按这么个标准,各家都得掉一层皮。
    虽说谢婉若承诺将来国库充盈后会归还,但谁敢要?便是将来皇帝真赏赐回来,也得磕头谢恩……
    然事情发展到这份上,由不得她们愿不愿意了。
    或者说从被谢婉若惦记上那一刻开始,她们就别无选择。
    从前谢婉若在闺中时,众人都只见过她温婉端秀的一面。后来入宫了,因着侧妃身份鲜少露面,加之曹慕雪的压制,她仿佛销声匿迹在上京。
    今日这场宴,不仅让众人再次见到了谢婉若,也重新认识了她。
    相府嫡女,天生后命,怎会没点聪慧手腕。
    知晓众人心中忐忑拿不定主意,谢婉若宽和道:“春雨冷寒伤身,大家早些回府吧。”
    “是,臣妇告退。”众人如蒙大赦,匆忙起身离宫。
    宴席一结束,毓贵妃便立时吩咐:“暮春,快拿伞来,盼冬,扶公主回去更衣。”
    周夫人连声叮嘱道:“公主淋了雨,回去后头发一定得仔细熏干,再喝点热汤驱寒……”
    若不是在宫中,又兹事体大,周夫人早便叫郁澜提前离席了。
    郁澜肚里的孩子,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毓贵妃也很是心疼自责,生怕郁澜因此染病。
    暮春撑了伞,昐冬扶着郁澜起身。见周夫人和毓贵妃一脸担忧,郁澜宽慰道:“我没事,只是一点雨丝,沾湿了表面。我里面穿的厚,一点也不冷。”
    知道今日天冷,提前做足了准备。
    郁澜说着,伸手握了握周夫人的手。
    感受到郁澜双手确实暖和不冰,周夫人稍稍放了心,催促她快些回钟灵宫。
    “一道去钟灵宫坐坐吧。”毓贵妃邀请周夫人。
    许久不见郁澜,周夫人十分挂心,听了毓贵妃的话稍作迟疑便应了下来。
    临近生产,她有许多话想要嘱咐郁澜,也想细问郁澜的近况,以慰心安。
    不远处的庄老夫人,看着郁澜被左拥右簇,本想关怀两句的她,想想作罢了,抬步欲跟着人群离宫。
    毓贵妃注意到了,犹疑一瞬道:“庄夫人可有空去钟灵宫坐坐?给韫儿捎两句话回去。”
    庄韫上学时,都住在庄府,己有六七日未见,郁澜也有些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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