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做错了,招惹上他要下死手打这个孩子。”
    病房里面,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出来,她不再是那个面对爸爸坚强的英雄,脆弱到几近崩溃:“这个女儿从小听话,他一天都没有抱过,孩子小的时候追着他叫爸爸,他一脚就踹过来,现在孩子好不容易有了个好出路,他竟然要下这样的毒手……”
    姜思甜在门口,记忆里并不记得自己追着爸爸的事,她只记得只要爸爸回家,她就要藏起来,不然就会被打一顿。
    原来她也曾经,追着爸爸要抱抱,可是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虎毒不食子呢,他竟然干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舅舅气愤的声音也在里面响起,看来是舅舅来看纪叔叔:“不行!我不能这样算了!心心的前程不能出问题,我必须治一治他这嚣张的态度!”
    姜思甜在门外,握着点心盒子的提绳,她想进去说不要舅舅找麻烦了,不然会影响舅舅的工作,可是现在她不能进去,她是这里的罪魁祸首,要不是因为她,纪叔叔和周观棋都不用躺在这里住院。
    她爸爸为什么这么恨她?
    明明她已经从家里出来了,她没有再期盼能有爸爸的爱,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不放过她?
    “你们不知道,他应该是打过周观棋以后,知道打错人了,也知道我和心心已经去了京城,我千防万防……他竟然在心心考试那一天,在京大门口堵她!”妈妈越说越委屈,哭的泣不成声:“我女儿从小到大没做过一件亏心事,为什么要摊上这样一个爸爸?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竟然还嫌她自己努力,想拦她下来……”
    姜思甜麻木地听着,很多事情突然就有了答案,她隐约觉得爸爸在她有一点希望的时候,就回来打她一顿的事,原来真的是爸爸故意的。
    怪不得妈妈要提前去京城,那一天她还不陪她去考试,原来她早就知道,她爸爸不会让她平安。
    她站在门口,竟没有勇气再进去,那病房里妈妈伤心,纪叔叔和周观棋受伤,竟然是因为她自己。
    她活着就是个错误。
    里面的周阿姨叹了一口气,开始温声安慰妈妈:“算了,这事在这个病房说过算完了,千万别让思甜知道,她现在正是学习的关键时候,要是让她知道自己爸爸……影响了学习,损失可就大了。”
    姜思甜心中感动,周阿姨到现在还在为她着想,周观棋被打成这样,她都没有怪她。
    舅舅说:“现在没有证据证明是姜政干的,暂时别打草惊蛇,并且心心以后前途大好,不要让她背上一个坐牢的爸爸,咱们要为孩子的以后想,不能让她因为有个坐牢的爸爸,而被别人嘲笑。”
    姜思甜再也听不下去,提着点心盒往外面走,走到医院的花园处,坐在一个长椅边,再也忍不住自己的难过,面对着那个病房的窗户哭。
    她至今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会那么恨她,她也是他的女儿,他可以不管她,她不奢求他能够爱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害她?
    她做错了什么?
    非要她死,他才能放手吗?
    情绪崩溃之时,姜思甜好像听见手机的声音,还没有缓过来就接了电话。
    视频那边,周舟本来心情还不错,看见姜思甜哭得气都喘不过来,立刻急眼了:“你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还是周观棋又发生意外了?”
    上一次她这么哭,还是那个杨小笛结婚的时候,周舟不免想到是不是周观棋出了什么严重的意外。
    姜思甜勉强稳住自己的情绪,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心里难过……”
    这件事不能告诉周舟,她爸爸打她不是一件光彩事。
    他们这里,不管孩子多么优秀,只要家里有人坐牢,都会被别人说闲话,这也是舅舅和妈妈进退两难的原因,这个苦果他们得咽下去,还不能让姜思甜知道。
    平息了一些,姜思甜笑着说:“没什么,就是被警察问话吓了一跳,一时间没控制住情绪。”
    姜思甜胡乱说了一个借口,先谢谢周舟送来的礼物,再说自己要去送点心了。
    挂了视频,匆忙往病房里走,她不想错过别的信息,或许他们合起来还有很多事欺骗她,她想要知道更多。
    而病房里,很明显这场谈话没有结束,但已经不再围绕姜思甜来说,而是周观棋。
    姜思甜不想站在病房门外偷听,可是她真的想知道,他们还有什么事隐瞒着她。
    只听周阿姨说:“如果周观棋爸爸来找你们说什么赔偿,你们也别听他的话,周观棋和我都不要你们赔钱,这个家我说了算。”
    对呀,姜思甜差点忘了这一点,不管打人的是谁,周观棋这个无辜的人,在他们店里被打,纪叔叔应该负上责任,赔钱是最直接的办法。
    但周阿姨却说不让周观棋听周叔叔的话,表明他们不要赔偿:“说来你们也别笑话,他爸爸这么早回来,就是为了要钱,现在我们坚持不要,可能不到过年他就走了。”
    周阿姨也很难过,周观棋爸爸并不是回来看孩子。
    她和妈妈一样都有自己的伤心事,转而对周观棋说:“周观棋,你自己要看清楚,这一房子人虽然连累你被打,可是最照顾你的也是他们。
    今天我不怕把话给你说破,你爸爸早前发达的时候,嫌弃我长得不好看,带不出手,早就在外面有新家了,欠债的时候,他也是带着那个老婆孩子跑了,丢下一堆烂摊子给我。
    现在他回来,不是因为你帮他理清了一部分债,而是因为你被打能拿上赔偿,赔偿一到他就要走。”
    周阿姨原来也曾经历过和她妈妈一样的烦恼,只是他们都一样,选择为了孩子而隐忍。
    “我现在把话放在你面前,思甜以前帮你读书,帮你学音乐,做人要知恩图报,如果你爸再劝你要告纪叔叔负责赔钱,你就想想以前你怎么亏人家的事。”周阿姨这几天也被弄的心力憔悴,道:“你要告,你就别再认我这个妈,跟着你爸爸去新家吧。”
    姜思甜的心提到嗓子眼,却只听见周阿姨说了一句:“想想你这些年是谁照顾你,说句丧气话,我今天死了也不怕你没人照顾,但是你跟着你爸爸,你看看思甜,你自己想吧……”
    两个人都是一样的境遇,只是周观棋的爸爸想利用他来讹钱,而姜思甜的爸爸现在想直接弄死她。
    姜思甜站在外面,静静听着后面的话语。
    周观棋干哑的声音,像是许多年没有倒过水滋润的磨盘一般:“妈,我没说要告纪叔叔,你怎么把我说成唯利是图的小人了?”
    姜思甜彻底放心了,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什么都不知道,微笑着推门进去:“妈妈,周阿姨,我带了点心来,是京城很难买到的老字号,特别好吃!”
    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什么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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