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祯出了潇湘馆大门,见到站在昏暗灯光中提着一盏灯笼的妙玉,朝她一笑后,挥手让潇湘馆的婆子关了大门,才朝她走去。
    妙玉转过身,与他肩并肩的走,手中提着灯笼,烛光一晃一晃的。
    路边的灯因电量不足,变得昏暗许多,这也是楚祯散宴的原因之一。
    “你今晚……”
    “你方才……”
    沉默片刻后,两人同时开口,竟是莫名有些心有灵犀般,楚祯和妙玉两人都是转头看向对方。
    妙玉很快襒过头去。
    楚祯笑道:“你先说!”
    妙玉斜瞥他一眼,慢悠悠道:“我闻到了林姑娘身上的淡淡香气,想必你方才进去是专程为了抱她,因而沾染了她的…女子香。”
    昏暗灯光下,妙玉冷清绝丽的脸颊上,浮现两朵红云。
    楚祯大为惊奇,自己嗅了嗅衣服,诧异道:“我怎么没闻到?!”
    林妹妹身上的确有一股好闻的香气,抱着她时,或进入她闺房内,香气尤为明显。
    “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
    妙玉语气冷淡道。
    楚祯习惯她这样的语气,笑说:“难得你夸别人,不过,林妹妹的确很香。”
    他亲自体验过,林妹妹不止身上香气怡人,樱桃小嘴也是甜滋滋的,那软舌……
    个中滋味,使人爱不释嘴。
    但这话有几分暧昧,楚祯又忙补充:“连我抱一下她都沾染上了她的香气!”
    这话似乎也有些不对。
    两人之间……似乎会使妙玉心里生出醋意来?
    但楚祯又不敢确定,只是隐约察觉到,此刻妙玉的沉默是因他这句话的缘故。
    “先前我听说一件事。”
    妙玉忽然说道。
    “什么事?”
    妙玉看向他,朱唇轻启:“皇帝允许你封妃,位同王爷。”
    楚祯看向她,妙玉反而又避开他的视线,眼神有一丝慌乱之色。
    被楚祯捕捉到了。
    他脱口而出:“伱想当妃子?”
    刹那间,气氛安静得吓人,妙玉也止住了脚步,精致白皙的脸庞浮现羞恼的神情:“楚神仙也把我当成六根不净的人不成?”
    她未有提过想当什么妃子,只是…和他说了这事。
    妙玉慌了神。
    她似乎是在无理取闹。
    等等,他这话,是不是在说想让她当妃……
    “抱歉,是我一时口快!”
    楚祯见妙玉表情冷漠,不免有些尴尬,以为自己陷入到“她喜欢我”的人生三大自信中。
    妙玉没有回答他。
    楚祯想了想后,说道:“妃子的事,不过是一个名号,毕竟园子的钱都是我自己挣来的,跟朝廷俸银无关。”
    “这倒是好事一件。”妙玉冷静下来,声音轻淡:“不必仰人鼻息过日子,先前未有十万两时,我也听到林妹妹要给宫内列清单,把花销在哪都列出,如今却是不必了。”
    楚祯笑道:“之前是我没考虑到这茬。”
    “也是你疼爱妻子之故。”
    却没有再提妃子之事。
    楚祯一笑,坦然问她:“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事来?”害得他想多了。
    妙玉瞥他一眼,手中紧攥住灯笼。
    “我来拿吧。”
    楚祯接过她手中灯笼,这小灯很是精致。
    妙玉松开手,却没回答他妃子的问题,她本没有多想,却因他一句“当妃子”的话,而使这问题变味了。
    半晌,才问他:“你方才想跟我说什么?”
    “也没什么,因刚才中秋宴上人多,所以趁现在才问你,感觉今晚过得如何?”
    宴会时,妙玉也行酒令,以茶代酒,又跟楚祯和她们玩了两把抹骨牌,吃了些菜。
    “酒有些烈,人有些多,斋菜尚可,月饼不如我~。”
    妙玉简略回答,看向他笑道:“我可没有喝你家的酒,只是在一旁闻到那股烈酒味,见她们只喝一杯酒意就上头,若不是你劝着,她们今晚保准要醉倒。”
    妙玉性格清高孤僻,但她话其实挺多的,如果和她熟悉了,并打开她的话题后。
    楚祯一笑:“月饼是厨房做的,不如你亲手做的精致。”
    “我亲手做的——”
    妙玉正想自夸,忽而想到那茶,便硬生生的止住话题。
    “怎么了?”
    楚祯笑着追问:“你做的月饼小巧精致,味道跟别的不同,我尝出来了。可惜你那香囊茶,我没有品出什么特别之处来。”
    他遗憾摇头道。
    妙玉与他走了一会,才忽然问道:“你可知,我这茶是怎么做出来的?”
    她的心跳得飞快。
    好巧不巧的,她在离席前,见那香囊在自己手里,便拿了出来。
    且鬼使神差一般,她又将香囊放入了……
    此事断然不会说给他听!
    “怎么做出的?”
    楚祯目光灼灼的看向她,隐约中感觉到这茶不太一般。
    妙玉避开他视线,轻声道:“今晚月色雅致,我赴神仙中秋宴,虽并未和你们饮酒,却也有一番自在。”
    “你高兴就好。”
    楚祯顿了下:“下回重阳节,亦或者冬至,或者除夕时,再请你来吃宴席。”
    妙玉摇头:“重阳冬至虽是大节,可我既已在庵内修行,岂能再多染上世俗事?除夕元宵时我再去叨扰,也不至于失了你们的兴致。”
    楚祯见她态度坚决,也就没勉强她,笑道:“下回清明时,我再去你那摘茶,看看你是怎么制作这香囊茶的。”
    妙玉臻首转向一旁。
    楚祯心里有些疑惑,提起灯笼,对着她五官精致的脸照了照。
    却见妙玉羞红脸颊,眼眉中含着一抹羞意,被灯光一照,美不胜收。
    “楚神仙!”
    被他这般打量着,妙玉又羞又恼,站定脚步,瞪着双眸看他。
    楚祯凑过去看她的脸,笃定的说:“你有事情瞒着我!”
    妙玉转过头去。
    却站在了楚祯面前,没有逃离。
    “是香囊茶很特别?”
    楚祯猜到了。
    妙玉绕过他,往前走去。
    “果然是香囊茶,妙玉师父行行好,告诉我这茶怎么来的,如何?”
    楚祯笑着追上她。
    “你这人!”妙玉盯着他看,“怎么说话越来越像府内的贾宝玉了?”
    “这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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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祯一本正经:“我是偶尔不要脸,他是经常不要脸!”
    妙玉噗嗤笑出声来,又以宽大衣袖掩嘴,眼眸瞧他:“这话也颇不要脸,难为神仙低声下气求我,换做是别人,便如之前的贾宝玉,我也不肯答应他。”
    “他求过你什么?”
    “先前他还能进园子时,想来栊翠庵找我谈佛经,被我命人赶出去了!”
    妙玉淡淡道。
    “为何?”楚祯心中略显得意,毕竟宝玉进不去栊翠庵,他却能进,所谓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就是这个理。
    “你还不知?”
    妙玉以不相信的眼神看过来:“秦仙姑归天时,他与人在水月庵……做那腌臜事,呸!”
    啐了一口后,才继续冷淡的说:“我得知此事,便不许他再进庵里。”瞥他一眼,继续说:“上回你带秦钟和智能儿来,若非你说智能儿与我是旧识,我也要撵你出去!”
    楚祯哭笑不得。
    妙玉笑道:“亏得你说了,我才知你是……”
    “是什么?”
    楚祯再追问,今晚的妙玉有些吞吞吐吐的。
    “是個好神仙。”
    妙玉轻描淡写的答了,楚祯自然是不信的,干脆提灯笼照她的脸:“我看看你说谎话时有没有脸红!”
    “我何曾有说谎话?”
    妙玉反驳,脚步放缓,光明正大的让他照自己的脸蛋。
    二人站定,目光对视。
    妙玉的脸慢慢红了。
    在楚祯的视线中,妙玉清雅出尘的容颜,变成娇羞不胜的女儿神态,使他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摩挲了下她的脸。
    “……”
    妙玉低下头去,半晌才轻声道:“你可知,我那香囊茶有何特殊之处?”
    她的一颗心如大鼓在敲着,咚咚直响。
    楚祯再次回忆了下喝香囊茶时的,摇头道:“没有尝出什么来,倒是你送我香囊时,我闻到一股特别的香气,后来再拿出来闻,香气却散了,里面只有茶叶香。”
    妙玉抬头看他,双眸似有水润般的柔情蕴着。
    楚祯也看着她。
    此时此刻,他与站在面前的妙玉,两人之间似有真切的暧昧,如清泉水一般流动在彼此之间,却又不能,也无需直接点破。
    “你转过身去!”妙玉朱唇轻启,脸颊已满是羞涩的红晕。
    楚祯有些奇怪,正想问,妙玉已经用手推着他转过身。
    楚祯听到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衣裳摩擦声。
    紧接着,他的手被妙玉抬起,一只尚有余温的香囊,落到了他掌心上。
    “热的?”
    楚祯错愕的看向她,妙玉却已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只听到她颤抖的嗓音:“这香囊如今又有香气了……你,你若不嫌弃,可以闻上一闻!”
    楚祯口干舌燥,脑海混乱,下意识的将香囊捧到鼻子前,深深嗅了一口。
    清新淡雅的香气,如同少女身上的体香。
    楚祯心中一荡,竟是捧着香囊呆愣住。
    妙玉回眸看他一眼,见他如此模样,便又噗嗤笑出声来:“我这香跟你林妹妹的香比起来,又是如何?”
    话说出口,方觉不对,忙改口道:“权当我没说,闻过也就罢了,只可惜茶叶放了多时,便是有香也品尝不到……”
    这话说完,更觉不对。
    这香囊是贴身放在她怀中,楚祯若是品尝里面的茶叶,岂不就是品尝她的…身…子。
    楚祯目光似火一般看她,妙玉复又转过身,闷声往前走。
    “妙玉!”
    楚祯追上她,这回不再犹豫,直接拉住了她的手。
    “拉拉扯扯做什么?”妙玉冷淡道。
    这话又有三分暧昧之意。
    楚祯朝着她笑:“原来是妙玉茶!”
    “什么妙玉茶?!”
    妙玉羞恼道。
    楚祯继续往下说:“你当时问我,我说是放入少女怀里,用体香熏制,本以为品尝不到的,不曾想妙玉你……”
    “我是为了回礼!”
    妙玉神情又复归冷淡之色:“楚神仙送了我许多礼物,我却一次没有回,这茶虽有些荒唐,可既然是神仙有兴趣之物,我又恰好能制出,便将香囊放入怀中。”
    又道:“可惜这少女茶不能遂楚神仙的愿,尝起来与别的茶也没什么不同。”
    瞥他一眼:“下回我不做这茶了罢。”
    “别!”
    楚祯拉住她的手,意思不言而喻。
    他还未说话,妙玉就已眼眸带笑,等着他来哄自己给他再制些……妙玉茶。
    “明年,我再来……不!”
    楚祯握住妙玉柔软白皙的玉手,看着她说:“我现在就跟你去栊翠庵,今年先尝过一次,等明年再尝一次,旧茶新茶做对比,才知道这由妙玉你亲手,不,亲……亲自用胸怀,熏制出来的茶有何不同!”
    这话已有调戏之意。
    但如今楚祯已握住妙玉的手,且这少女茶本就羞人,妙玉既已为他制出,那便能说这调戏的话语。
    只不过,少女的心事最是难猜。
    妙玉脸色沉下来,想甩开他的手,可楚祯握得用力,她只能放弃,直接往前走去。
    楚祯从爱耍小性子的林妹妹那也算学到了不少本事,哄女孩子就是其一。
    三两句话后,妙玉心软下来,对他道:“你若是心存淫念,便是神仙用五雷轰我,我也不会再给你如此制茶!”
    “我怎会这样虐待你?”楚祯哭笑不得。
    妙玉闭口不言,只往前走,未有再甩开他的手,二人手牵手往前。
    “给我。”
    忽然,妙玉朝他伸出手。
    “灯笼?不用,我拿着就好!”
    “……”
    看了他好一会,妙玉才羞笑起来,轻声道:“是香囊。”
    “哦!”
    楚祯这才如梦初醒,将香囊放入她手里。
    这一次妙玉没有叫他转身,而是自己背对他,先拉开衣领,将香囊放入,再整理了下,抹平痕迹,方才转身面对他。
    见到楚祯目光直勾勾看着她放香囊之处,妙玉的脸唰的红了,手臂轻掩,却因慌乱,而使得山峦摇颤。
    楚祯握住她的手。
    “你,你要做什么?”妙玉彻底慌了。
    “我们去喝茶!”
    楚祯拉着她,往栊翠庵走去。
    妙玉跌跌撞撞的跟着,却腿软站不稳,楚祯干脆抱住她,一低头,想要吻上她的唇瓣上。
    “不……”
    在他怀里的妙玉使尽力气摇头,眼泪落了下来。
    楚祯的理智一下子回来了,抱着她站稳,哄她道:“好了好了,我什么都不做,只上去跟你喝一杯茶就走!真的!”
    妙玉思绪凌乱,半晌才撑起力气,与他回了栊翠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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