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敌,莫要浪费唇舌了,顺受我主大恩,誓死不降。”
    陈丛点头表示认可。
    这年头,谁家还没两个忠臣了?
    勒马回身时,默默取下一支箭矢,以身躯挡住城上视线,搭箭开弓如满月,拽得铁弓咯咯作响。
    与此同时,心中默默查着数。
    即便陈丛射术再是精湛,也没有办法控制几乎直射上天空的箭矢头朝下落。
    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射死城垛之后的穆顺。
    但不要紧。
    毕竟外面都在传‘陈无敌箭术无双,远胜先秦养由基十倍。’
    那谁又敢保证他射出去的飞矢不能在天上拐个弯,头朝下落呢?
    所谓谣言止于智者,就看穆顺是相信物理学,还是相信他陈无敌无所不能了。
    陈丛数到十三。
    啪嗒!~
    终于,第一支箭矢横拍下来,歪了些,落在穆顺脚边。
    然而这突兀的一幕惊得穆顺一愣,下意识就抬头向天上看去。
    一观之下吓得冷汗直冒,天上密密麻麻的飞矢分不清头尾,几乎都是朝着他这一片落下来的。
    此刻他才知晓陈丛引弓射天意欲何为,当即闪身欲躲。
    数到十五。
    当穆顺起身那一刻,正好遇上陈丛引弓满弦,回头望月时。他甚至能看到对方脸上淡淡的笑意。
    三十步,箭出即至。
    三石强弓所引,重若苍龙击海,飞矢穿胸而过那一刻除了溅起大片血花外,胸前甲胄根本难挡分毫。
    最后的意识残存时。
    穆顺终于等到了天上箭羽坠地,或横落于地,或尾羽朝下,轻飘飘地打在身上,没有任何感觉。
    终不得瞑目...
    陈丛挂好弓,拾起飞虎戟向前一指,虎豹骑即刻向前。
    沿着城墙纵马一圈开弓两轮射向城头。
    骑兵确实没法攻城不假。
    但如果守城的步卒比精锐铁骑人数还少时,那就两说了!
    过马一圈,陈丛再横战戟,虎豹骑见状重新挂回长弓,按马陈丛身后结阵而立。
    “开城献降者不杀!”
    大将一死,城内空虚,两轮骑射后城头士卒们又丧胆。
    互相交换一番眼神,稀稀拉拉丢下兵刃,不肖片刻打开长子城门,迎大军入城。
    打马入城之际。
    陈丛似有所感,抬头望向城上,冲身边曹纯吩咐道:“厚葬了穆顺吧,怎么着也算个忠臣。”
    “喏。”
    入城之后。
    陈丛先虎豹骑接掌四门,自己则去太守府中点验钱、粮、马匹。
    不查不知道。
    偌大的上党郡养兵三万有余,府库存粮不足两万斛。
    至于刀甲?
    莫说是置换下来的旧物了,就是一件多余的单衣都无。
    马匹就更不用提了,陪同陈丛点验的老府吏原话是:‘太守重金购得良马六百,立营拥三百骑,先后多有折损,今余半百不到,尽充太守亲卫。’
    财物倒是不少,五铢钱摞了一箱又一箱,摆在库房里看着都快要发霉了。
    府邸后宅,嘤嘤哭声一片,陈丛正要进去验验成色。
    忽闻斥候来报。
    “禀将军,城东四十里外,临近漳绛交汇处,我部兵马正与张扬部交战。”
    “哦?具体战况如何?”
    “敌军势疲,将溃。”
    陈丛闻言大乐。
    眼前这斥候可是飞熊老卒,有身经百战的眼力见在,他说张扬将溃必无意外。
    虽然不知道倒霉岳父这是唱的哪一出,说好分兵缓进逐步蚕食,到头来差点背着他把事都办完了。
    但是不要紧。
    不枉他昼夜兼程紧赶慢赶,这不就捡着了?
    果然,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传令虎豹骑,东门待命。”
    “喏。”
    ......
    ......
    兵败如山倒。
    张扬也没想到,仅仅是鸣金缓退百步,最后竟然演变成这样一番局面。
    颜良摆明了不再掺和,收拢溃军往漳水河谷处靠。
    疯狂的曹军很快突破了上党军的前阵、两翼。
    他们的刀枪轻而易举地就能挑开上党军的皮肉,而上党军的还击大都被皮甲挡住,难以直接造成有效杀伤。
    其弟张成劝道:“族兄,敌军凶猛,挡不住了,下令后撤吧。”
    “不许退!此时若退,曹贼开河灌城,长子何存?”
    “族兄!曹操若要掘河早就掘了,岂会等到今日?曹军大将过于勇武,此时再不后撤,一旦对方突出中阵夺了大纛,军心一散必成溃败之势啊!”
    “罢了,传信颜良,且退长子再做打算,”
    张成愣了愣:“两家交恶,族兄何必理会袁军死活?”
    张扬胸中闷气郁结,咽不下吐不出。
    照常理而言。
    他当然无须理会袁军死活。只管放任袁曹两家打生打死,他在中间自得渔利。
    可现在的情况是,渔利没得着,还染了一身腥臭味。
    张扬很清楚。
    没有颜良所部袁军,他根本挡不住势如破竹的曹军。
    张扬更清楚。
    即便上党左右是保不住了,他也只能投袁而非降曹。
    彻底倒向袁绍,退军百步导致战败,他还能推说判断有误,或许对方念他献土有功饶他一命。
    投降曹操则是彻底的十死无生之局。
    从他将谋划说于曹操那一刻起,二人只可为盟友,断无可能为主臣。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为人主者,能容忍一个两面三刀随时想着反咬一口的臣下。
    所以他根本没得选。
    张扬心烦意乱地挥着手:“莫要问了,快去传令!”
    “喏!”
    ...
    “主公,张扬退军了,此刻只肖坠在败军身后,便可顺势夺取长子。”
    曹操双手叉腰,立在战车上远眺战局,笑得一脸得意。
    “公达观操用兵,比那百骑破美稷的陈子宁如何?”
    荀攸表情管理差点失效。
    嘴角隐隐抽动两下。
    拱手认真道:“主公用兵,在谋在断,未虑胜而先虑败,无虞则动。观全局而不较一时得失,方得百战不殆。孙子有云:‘上兵伐谋’不外如是。”
    “哈哈哈!公达谬赞了,那陈子宁如何?”
    荀攸愕然。
    淡淡地瞥了曹操身侧典韦一眼。
    “汜水亭侯用兵天马行空不拘一格,以勇盖谋世间独一,虽较主公稍逊半筹,亦为上将之选。”
    志得意满时,曹操抽剑前指:“慢击鼓,缓进军,坠住上党败军,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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