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来,陆霜气势汹汹质问白晴,“办公厅的同志说,他们已经派人去东河勘测地形了。爸爸埋在东河还是京城,我们还没谈妥,你怎么就擅作主张,定在东河了呢。”
    陆涛也在一旁帮腔,“你是大姐,可你不是这个家的家长,爸爸身后事不能你一个人做主。这件事,我和二姐不同意。”
    吵架,看样子又要争吵。
    这种场合,真叫人头疼。
    厉元朗起身劝说道:“陆霜陆涛,你们先坐下来慢慢商量。”
    白晴黑着脸,冷声回应,“我是遵照爸爸生前遗愿执行,你们是他的儿女,就应尊重他的选择。让你们妈妈埋在爸爸身边,已经违背爸爸的意愿,你们还有什么可叫唤的。”
    陆霜撇了撇嘴,“你说是爸爸的遗愿,可爸爸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全凭你一面之词,谁信。”
    白晴腾地站起来,大步走过来,站在陆霜陆涛面前,抱着胳膊眯起双眼冷笑道:“别以为有人给你们撑腰,你们就可以肆无忌惮。你们背着我和你姐夫干的那点龌龊事,我了如指掌。”
    “爸爸尸骨未寒,我不想让爸爸在九泉之下,看到我们姊妹翻脸。有些事,我不跟你们计较,但你们也不要做得太过分。”
    “你什么意思?”陆霜瞪大眼睛,死死盯住白晴看。
    “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白晴说罢,撇下他们走出房间。
    厉元朗被他们这番对话弄得一头雾水,待在这里毫无意义,快步追赶白晴。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有人指使他们?”
    白晴叹了口气,伤感道:“都说亲情是血浓于水,可他们两个自私自利,为了那点蝇头小利,连亲情都不要了。老公,这件事你不要参与,省得你分心,我会处理好的。”
    妻子的态度,令厉元朗百思不解,难道说这里面还有别的隐情?
    守灵当晚,王主任走过来,坐在厉元朗身边,情绪伤感而又低落。
    “今后有什么打算?”厉元朗关心问道。
    “唉!”王主任唉声叹气的说:“首长这一走,我的使命也就结束了。近年来他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清醒的时候征求我的意见,有外放我的想法。”
    “可我对首长感情至深,舍不得离开他,就没答应。组织会妥善安排我和吴秘书的工作,一朝天子一朝臣,元朗,我今年已经五十二岁了,处在不上不下的年龄。”
    “有些话我不说你也懂得,像我这种身份,八成会去个悠闲自在的部门。想通了也挺好,不用操心费力,安安稳稳无欲无求,正好把亏欠家人的陪伴一起补回来。”
    听得出来,王主任这番话透着无奈。
    以厉元朗的了解,岳父办公室主任是正部级,外放出去地位不低,当初的栾方仁去安江,不正是省委书记么。
    想来王主任的推辞,有他不舍的一面,也有位置不合适的顾虑。
    总共只有几十个省委书记或者部长的位置,又都不是经常有空缺。
    而且,一旦出现空缺,多少双眼睛盯着,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若是一个有职无权的地方,岁数大点的还好说,像王主任五十来岁的年纪,终究不甘心。
    等一等的心态,往往就会错过唾手可得的机会。
    谁都没想到岳父走得这样快、这么急。
    等到发现了,也晚了。
    不过,王主任这些年对岳父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在许多事情上对厉元朗有过帮助。
    对于他目前尴尬处境,厉元朗深感同情,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他人微言轻,心有余而力不足。
    “不说我了,你怎么样?”王主任收起遗憾,转而向问厉元朗。
    他没直截了当的提出来,指的就是冯滔急招厉元朗见面的事情。
    “还好。”
    “你也只能说还好。”王主任理解厉元朗,有些话不方便说。
    话锋一转,偷偷瞄向门口,王主任低声道:“听说陆家姐弟和光明轩走得挺近?”
    光明轩!
    厉元朗不解看向王主任。
    这是什么地方?
    “你不知道吧?”王主任娓娓道来。
    光明轩是京城一家高级私人会所。
    聚集的都是京中的高官子弟。
    他们在一起谈天说地,要么谈生意,要么加深感情,以便今后彼此互相关照。
    别看成立时间不长,因其特殊性,在京城具有一定知名度。
    厉元朗工作重心在宁平省,家庭在汉岳省,偶尔去京城,大都待在岳父的住宅,很少接触外人。
    自然对光明轩知之甚少。
    经王主任提醒,厉元朗顿时清楚白晴意有所指什么了。
    应该是陆霜姐弟接触到光明轩的人,有人出馊点子,在岳父埋葬之地上和白晴一较高下,争取成为陆家名副其实的话事人。
    如此一来,今后凡是对陆家有好处的事情,话事人首当其冲,第一个享用。
    原本以为陆家姐弟远离官场,对体制内的东西不感兴趣。
    可架不住有人暗中挑唆,故意离间他们姐弟情分。
    何况,同父异母本身就存在血缘上的不亲和。
    岳父在还好,岳父不在了,这份亲情大打折扣。
    姐弟反目成仇,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会儿,厉元朗的私人手机响起,一看号码,跟王主任打了个招呼,走到僻静处接听。
    手机那头传来廉明宇的声音:“估计你挺忙,一直没打电话打扰你。老爷子逝世,你要节哀。”
    厉元朗表达感谢之词,约定岳父丧事过后,他们找机会见上一面详谈。
    这些天,厉元朗接到过不少慰问电话,唯独没有廉明宇。
    现在这份迟来的问候,使得厉元朗原本忐忑的心思得以平静。
    一直以来,他和廉明宇的关系很奇怪。
    说不上多么亲密,又说不上有多疏远。
    总是在感觉有嫌隙的时候,恰恰紧密联系起来。
    以前有岳父在,这种关系还可以继续维系。
    如今岳父不在了,他们之间的联系还能保持多久,厉元朗不敢保证。
    主动权不在他这里,在廉明宇古怪的性格和随心所欲上。
    这一晚,厉元朗想了很多,也很长远。
    迷迷糊糊种似睡非睡,熬到天明时分,他走到外面,呼吸着新鲜空气,以便让自己头脑清醒。
    上午八点,冯滔率领治丧委员会办公室成员,以及海州省委省政府主要领导,浩浩荡荡赶到医院告别室。
    低沉哀乐声中,冯滔等人向陆临松遗体三鞠躬,并慰问家属。
    之后,乘车前往海州机场。
    一路上,沿途经过海州街头。
    不少群众冒着蒙蒙细雨,沿途为陆临松送行。
    厉元朗坐在车里,望着人头攒动的群众,不禁感慨万千。
    岳父为国为民操劳一生,奋斗一生,奉献一生。
    他的声望、他的口碑,以及他始终不渝坚持的正风正气,永远镌刻在人们的心中。
    渐渐地,厉元朗的眼眶不知不觉湿润起来。
    他的视线模糊了,脑海里再次闪现出岳父慈祥的面容,还有对他的谆谆教导。
    身边的白晴捂嘴抽泣了。
    厉元朗轻轻搂着她的肩膀,极力克制住内心悲伤,鼻子却止不住的阵阵发酸。
    海州机场停机坪上,一架专机早已等候多时。
    礼兵们抬着陆临松的灵柩,整齐划一的步伐,在众人注目下,缓缓走上飞机。
    之后,冯滔一行人还有家属们才依次登机。
    按照安排,专机飞往京城的航线中,专门经过汉岳省上空。
    陆临松的老家,还有楚中市,全都在计划之内。
    想当年,陆临松从这里走出求学,历经几十年,他的灵柩又途经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
    专机在这两个地方分别盘旋一大圈。
    这期间,家属们代表陆临松,含泪哭诉,向家乡做最后一次告别。
    之后,专机调头,直奔京城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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