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施主进去更衣,也不过是心中的愧疚和歉意驱使。
    单萃儿见念空不愿多说,了然于心,是怕还有什么不可说明的缘故,因而并未多说什么,拎着自己带来的账簿,冲着念空行了个礼。
    笑道:“我既已更衣完毕,便不打扰念空了,家中小厮还在寺中门房中候着我回去。”
    念空俯视着矮了她一个头,笑意盈盈的姑娘,抿了抿唇,轻轻的点了点头,迟疑道:“施主今后若是有什么难言之处,亦可来寺中礼佛清净,此番小僧便不送了。”
    单萃儿点头,眸中笑意如同雨后的太阳一般温和又耀眼,看得他一怔。
    “小女今后自然会来礼佛,到时,还指望佛祖能替我排忧解难呢。”
    说罢,也不等念空有响应,最后扫了眼念空有些愣怔的表情,唇角泛着弧度,心情甚好的离开了。
    第77章
    七十七
    距离那一日从青山寺回来,约莫又过了十日。
    此前林夫人所留下的账簿,在单萃儿的拖拉下总算是在截至日期的前夕上交了过去。
    单萃儿趴在窗边的贵妃榻上,饶有兴趣的望着窗外在树下拿着网兜往树上扑的小厮丫鬟们,耳边不断响起清荷念念叨叨的声音。
    “小姐啊,这都十日了,您整日要不是躺在床上,就是躺在这榻上,就连账簿都是在这榻上写完的,您该动动了!”
    单萃儿眯了眯眼,侧过身子一把拉过清荷,坐起身,随手捏起边上的桃花酥喂进了清荷的嘴里。
    在清荷一阵呜呜呜的吞咽声中,淡定的躺了下去:“这些天越发热了,室内起码还有个冰鉴用以乘凉,外头可是热个不行,清荷你一定不忍心将我丢到外面,汗流浃背回来的,为了不让你担心,也省的跟我出去流汗,我还是躺着避免消耗体力为好。”
    清荷咽下桃花酥,心头琢磨一会儿,有些感动,又觉得有些不对,视线扫过自家小姐慵懒的似乎又要睡着的模样,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小姐这哪是为她着想,分明就是不乐意动!
    还拿她当借口!
    清荷的脸陡然鼓起来,想着前不久,夫人派人过来吩咐她让小姐出去多动动的话,就是一阵羞愧。
    前几日被小姐忽悠,连着十日都让小姐耗在了床榻之上,分明前段时间,总是出门玩乐去的。
    思及此,清荷气鼓鼓的拽着自家小姐的手,试图将其拉起来:“小姐,夫人说过,您身子弱,总是躺着对您身子不好,您得起来动动!”
    单萃儿依旧半眯着眼,清荷这力道压根不妨碍她睡,只是看到清荷憋红的脸蛋后,叹了口气,放轻力道,顺着清荷的力道坐起身,困乏的打了个哈欠,歪着头斜靠着侧墙,懒洋洋道:“并非是我不想动,可这房内并无什么值得我动的东西啊。”
    “嗯……”清荷晃了晃脑袋,紧抓着单萃儿的手不放,眼珠子四处乱看,房内除了些贵重的器皿书画之类的,确实无甚有趣的东西,刚耸拉着脑袋,就想要将小姐的手松开。
    窗外传来的嘻嘻哈哈的笑声忽而传入室内。
    清荷和单萃儿不约而同,一齐望去,确实那树下的一众小厮丫鬟因同伴一个不冷神绊倒在地而笑,而绊倒在地的丫鬟彷佛也是这意外的一出,坐在草地上笑。
    阳光明媚,此景甚好。
    清荷脑中灵光一闪,小心翼翼地看向单萃儿:“不如……”
    单萃儿似笑非笑,看出清荷的心思,果断拒绝:“不要,扑蝉这事儿我自小就玩腻了。”
    见清荷又要念叨了,单萃儿额间轻跳,反抓着对方的手,笑道:“清荷,今日我邀了李花儿来,我要是出去,李花儿找不到我可怎办。”
    清荷闻言,惊呼一声,惊道:“什么,花儿姑娘要来?”
    “是啊。”
    “可您的屋子我还没整理过!”清荷撒开单萃儿的手,视线扫过屋内,地毯上,里屋的床榻上,桌面上到处丢着凌乱的衣物,话本子,以及随处可见的各类糕点盘子。
    这都是今早清荷为了让单萃儿起床,用来蛊惑自家小姐而拿出来的东西。
    哪知蛊惑了半天,自家小姐是起床了,但也只是从床上换到了塌上。
    当事人之一的清荷欲哭无泪,撸起双袖,将乱糟糟的东西给摆放整齐。
    单萃儿有些不解:“李花儿又不是头一次来,早就瞧见了,用不着如此。晚些收拾便是。”
    清荷头也不抬,直言道:“花儿姑娘也就年幼的时候来过,约莫早已不记得这里了,在此来,怎好给花儿小姐留了一个乱的印象呢。”
    单萃儿心虚的摸了摸鼻尖,没好意思告诉她,她和李花儿出去闲逛的时候,她再邋遢的模样也都被李花儿看了去,这点对于李花儿来说,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聪明的没回话,默默的啃着边上的桃花酥。
    “小姐,这盏您从长青寺带回来的灯盏放哪啊?”清荷有些纳闷的看着灯盏外面包裹的方方正正的盒子。
    小姐带回来的这样东西,还是她第二天才看见,看的时候,外面已经包裹着一层盒子了,小姐只是告诉她,这是灯盏,别的却也什么都没说,只怕又是小姐好奇心作祟,从青山寺买回来的。
    清荷捧着盒子,回过头看向小姐,一时之间不知该放在哪里。
    单萃儿垂着眸子,啃完指尖上的最后一点桃花酥,淡淡道:“就放在博古架上吧。”
    清荷依言将其放置博古架上后,又将其他东西整理完毕后,这才满意的出门将空着的盘子送去膳房。
    待清荷走了之后,她缓缓从榻上站起身,走到博古架前,望着外头包裹的梨花木盒出了神。
    她从青山寺将其拿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母亲尚且不在府内,便用了一个木盒将其好生的放着。
    过了几日,母亲回来了,每每瞧着对方温柔的神色,她想要将灯盏送到母亲身边询问的勇气又消散于心中。
    她不知道这盏灯送至母亲身边后,母亲会如何对她,又会和她说什么。
    因而这盏长明灯迟迟未送出去,导致耽搁于此。
    单萃儿伸出手,慢慢抚过梨花木盒上的镌刻的莲花纹理,这木盒貌似还是从母亲那拿来的,但是是作甚用处的?
    好似是放置胭脂之类的东西吧。
    倒是真和莲花有缘。
    里头那盏灯也是莲花样的呢。
    看来,还是得尽快将这盏长明灯送出去。
    单萃儿思索间,外间偶然传来了一道脚步声,脚步轻快随意,充满了活跃。
    单萃儿面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收回手,趴回软榻上,静等来人出声。
    果不其然,在她刚趴下的那一刻,房门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被打开了,随机一道充斥着笑意的声音直冲耳边而来:“萃儿今日怎的不与我出去玩乐,莫不是今日要在你闺房谈心?”
    来者身着一身简单的湛蓝色襦裙,发丝简单的用一头丝带困扎起来,束成马尾状至于身后,
    单萃儿看着对方,笑道:“今日怎得穿上了漂亮裙子,却不将一头青丝梳成个好看的发髻,倒是白浪费了你这一身裙子了。”
    李花儿将门轻轻关上,熟悉的寻到了衣柜处,从里面抽出一块毯子和软垫,丢到贵妃榻的另一头,熟稔的爬上去,这才冲着对面笑看自己的单萃儿挑眉一笑。
    “这还不是我娘听说我要来你家,出门前硬是扒了我那一身劲装,换上了这件裙子。”
    说着,扯了扯自己的裙子,吐槽道:“也不知我娘是个什么品味,我这一身小麦色的皮肤,还替我买了蓝色的裙子,不显得我更黑吗,我好久没穿过裙子,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说着,瞥了眼单萃儿,没好气道:“你今日找我有何事,要是没要紧事,便跟我出去耍吧,今日反倒是白白贡献出了我穿裙子给你看得机会。”
    单萃儿眉眼含笑,转瞬间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似泣非泣得看着对方,面布愁容:“此事说来难也不难,你我自小就混于市井闹市之家,各家的八卦也听到甚多,大多都是男女之情引起来的八卦……“
    李花儿伸手拿过桃花酥,几口吞下,闻言,眼神怪异的看向单萃儿,打断道:“你就直说吧,你想问什么?”
    单萃儿浅浅一笑,将身侧整整一盘的桃花酥托到李花儿的面前,讨好道:“我吧,最近有个比较喜欢的人,但这人颇有些油盐不进,这不是想到了你,让你给我出出注意吗?”
    刚要拿起桃花酥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单萃儿,容貌艳丽不俗,眼波流转透着脉脉情意,身子妙曼,雪肤红唇,主要是还有钱,男子能抵挡这样的美人?
    她咬下桃花酥,含糊道:“谁啊,听说你那什么竹马回来了,不会是你那什么竹马吧?”
    单萃儿一愣,摇头:“不是他,是其他人。”眼看李花儿又要问,又补充道:“你不认识。”
    李花儿闻言斜睨了她一眼,嗤笑道:“这镇上村里的人我哪个没见过,我不认识的那准是从外地过来的了。”
    见单萃儿抿唇的模样,她放下桃花酥,凑近对方,盯着对方的容颜,砸吧了几下嘴,沉思了片刻,摩挲了几下下颚,迟疑道:“莫非你没和对方说你很有钱?”
    单萃儿也陷入了沉思,母亲和她都捐了一笔钱,念空既是作为长老的亲传弟子,应也是知道的,面对李花儿质疑的眼神,她缓缓点头:“我没说,但是他应该知道我有钱。”
    这倒是奇怪了,相貌一看便知极美,既然问题不出在钱财上面?
    她又问:“那……就是对方很有钱,嫌你穷?”
    单萃儿果断摇头:“他没钱!”
    “他长得好看吗?”
    “好看!”
    不假思索的回答让李花儿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没钱但是长得好看,这不是妥妥的小白脸吗?
    她素来知道单萃儿的取向,倒是不曾想过,还有小白脸能拒绝单萃儿。
    “那他有喜欢的东西吗?”
    喜欢的东西,单萃儿脑海中浮现出对经书的珍惜和宝贵,同样迟疑道:“喜欢书吧。”
    虽然是经书,也差不多。
    于是李花儿一个拍掌,敲定下方案:“那便是了,你就投其所好,使劲送书便是了,借着送书,再讨论讨论书中内容,长久下来,此人岂不是任由你拿捏。”
    单萃儿呆呆地点了点头,经书……她也要跟着看经书……
    反应过来,简直欲哭无泪,她,她看话本子还行,就那些个破经书,她看不懂啊!
    念空没钱,念空很穷!
    第78章
    七十八
    当夜,李花儿在单萃儿的闺房中留宿了一夜,清荷起夜的时候,路过自家小家的房门口,仍是能瞧见房内未熄的烛火,隐约还能听见里面悉悉索索的谈话声。
    翌日,清荷花再去的时候,屋内只剩下了单萃儿一人。
    “小姐?花儿姑娘呢?”
    单萃儿头发凌乱倒在床榻上,闻言半睁着眼,迷迷糊糊道:“我也不知晓,许是走了吧,她一大早还得去照顾她的鱼苗儿呢。”
    说罢,一个转身,又睡了过去。
    清荷:“……”
    她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说什么,衣袖就被红娟拉住。
    清荷茫然地看着红娟,就见红娟凑到自家小姐的耳侧,轻声道:“小姐,夫人此时应在膳房候着您一起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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