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渊本来早就将她学堂闯祸的事跑到脑后, 听到这么没心没肺的一句话,当即气打不出一处来。
    “就这么点小事, 你就想出走?还说什么再也不回来,你当我这王府是什么地方,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劈头三四句,沈念念彻底懵住。
    傻子都能看出圆圆生气了。
    只是不知道,圆圆现在到底是为学堂的事生气,还是为她说出走的事而生气。
    沈念念抿嘴,上前摇赵子渊的袖子,声音渐渐小下去:“圆圆, 我让你罚还不成吗……”
    赵子渊瞥她一眼, 哼道:“谁稀罕罚你。”
    他背过身,竟是不看她。沈念念不依不饶,从他背后饶至跟前,腆着脸往他怀里蹭, “我家圆圆最好了。”
    她一张白嫩嫩的小脸, 眼睛水灵灵,眨巴眨巴地盯着他,瞧得人半点脾气都没有了。
    赵子渊伸手在她脸颊轻捏一把,“以后还敢不敢了?”
    沈念念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声音响亮:“再也不敢闯祸了!”
    赵子渊皱眉,纠正她:“我是说以后敢不敢随口说出走的话了?”
    呀,原来说这个, 看来圆圆半点都不在乎她学堂闯祸的事。沈念念笑得更开心了,“再也不说了!”
    她主动去牵赵子渊的手,赵子渊习惯性地反牵住她的手,她蹦蹦跳跳,走一步跑一步,很是闹腾,赵子渊在旁边唠叨:“慢慢走,要有女孩子的仪态。”
    沈念念想到如云和安小朝的话,凑近问:“圆圆,月亮会咬人吗?你能把月亮揪下来吗?”
    赵子渊听得稀里糊涂,虽然听不懂,但他依然很努力地去理解她的话。
    是想要捞月亮的意思吗?
    应该是这个意思。
    他心里有了主意,刮了刮她的鼻子,“晚上告诉你。”
    夏日的夜晚来得极为缓慢,好不容易终于等到夜幕降临,赵子渊和沈家两姊妹在葡萄藤下乘凉。
    沈悠悠躺在太妃椅上一摇一摇的,旁边沈念念欢快地吃着葡萄。
    每串试吃一个,吃到一个超甜的,便捧宝一般,想着喂给赵子渊吃。
    “圆圆,你怎么老站在这?”她踮起脚,摇晃手里的赵子渊,示意赵子渊快弯下腰吃她的葡萄。
    赵子渊俯身吃她递来的葡萄,一口咬下去,甜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就像眼前沈念念的笑容,可爱极了。
    他站在这等月亮,已经在心里算好,从哪个角度捞月亮,“捞”上的月亮又大又圆。
    “念念,你把眼睛闭上。”
    赵子渊转身去拿准备好的铜盆,皎洁的一轮月亮映在水里,他喊:“念念,睁开眼。”
    沈念念睁眼一看,圆圆“捧”着月亮朝她甜甜笑。
    真好看啊。
    赵子渊:“你看,我把月亮揪下来了。”
    沈念念咯咯地笑,拿手指试探性地戳了戳,月亮微微荡开,不多久又凝聚成一个大饼。
    “她们骗人,月亮才不会咬人呢。”
    赵子渊耐心听她复述如云和安小朝的话,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学堂的小伙伴拿京城的童谣吓她。
    沈念念想到什么,很是高兴,一把抱住赵子渊,“但是圆圆好厉害啊,真的能把月亮揪下来呢。”
    赵子渊脸一红,这种骗小孩子的把戏,也就念念会相信了。等到以后她长大一些,就骗不到她了。
    不知看了多久的月亮,看得眼皮子都快睁不开,沈念念依旧捧着那盆月亮不肯放手,赵子渊只得以“讲月亮的故事”为诱饵,哄她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床,沈念念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盆里的月亮。
    不见了。
    圆圆给她摘的月亮呢!
    赵子渊很头疼,“月亮只会在夜晚出现,我给你摘的月亮也不例外呀,晚上再给你摘,好不好?”
    沈念念乖乖点头。
    其实,她在意的才不是月亮,是圆圆,圆圆摘什么给她,她都会喜欢的呀。
    沈念念穿戴整齐,拖着沈悠悠准备去上学堂,到了学堂门口,赵子渊却没有立马离去,而是牵过她的手,一起往学堂里去。
    此时学子们都已经来齐了,夫子正准备开课,抬头忽地望见门口站了个人,仔细一瞧,原来是代王爷。
    一般学子上学堂,家里人并不入堂,除非有重要的事要交待,昨日里新来的学子闯了祸,大概今日是特意来道歉的。
    夫子走过去,“王爷,我们去弄屋说话。”
    赵子渊先是拘一礼,“夫子客气,不必回避,就在此地说吧。”
    众学子纷纷朝门口看去。
    赵子渊牵紧沈念念的手,“我们念念不谙世事,比不得一般的女孩子,还请夫子训诫之余,切莫太过严厉,从今以后她在学堂所作所为,自有小王担着。”
    夫子一愣,这……不按常理出牌啊,“若是她闯了祸……”
    “若她闯祸,夫子只管与我说,我自会责罚。”
    也就说,除了他赵子渊,别人不要想着以任何名义责罚沈念念。
    众人听了这话,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沈念念身上。
    如云和安小朝也看过去。
    好气啊,代王爷竟然这般庇护野丫头!
    沈念念察觉到她们的视线,抬头咧嘴一笑,如云和安小朝立即缩回去。
    赵子渊摸摸沈念念的脑袋,俯身交待:“念念,好好读书,不要惹事,但若别人惹你,就不要客气。”
    如云和安小朝相对一视,怏怏地撇了撇嘴。
    还以为这丫头昨日回去后肯定受到重罚,依现在这样看,别说罚了,说不定怎么心疼呢。
    赵子渊走后,沈念念拖着沈悠悠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灼华郡主凑过来,“喂,你好大的气派啊,代王爷也太宠你吧。”
    沈念念嘻嘻笑,“因为他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呀。”
    灼华笑了笑,没说什么,指着后面虎视眈眈的如云县主和安小朝,“以后你可得悠着点,她们两个可不是好惹的。”
    沈念念丝毫不在意,反而天真地问,“你呢,你好不好惹?”
    灼华差点没憋住捧腹大笑,摆手,“我啊,我也不好惹。”
    沈念念继续道:“那我可不能惹你。”
    课堂上,夫子讲课,沈念念基本听不懂,时间过得格外漫长,枯燥无聊。
    灼华是个不爱念书的主,恰好和沈念念凑一对,两人自然成了学堂上开小差的好搭档。
    除了孔儒之学,为全面发展,武学也不可缺少。
    第一次上武学课时,沈念念很是高兴,横冲直撞摔碎三木桩,老师也不敢和她交手。
    相比沈念念脱缰野马一样的学习方式,沈悠悠学得认真又谨慎。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肚子里没有真货,她无法成功攻略整个王朝。有野心的人,自然得有能与之匹配的手段,现在大好机会摆在眼前,她必须竭尽全力把握住。
    一个月后。
    拿着两张截然不同的夫子评语书,赵子渊很是惊讶。
    “聪颖机敏,诗文俱佳,假以时日,必成大家。”
    这张评价书几乎变着花样夸,看得出夫子很是欣赏。
    “性真且善,活泼好动,文采不足,武学异禀。”
    这张就很不一样,几乎是……使劲地找仅有的优点挽尊。
    赵子渊皱眉,不停地问书童,“确定没拿错吗?”
    书童答:“没拿错,上面的名字写得清清楚楚。”
    赵子渊惊讶地看向沈悠悠。
    沈家父母叽叽喳喳讨论,沈老爹得意抱肩道:“我就说了吧,悠悠不是傻子,她聪明着呢!”
    沈老娘点头:“我生出来的,能是傻子么!”
    赵子渊仍旧处于郁闷中。
    他怎么也没想到,念念会比看起来是傻子的沈悠悠差这么多……简直一个地上一个天上……
    夫子脑袋是不是有问题?
    他这样想着出神,那边沈悠悠已经大步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夺走他手上的评语书,顺带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个妹夫,瞧不起人啊!竟然以为夫子给错了评语,她沈悠悠的本事,这才刚显露呢!
    赵子渊叹口气,挥手唤沈念念过去。
    沈念念刚围着王府跑完一圈,如今正兴奋着,哈着气就趁机往赵子渊怀里倒,“圆圆,什么事呀?”
    赵子渊将评语书拿出来,让沈念念念出来。
    沈念念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念完很开心,“夫子夸我天赋异禀呢!”
    赵子渊扶额,“念念,你要好好念书。”
    沈念念:“可是念书不开心,我听不懂夫子说什么。”
    赵子渊一愣。
    沈念念继续道:“灼华郡主说了,就算不会念书也没事,反正这个世上不念书却活得精彩的人一大把。”
    赵子渊皱眉。
    念念很容易被带偏啊……
    “腹有诗书气自华,你可以不念书,但你必须会念书,就好比一项技巧,只有你学会它了,你才有资格说不去用它。”
    沈念念努力消化他说的话,有些沮丧:“可我听不懂……”
    赵子渊问:“是听不懂还是不想听?”
    沈念念的声音跟蚊子叫似的,“听不懂之后,就不想听了……”
    赵子渊正色,“哪里听不懂?不懂就问,以后下学后,先到书房等我,学一个时辰后才准去做其他的。”
    沈念念戳手,“啊?”
    赵子渊:“我亲自教你。”
    沈念念眼睛立马放光,一改刚才的失望神情,“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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