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 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圣诞节到了。
    几分钟前他听见护士的脚步声, 她们打开门把一些礼物堆放在床脚。从那种沉重的声音来看,他有幸收到了比前几年都要多的圣诞问候。
    如果他还能“收”到的话。
    房间里很安静,所以他可以清楚的听到窗外的圣诞颂歌。小孩子清脆愉快的歌声, 用手风琴还有钢琴轻快的伴奏。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就如同大部分的纯血统一样,他学过一阵子的钢琴, 水准平平。但每次圣诞节时母亲都会催他去弹奏一两个曲目,而他的朋友也乐于参入这个小小的表演。
    现在那架钢琴被盖上了厚厚的天鹅绒, 好几年都不曾掀开。
    回忆着那些节奏, 他微微颤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却发现右手臂古怪的僵硬发麻。
    “该死的……”他□□了一声,想把自己的手从一个重物下拉出来, “放开。”
    “德拉科?”迷迷糊糊的声音, 然后一个激灵变得清醒起来,“德拉科!”
    “别喊……至少别对着我的耳朵喊。”德拉科虚弱的阻止他, “放开我的手。”
    “噢……我很抱歉……”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德拉科的手终于得到了自由。
    他往床边看去, 哈利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有好几道红印——德拉科立刻明白刚刚压在自己手臂上的重物是什么了,“你还好吧?”哈利问。
    “我怎么还活着。”德拉科皱着眉头说。
    “难道你更希望死了?”哈利不满的说,他挥了挥手,一件外套从衣架上飘了过来, 德拉科接过了它。
    “如果你原以为可以看见自己久违的父母,却一睁眼就是斗了半辈子的宿敌,这真的很难违心的表现出惊喜。”德拉科披上外套, “不过让我们先回到主题——为什么我还活着?”
    “我救了你。”哈利平静的说。
    “那不大可能。”德拉科烦躁的说,“我已经——”
    “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好让我的努力一文不值,然后看着你死去——僵硬——下葬?”哈利的语速加快,“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抱歉。”德拉科犹豫了半晌,最后也只吐出了两个字。
    但那两个字已足以点燃哈利,他压低音量,但确确实实的咆哮起来,“就一个抱歉?!”
    “哈利……”
    “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什么都不说。到了最后一刻才来个拒不合作!?你这是打定主意要——”
    哈利哽住了,因为德拉科伸出手覆盖在他的手上,拇指滑过手背。
    “我很抱歉……”他低着头,轻声说,“哈利……我很抱歉。”
    慢慢的,德拉科向他靠过去,哈利的呼吸急促起来,对方的额头轻轻的放在他的脖窝里,手蹭着长袍绕过他的腰……哈利的怒火不可思议的消散开,柔顺的头发痒痒的蹭过他的脖子,德拉科的呼吸确确实实就在他的耳边。
    “我害怕你会死。”哈利环上德拉科的肩膀,耳语般说,“要是连你也离开……”
    德拉科不说话,他任由哈利箍紧了自己,虽然那有点疼。
    “还是那个原因对吗?你认为我不是真正的需要你,食死徒的过去……还有现在该死的报纸还是抓紧一切机会批判你……”
    “那只是一部分。”德拉科说。
    哈利放开了他,“那另一部分是什么。”他用一种逼供的语气说。
    “我有些累了……”德拉科微微抬起头,他缓慢的说,“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德拉科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满和怒气。
    “我对多活几十年没什么兴趣,而你可以拿它们去做别的事。”
    “我认为救你是目前我能找到的最有意义的事。”
    “很抱歉的大部分人并不赞同你的想法,你有没有想过几十年后你同我一起衰弱时预言家日报会有多么震撼的发言。”德拉科难看的笑了笑,“只是不想再这么下去……”
    德拉科面无表情的望着哈利,等待他的回答。
    “我想过了。”哈利平静的说。
    德拉科挑了挑眉。
    “我想过了。”哈利大高兴的重复,他踢掉鞋子盘腿在德拉科身侧坐下。眼睛里的绿色居然在发亮,这让他的表情比刚才生动了许多,“你去过埃及吗?”哈利有些期待的问。
    “去过,荒凉肮脏的未开化,如果你要是建议——”
    “去过法国吗?”
    德拉科古怪的瞥了他一眼,“当然。”
    “好吧……总有一两个地方你没去过。”哈利敲打着自己的膝盖,“德姆斯特朗呢?”
    德拉科眨了眨眼睛。
    “果然。”哈利耸耸肩,“你少有的一直想去从未去成的地方之一。”
    “哈利,我不认为——”
    “在那里你受欢迎的程度远胜于我,崇尚纯血统、黑魔法——而且非常恰好的,极北之地对于叛变黑巫师的仇恨神经早就被冻坏,就连卡卡洛夫都能做校长。”
    “哈利!”德拉科打断他,哈利脸上那种自如的规划让他感到很无奈并且有些烦躁,“在圣芒戈缩了这么久已经很足够了,我对于在那种冰天雪地里一个人龟缩一生是绝对的憎恨。”
    “没有说是一个人。”哈利收起了微笑,他不容商量的说,“我和你一起。”
    德拉科的嘴张开了,以一种不是很有形象的方式,“你……”他掩饰般的清了清喉咙,躲开哈利的目光,“你的朋友都在英国,你不会真的想离开。”
    “你在我后面,跟着我的脚步十几年,现在轮到我跟着你了。”哈利生硬的说,他抽出皱巴巴的枕头,然后把它们一个个拍松,“德姆斯特朗、埃及、哪怕是南极洲都没有问题,而如果你厌倦了想回到英国,那我们就和预言家日报来场世纪对决——反正你曾经那么喜欢给他们采访造谣,而且似乎还对丽塔特别有办法。”
    “你还记得那个……”德拉科苦笑。
    “你们两个加上伏地魔,配合无间的把我的四年级搅的一团糟。”哈利把枕头塞给他。
    “那次我是站在诽谤者的角度,但这次没那么简单。”德拉科试图把面对未来的理智拉回这场谈话,“你太乐观。”
    “我知道。”哈利叹息着说,“但你总是太悲观,我只好这样抵消。”
    他非常快的,在对方的脸颊上印下一吻,快速的德拉科只能感觉到一闪而逝的柔软。
    “活着没那么坏。”哈利的下巴撑在德拉科的肩膀上,他柔和的说,“你不妨试试。”
    德拉科的头脑开始变成无法思考的糊状物,他尽力把自己从那个算不上真正的吻的吻里拉出来,“在剩下可怜的几十年里?”德拉科喷着鼻息,混乱的说。
    “很抱歉,你需要忍受黄金男孩更长的时间。”哈利愉悦的说,友好的拍拍他的背。
    “什么?我以为——”
    “你的反咒很厉害。”哈利不大愿意承认的说,“我破不了,至少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破不了。”
    德拉科抿了抿嘴,把一个微笑在出现前消灭,“我想也是,那你到底是怎么做的。”
    “你还记得长老魔杖吗?”哈利问。
    “那个还没到我手上就被你抢走的无敌魔杖?”
    哈利默认,他伸了伸腿,“让我这么说吧,你大概是唯一 一个两次成为长老魔杖主人的巫师了。”
    “你是说……”德拉科眯起了眼,他在回忆,然后他的眼睛吃惊的张大,“我几乎完全忘记了!”他的眼睛往斜上方看,“在你来办公室找我时赢了你一次,在你来我家时是第二次,而最后一次我甚至都把你的魔杖打了下来。”
    “如果你不记那么清楚我会很感谢……算了。”哈利小声的说,“总而言之,你取代我成为了长老魔杖的主人。”
    “不过那没什么改变。”德拉科皱着眉,“长老魔杖虽然力量强大,但不能阻止死亡。”
    “曾经有一个人想要逃过死神,而同时他又不相信死神的任何承诺,所以他要求了一样东西。”哈利眨了眨眼,启发的说,“让他无论走到哪里,死神都看不见他。”
    电光火石,那个想法袭击了德拉科的大脑。
    “死神极不情愿的——给了他隐形衣。”
    这些话自动的从他的嘴里流出来,而德拉科,正如他所料的,看见哈利点了点头。
    “我爸爸的隐形衣。”他向德拉科做了个干杯的手势,“躲过死神的隐形衣。”
    “但是我没感觉自己是隐形的!”德拉科脱口而出,然后觉得自己愚蠢至极。
    “那是因为长老魔杖。”哈利轻快的说,“我抽出了仅仅抽出了‘躲避死神’的那部分能力,然后注到你身上。”
    哈利倾过身,从床头柜上拉过银色的柔软长袍在德拉科面前展开,“它依然能够隐形——而且说实话,我没觉得和之前有什么不同。”
    德拉科伸出手,冰冷流水般的触感,然后他看见自己的手消失在空气里。
    “靠着死亡圣器,你终于战胜了死亡?”德拉科用一种着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手指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伏地魔和邓布利多都没有做到……”
    “他活到很老很老,他最终脱下隐形衣交给了自己的儿子,然后高高兴兴的,像朋友那样和死神一道离开人世。这才是那个故事的结尾。”哈利放下隐形衣,“我们没有战胜死亡,只是迷惑了它,你还是会变老的。而等到你老的连最软的面包都咬不动时,可以揽着死神的肩膀轻松的离开。”
    “马尔福不会老的那么难堪,巫师们有防止牙齿脱落的咒语。”德拉科纠正。
    “是吗。”哈利撇撇嘴,“这就是邓布利多还能吃甜食的原因?”
    “魔法是很神奇的。”德拉科拨弄着隐形衣,耸耸肩。
    哈利伸手按住了隐形衣,强调的说,“所以,我们一起去研究它们……”他的目光闪动着,“在你觉得和我在一起实在是太令人厌烦之前……我们……”
    他卡住了,并且有点脸红,德拉科非常感兴趣的看着。
    “该死的——德拉科!”哈利恼火的说。
    “我听着……”德拉科抓住哈利的领口,平缓的把他拉进,“我听着呢。”
    “你……”哈利忽然紧张起来,非常的不自在,甚至还不易察觉的想往后退,“德姆斯特朗是个很好的选择……其实如果你想……我听说……”词不达意,哈利同时失去了对舌头和大脑的掌控,“哪里都好……”
    德拉科摇了摇头,干净利落的把他拉过来,让哈利的嘴唇去做另一件它现在更擅长的工作。
    把手按在后颈和头发里,而同时哈利的从手臂下穿过扣在德拉科的肩膀上,紧紧的攀附着他。他们张开嘴共同迎接这个疯狂至极的挑战,吞进对方的□□就在它出口之前。
    德拉科咬了咬哈利的下唇,得到了一阵颤抖作为回应。他们摩挲着、吸吮着舌头,在呼吸的间隙抚摸对方能够碰到的每一寸皮肤。
    那种吻……就好像对方是自己必须的空气,就好像他们本来就应该这样存在。
    德拉科松开哈利,他们急剧的喘息,他看见哈利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然后那双眼睛弯起来露出一个微笑,哈利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他的脸或者再次把他拉进——但那都无关紧要了,德拉科抓住他的手腕按在床上,然后俯身,亲吻他脖子上透出的青色血管。
    从未像这样紧靠过,德拉科稍微动了下就发现哈利的扣子咯在了骨头上。他甚至不可思议的在自己胸前感觉到了哈利的心跳,那就和自己的心跳一样发疯般的撞击着。
    “赫敏。”低沉的,奄奄一息的,垂死挣扎的声音打断了他们,“过……过来……”
    哈利猛的把德拉科推开,用找球手的速度把自己恢复正常的坐姿。德拉科认为如果忽略他脸上的红晕,湿润的嘴唇,还有乱糟糟的长袍还是有一定可信度的。
    罗恩凝固在门口,他手上的早餐托盘和瓶子盘子一齐翻在地上,有颗苹果在这极致的安静中咕噜噜的滚过整个房间,碰到床头后才停了下来。
    而赫敏在他旁边,没罗恩那么震惊但也可以算的上是吃惊。
    “早安。”德拉科理理领子,用他那一贯的标志性语调优雅懒散的说,“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们再替我取次早餐。”
    沉默。
    “好的。”赫敏开口,她现在有点脸红,抖动魔杖让满地狼藉消失一空,“我们现在就去——罗恩别傻站着!”
    德拉科安稳的靠在床头,听着他们两个的脚步还有说话声远去。哈利站起来,非常急切整理自己,徒劳的抚平头发。
    “圣诞快乐。”德拉科忽然说,他看着哈利的背影,“但没有礼物。”
    “没期待过……”哈利小声而局促的说,他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开。
    雪停了,它们非常完美的覆盖了伦敦。那些熟悉的水坑、破旧的话亭被完整的包裹,整条街道上连一个脚印也没,安静平缓的向远方延伸而去。
    现在的伦敦是毫无瑕疵的,白纸般的,就如同新生儿。
    “圣诞快乐。”哈利说,他的手肘撑在窗台上,对着身后的德拉科说。
    德拉科把挡在脸前的手放下来,积雪映照着阳光,明亮却不刺眼。
    “想好去哪了吗?”哈利转回身,轻松的问。
    “我得好好考虑一下。”德拉科微微抬着下巴,愉快的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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