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皇后邀各嫔妃去太液池的菊芳堂赏花。
    程曦去了刚巧被正在说话的元夕与千梅看到,便被叫了过去,千梅道:“程姐姐快看,这菊花开的可真好,我还与元姐姐争辩呢,是纯色好好看些,还是复色的好看些,程姐姐你倒是给评评呀。”
    程曦看到一盆盆花团锦簇、颜色绚丽不一的菊花笑道:“自是各自有各自的好,我也难以分出个高下来。”
    事实上程曦并不是特别喜欢菊花,梅兰竹菊四品之中,程曦是把菊花排在最末的,虽菊花傲骨,可不惧严寒凌霜而开,但这繁复花须和凌傲姿态皆不是程曦所喜,尤其眼前这摆放过密的菊花海,直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眼晕不已。
    程曦不欲与她们在品评菊花,转问道:“皇后说这菊芳堂地界小,未免人多杂乱,不让带侍女前来,但元妹妹有孕在身,应例外才是,怎的也不带个丫头从旁照应着。”
    “妹妹怀孕月份还小,行动还未受阻碍,不碍事的。”元夕笑笑:“想必皇后也不会带的。”
    赵婕妤的口舌她也是领教了,哪还敢与人有异。
    “诶?皇上也来了。”一旁的千梅惊喜道。
    程曦顺着她的眼神方向瞧去,果见皇上与皇后并排远远走来,赵婕妤和田美人也紧随其后。
    几人忙迎了上去,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皇后,见过两位姐姐。”
    皇上睇了一眼程曦:“都免礼吧。”
    “谢皇上。”三人同道。
    “今日新进的菊花,刚摆好便邀众姐妹来了。”皇后笑道:“皇上平时政务繁忙,今日天气晴好,便也强拉来休息片刻,也应适当舒缓一下精神了。”
    “皇后有心了。”皇上微微笑道:“这菊花倒是开的正好,有道是不是花中偏爱菊,我花开尽百花杀,这季节当真非菊花莫属了。”
    “皇上喜欢就好。”皇后陪笑道:“臣妾在里面备了刚酿好的果酒,不妨我们进去边用边赏。”
    皇上微微颔首,赞许道:“皇后酿的果酒最是美味,难得今日有口福,定当细品三杯。”
    “皇上谬赞了。”皇后笑道:“众姐妹们还不曾尝过臣妾的手艺,好与不好姐妹们说了才作数。”
    于是众人嬉笑着向着内园的方向走去。
    程曦默默的走在最后,只觉与自己最是多余,正寻思要不要找个借口先行告退,巧在这时,一旁的元才人却是呕了起来。
    众人皆停下脚步,不约而同看向她。
    皇后关切道:“妹妹可还好?”
    元夕好不容易将胃中酸水吐尽,忙歉意道:“臣妾失礼了。”
    “无妨,妹妹害喜情有可原,快些进去歇息吧。”皇后说道。
    “呕。”又一阵恶心上来,元夕忙强忍压下,平复后道:“臣妾这会儿不是不合适再待下去了,免得扰了大家雅兴,请皇上皇后允准臣妾先行告退。”
    孕中本就嗅觉灵敏,闻了这浓郁的花香自然不适,何况还呆上这么久,元夕只想速速离开。
    “那便回去吧,也让丫鬟们叫上太医给瞧瞧。”皇上终是开了口。
    “谢皇上。”又有一阵恶心上来,元夕赶忙行礼告退。
    见元才人转身,程曦也行了一礼道:“元妹妹未带侍女前来,一人回去怕有不便,不如臣妾去送送吧。”
    “便不用了吧!”皇后笑笑:“元妹妹的寝宫离得不远,出门也便到了,何况今日难得我们姐妹与皇上齐聚,若再少人可真就失了雅兴了。”
    “都进去吧。”皇上蹙眉看了程曦一眼,转身率先走了进去。
    程曦无法,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众人在内院的亭中坐定,皇后一一为众人斟满美酒,笑盈盈道:“南苑的葡萄前些日子熟了,我便叫人去摘了些回来酿成果酒,今日这酒坛第一次开封,还不知道味道如何,皇上与妹妹们快尝尝。”
    众人皆端起酒杯,正欲品尝,可就在这时,突听一个侍女匆忙跑了进来,满头冷汗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大事不好了,元才人摔下台阶了!”
    “什么!”众人皆惊惧万分的站起身。
    “怎的会跌倒!她现在怎么样了?”皇后急道。
    “回皇后娘娘,奴婢不甚清楚,奴婢过去后叫了两声,但元才人没有回应,怕是晕过去了,奴婢不敢耽搁便立刻前来回禀,与奴婢一起的芳儿已去园外叫人了。”
    “那还不速速前面带路!”皇后急切道。
    那宫女应了便忙跑于前面带路,待来到元夕所摔倒的台阶时,四下已是围了一圈侍卫与宫女,只没人敢上前触碰,这些人见到皇上率众前来,便随之哗啦啦的跪了一地。
    “啊!血!”千梅第一个捂嘴惊叫道。
    经她提点,众人这才看见地上元才人裙摆边的一滩血渍。
    皇后亦吓了一跳:“快背她回宫,速召太医诊治。”
    一名强壮的宫女小心她背起,众人皆一路小跑的跟着去了元才人所居宫殿,到达时四名御医也匆匆赶到,看着元才人和御医进了房间,众人亦未有一人离去,皆在门口焦急等待,却无人敢发出声响,四周静的迫人。
    “第一个发现元才人的宫女可还在?”皇上冷声道。
    程曦抬头也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的表情平定,看不出喜怒。
    一路上皇上都未有发话,且一直都是这般阴晴不明的表情,程曦只觉自己越发看不清他的心思了。
    这时两名宫女应声而出:“奴婢在。”
    众人皆向两人瞧去,其中一人便是通报事发的宫女芬儿,另一个则是她说过与她一同发现元才人的芳儿,两人皆是菊芳堂侍花的宫女。
    “你们可是亲眼见到了元才人从台阶上摔下?”皇上蹙眉问道。
    “回皇上,奴婢们不曾亲眼看到。”芬儿回道:“奴婢与芬儿一同在外园移植还未开放的菊花,远远听到元才人的惊叫声才赶了过去,发现时元才人已经跌下台阶了。”
    “怎么会呢?”皇后接道:“那台阶仅七八节高,且周围没有遮挡之物,如此显眼之处元才人怎会看不到?而元才人有孕在身,向来小心持重,怎就会好端端滚下台阶?”
    “皇后说的在理。”与元夕向来交好的千梅也站了出了来道:“那台阶并不算陡峭,便是常人不慎失足也不过是原地跌倒罢了,元姐姐伤的这般重,怎么看都像是从台阶顶端摔到底层的,这并不合乎常理!”
    “你们可有看到什么人?”皇上继续发问道,显然也已是心生疑窦。
    芬儿回想了一下,摇头道:“奴婢不曾看到有人。”
    芳儿欲言又止,终也是摇了摇头。
    “有话便说,在皇上面前还敢有所隐瞒吗!”皇后一眼便望穿了芳儿的心思,即刻厉声问道。
    芳儿被吓得一哆嗦:“奴婢,奴婢……”只见她嗫嚅半天才道:“奴婢出去叫人时,却是远远瞧见一个可疑宫女匆匆忙忙的跑出了园子,只离得太远,奴婢未看清她的面貌,且奴婢也不敢断定那人便与这事有关啊。”
    “宫女?”众人皆吃了一惊,程曦更是疑惑,难不成当真有人在青天白日之下行凶?
    一旁的赵婕妤率先接了话:“宫女职责不同,服装便不相同,你只将你看到的宫女打扮详细描述出来,再有隐瞒,小心将你带进暴室!”
    “娘娘饶命啊!”芳儿磕头不止:“奴婢看到那宫女像是后宫内常侍的装束,却不知是服侍哪位娘娘的,奴婢句句属实,万不敢虚言半点啊!”
    “来人!”皇上转身道:“把服侍众嫔妃的常侍宫女全即刻部叫来!”
    “遵旨!”一干太监与侍卫得令立刻飞速前往。
    “皇上英明。”一旁的从未开口田美人恬淡道:“若是元才人被人谋害属实,那宫女必然在菊芳堂藏匿许久,以便找得机会下手,然而事发及时,那宫女必还来不及换掉衣物,皇上让把服侍众姐妹的常侍全部叫过来,那躲起来不敢露面的和衣服上有菊花香的,便都是可疑之人了。”
    听她言后,不明之人这才顿解。
    “所以有例外情形的便要立刻声明了,比如臣妾。”只听那田美人向皇上福了一礼继续说道:“臣妾的父亲今日过寿,因宫中有规制所限臣妾不能出宫,便备了薄礼派贴身侍女文儿出宫前去代为探望,此事早先便向皇后请示过了。”
    皇后点头道:“确有其事,田妹妹几日前便与我说了。”随后又转问别人:“还有谁的宫女有特例情况?”
    众人皆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程曦心中不禁思量,若元夕却属被谋害,那必是这些女人之一所下毒手。
    悄悄打量了一下众人的神色,却无一人眼神心虚躲闪,直觉使然,程曦最后把目光落在皇后身上,也许正如姐姐所言,曾家的女儿都非同一般,这局说不定就是她设计的。
    元夕不喜花香众人皆知,但皇后依然邀她前来,且一律不准众人带丫鬟伺候,以免人杂扰兴。可元夕有孕,即便带了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但偏偏元夕是个胆小的,总怕再被别人说长道短,不敢特立独行,只与众人一般只身前往,且她也未想到皇后竟拉来皇上在花丛中饮酒长叙,本就对花粉敏感的元夕只能中途而退,这便给了歹人行凶的机会,这般串联下来,倒真可以布一桩妙局了。
    程曦越想越有道理,只可怜了刚刚怀孕两月的元夕,竟遭如此横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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