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丞来不及阻止她的动作,结结实实吃了一拳,顿时眼前一黑。
    上官绛起身想去揪他衣襟,手到半途才发觉那男人上衣还松松垮垮堆在腰间,她咬牙手腕一转,猛的扯上他耳朵,狠狠扯过来,“墨丞,你不要欺人太甚!”
    到底谁在欺负谁啊?英明神武的凌玄帝君此刻憋屈得无以复加,大呼一声“饶命”,顾不得擦去流出来的暖热鼻血,双手抱住女子手臂求饶道,“我只是还没印上……又不代表我不印!诶嘛,疼……我就是回房拿凤血金印的啊,疼疼疼,女王大人求你轻点儿拧,轻点儿……耳朵、耳朵要掉了……”
    她眨了一下眼,手中动作停了一停,不确定道,“你是说,你一会儿就盖上那什么金印?”
    墨丞捂着耳朵点点头,眼里还有晶亮亮的泪花。
    哦。上官绛松手,顺势推搡他一把,那干嘛不早说。
    “你没给我机会说啊,拳头就抡上来了……不是说过不要照脸抡么?打坏了可怎么办?”墨丞委屈无比,扯了床帘就往脸上抹,一边抹一边将沾了血渍的锦花布拿给她看,声泪俱下控诉道,“你看,流了这么多血!你不知道凤凰血很精贵的么?凤羽金印所用印泥就是用红珊瑚、朱砂与凤血混合磨制而成,是天界诸神绝对不会认错的东西……印玺可以造假,凌玄帝君的印泥却不会,这么多血都够做一盒印泥了……”
    她当初怎么会被这种蠢货给擒住?上官绛咬着嘴唇,狠狠绞紧袖口,看那惺惺作态的男子简直像是在看一个怪物,还是个没有脑袋的怪物。
    “早知如此,戎苑逃走时我就该塞给他几盒印泥,说不定回去后能卖个好价钱。”她不冷不热地回应,一句话又撩起男子心头一把火,“真真是可惜了。”
    墨丞瞬间沉下脸,声音飘得有些远,“再在我面前提其他男人的名字,休怪我反悔约定。”
    她挑眉,“你威胁我?”
    “趁着还有威胁你的机会。”墨丞与她目光直直相触,转念却又怕两人间好不容易缓和下的气氛又僵持,半是哄着上官绛半是给自己找台阶,“还不快说句好听的,我去取金印。”
    “我不会。”她口拙,素来说不出什么好听的,特别是对着一副欠打模样的家伙。
    红唇又动了动,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讨男人欢心要说什么甜言蜜语,最擅‘以色拢人’的苏芳王会不知道?”墨丞本是说着玩笑话,却在望一眼女子表情后识相闭了嘴:她所展露出的迷惑表情并不是伪装,对于关系苏芳城安危之事这女人从不作假,或许在言语上,堂堂苏芳王是当真不懂如何取悦男人。
    “额,比如‘我最喜欢墨丞了’‘墨丞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嫁给他一定很幸福’这样子的。”某人没脸没皮地举着不太靠谱的例子,一边点着手指一边怂恿,“你说得甜腻点儿,再撒撒娇,我听得一舒坦,说不定再让你一步棋。”
    “可这么假的话我说不出口。”上官绛想了一下,认真摇摇头,“你换一个。”
    这么假的话……墨丞听罢,撅着嘴心里不是滋味,想了想咬牙又生一计,“那你就说‘凌玄帝君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苏芳王见了心生欢喜一不小心就爱上了他从此心甘情愿留在凌玄殿日夜陪伴夫唱妇随两人恩恩爱爱甜甜蜜蜜黏黏糊糊再也不分开’怎么样?”
    白倾语《恋爱心经》有曰:适当的心理暗示有助于女人心生归属感。
    墨丞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如此活学活用,举一反三。
    “太长了,没记住。”上官绛气定神闲看着他自作孽不可活,淡淡道,“再换一个。”
    “上官绛,你这是在存心气我么?”他垂头丧气,眨眨眼忽而语调又转,“那咱们来个简单好记又具有历史纪念意义的,这句话只要你跟着我念出来就算赢,我会借册封帝后昭告天下之际将擒来的一百多名魔域将士全数放回苏芳城。怎么样,这个赌筹还满意么?”
    不是不会说情话,只是好处还不够多——他手里的筹码多到无以复加,只管往上叫价便是。
    她红唇弯起,终是来了兴致,神情愈发正色,“那我要出什么筹码?”
    “你现在还有什么?”墨丞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轻蔑哼笑一声,“身体么?”
    女子恶狠狠剜他一眼,继而一句话说的凄婉,“如今沦为阶下囚,苏芳王早已什么都没有了。”
    “将‘凌玄帝后’一位视若桎梏的女人,天底下怕也就只你一个,真是不知好歹。”墨丞轻笑,低头将衣服系好,摇头叹息,“我可真是好心呐,又与你做了桩压根没赚头的买卖。”
    多谢帝君成全。她亦哼了声。
    男子薄唇轻抿,狭长的眸子中流转出点点狡黠光泽,懒懒在她身边躺下,抬手拖住下巴,一副玩味模样,声音软的像是浸过蜜糖,“记好了:红凤凰黄凤凰粉红凤凰花凤凰,粉红凤凰粉红凤凰粉红凤凰粉红凤凰……你念一个我放一人,念得多放的多,来,我给你数着。”
    上官绛听着记着,最后清清嗓子,深吸一口气,“红凤凰黄凤凰粉红凤凰花凤凰,粉红凤凰粉红汪汪汪……”
    想她赫赫魔域之王,骑过马,打过仗,领过兵,杀过人,令多少神仙妖魔闻风丧胆,最后在凌玄帝君的绕口令上被虐成狗……去你妹的粉红凤凰。
    这厢墨丞已经笑得肚子疼,扶着她的肩膀直晃脑袋,只差在床榻上打几个滚。
    她扬起拳头,额上青筋直跳,“……再笑信不信我揍你?”
    墨丞摇摇头,好不容易才止住声音,连连说着“抱歉抱歉,我真不该这么嘲笑连绕口令都不会说的魔域女王”,语罢却又是一阵歇斯底里的“但是不行哈哈哈可我忍不住实在太好笑了你好蠢啊哈哈哈”。
    想哭。想死。想躲进被子里再也不要看见那个男人。想把他脑袋拧下来。
    “我说不好。”上官绛恨得咬牙,手中若有赤练枪,怕是早就捅上去了。
    她定定神,逞强与他争辩,“可这不能算我输!谁知道你谁用这么阴的招……我……我从来不会这些!你有种就解开我的魔息封印与我堂堂正正打一场,废话少说,输了放人!”
    “激将法对我来说没有用。”墨丞耸耸肩,顺势拉过她的手,“我才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上官绛怔了一下,犹豫着问,“那,我这样算是讨得你欢心了么?”
    算是罢。
    他微微笑着点头,当真没有食言,起身走到案几边取了金印压上印泥,重重敲在诏令天书上。继而一道白光大盛,落定后幻化做飞鸟模样,在凌玄帝君面前扑腾着翅膀,发出欢欣的鸣叫声。
    “传令下去,让众仙家速速从魔域撤回,莫要再发生冲突;先前捉来的战俘一并都放了,算是给苏芳城一个交代。十日后凌玄殿设宴款待凌玄诸神庆祝封后一事,让流萤、翟如协助白泽神君操办罢。”
    白鸟领命取了两只卷轴,重新变化作一道光,穿透过紧阖门窗,很快消失不见。
    十日?上官绛记在心间,故意伸手挪动着早已活动自如的双足,唤了墨丞,“十日后宴席,我这般样子,要如何参加?”
    “只是宴席而已,你露个面便好;至于正式的封后大典,不妨先缓一缓。”他将目光移开,并没有说明原因,“月弄影与我道,你的脚伤基本痊愈,改日得空,我扶你下来走走。”
    上官绛点点头,之前遇刺之事几番滚落到舌尖,又生生被她咽了下去。
    “我们的帐算是清了,只要你不一而再再而三触犯禁忌,我觉得我们会相处得很愉快。”墨丞走近些许撩开珠帘,俯身将手覆在她胸前,掌心凝出道红光,未等上官绛抛出疑问,他已将手移开,目光停在原先那一处疤痕上,“弄成一朵花的样子……你觉得好看么?”
    “是什么花?”她低头去看,却看不大真切,只知是一朵略显妖冶的绛红色花朵,印在左胸胸前遮了之前六枚烫痕,倒也妩媚生姿:这男人的品味,原来也有不错的时候,这般点睛之笔,不那么叫人反感。
    “随便想的样子,不如就叫‘苏芳花’。”他笑。
    上官绛迟疑着伸手摸了一下胸口,印记成花的地方,温温热热。
    墨丞鬼使神差也跟着伸手摸了一下,雪白高挺,软软绵绵。
    这女人啊,果然好胸哦。
    再抬头时却见面前女子双眸几近变作猩红色,嘴角抽动着,纤纤玉手按住他的,随即是“咔嚓”一声脆响,像极了玉米棒子被掰断的声音。
    回神时右手已经不再听使唤,凌玄帝君后知后觉疼的叫出声来,“上官绛,我骨头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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