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即位以来,便升越州为绍兴府,到如今已经三十二年了,作为南宋陪都与攒宫所在,如今的绍兴府城,都是经由朝廷亲自规范化营建过的,河道,街衢井然有序,石桥玲珑,宅舍轩昂,市容繁华,水乡城市景趣盎然。
    向晴对于在这里的生活非常的满意,展家在绍兴的祖宅占地极广,院内有院,宅中有河,一进院子到另一进院子之间,均是以小船为交通工具,通过院与院之间的拱门,可以快速便捷的到达,小桥、长廊、小榭错落有致的分布在院与院之前,每个院内都养殖着不同的花木,虽然此刻已迈入初冬时节,天气也已经明显变凉,然而美丽雅致的景色,却还是如常的呈现在这典型的江南大宅里。
    自七月初,向晴他们回到绍兴之后,到九月初时,各地其他的一些精干的管事,便也陆续以各种理由,重新聚集到了展家的这幢祖宅里,他们的到来,也正式宣告了朝廷手里的展家已经完全不再是展家了,有了这些精干的管事,新的展家庞大的商业体系很快便又重新在暗中建立起来,对于封于煌的办事能力,向晴和展夕自是格外的满意。
    在整个九月里,展夕和封于煌忙着整理隐入暗中的展家生意的时候,向晴则召集了所有的管事,对他们进行了算盘运用的培训,另外也系统的对他们重新进行了新记帐方法的教导,这些完全新鲜却非常实用的适应,自然得到了众多管事们的惊奇和赞叹,十月时,已经又陆续的,把他们派往了各地,重新接手了,已改名换姓过的展家商铺,也就是说,到那时为止,展家基本已经整个完成了,从明向暗过度的全部过程。
    加之朝廷对金的战争中取得了重大的胜利,这更令南宋的经济,再度呈现了新的繁荣景象,即便此时时序已经进入了初冬,天气已经有些寒冷,然而对于所有南宋的子民来说,今年的这个冬天是格外的与众不同的,每个人都生气勃勃的面带笑容,惟有向晴开始出现萎糜不振的现象了。
    初时,展夕兴奋不已,以为是她怀孕了而不自知,同她商量要请个大夫来给她把把脉,才让向晴不由自主失笑出声,她只是怕冷,不愿意动而已,哪是怀孕了!
    弄清原因,展夕虽稍有失望,却还是高兴了起来,只要晴儿不是生病才会精神不佳,其他都是值得高兴的事,吩咐紫玉品红在屋子了,放了好几个碳炉子后,晴儿果然不再叫冷,却也轻易不肯再踏出房门一步了,而展夕为了不离她左右,几乎民经把房间当成了书房,常常捧着一大摞的帐目在房里看,算盘经过几个月的勤练勤用,已经不亚于多年的老帐房了。
    初时,陈先生他们出于守礼,有事找展夕商量,都会差小秋或者文福前来通报,展夕再前去书房与他们商议,时日久了,倒也不再忌讳了,各自干脆坐小船来他们居住的院子,直接禀报和商议事情了,一来是因为不用急着赶回院落,少爷便会更耐心和从容一些,二来也因为很多时候,他们也希望从向晴那里听到更多新奇有用的见解。
    而无事的时候,向晴独爱倚着窗子,看满池清水,就算只是发呆,她也觉得极为快乐,有时便会捧一本书坐于窗前品读,难得天晴,稍暖和的时候,她也会继续取出绣屏剌绣,而展夕则会在桌前核算帐本,两人互不打扰,却又能随时感受到心安。
    下午的时候,小夕也会在下了课后,来他们房里习字温书,回到绍兴后,展夕便为小夕请了好几个西席先生,分别教授不同的课业,小夕在学习上的过人天分,已不知多少次让先生们赞不绝口了,向晴对这样的情形自然是万分骄傲和自豪的,寻思着等小夕再大一些,便教授他英文的运用,这样,等他足够大时,便让他跟着展家的商船去其他国家增长些见识,从他对算盘,以及对数字的敏感度来看,不需要过多的培养,这孩子以后也会成为一个优秀的经商高手,自然,这是向晴心里的打算,她并未打算把她的想法强加给小夕,她愿意尊重小夕的兴趣。
    而整个十月到十二月之间,对于完颜乌禄来说也是异常的忙碌,先是假借平乱的名义登了基,虽说为此他已经准备了很多年,但是真正成功的那一刻,他内心的喜悦依旧是不能用言语表达的,不过这还仅仅是开始,不把还在南宋征战的完颜亮杀死,终究是心腹大患。
    按照早就布置好的计策,他登基后的第一件大事,便是困死了完颜亮的回京之路,果然逼得他狗急跳墙,再加上他早就安排在他身边的部下,暗中在军中煽风点火,情势果然朝着他预料的方向走了,且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这不得不算是他这位-亲爱的堂兄-命中注定的劫数。
    自他登基十二年来,不知道杀了多少宗族子弟,太祖一脉几乎已经被赶尽杀绝了,如今剩下的为数不多的王室子弟中,不是精明不显人前的,比如老七完颜斜哥,就是真正头脑简单的对他够不成威胁的,上至三公九卿,下至寝殿小底(近身伺侯皇帝的人),无不对他噤若寒蝉,却并不代表人人都真心服他,否则自己的登基大业也未必能如此顺利的成功,在这一点上,完颜乌禄实在是很想感谢他的堂兄,把他自己的名声搞的这么臭。
    如今他终于头戴冠冕,身着九龙蟒袍,坐上了这金銮宝殿,然而他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初登大宝,政权还未完全稳定,暗中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他身下的这张龙椅,而这些却不是光靠他在人前良好的口啤就有用的,还需要威望和资历,不搬出个前辈-老帅-来,一时怕是镇不住这天下的,而这个最佳人选,他心中早已有了定案,此人便是太祖同辈功臣、名将、皇族元老完颜晏,值得一说的是,这个人同样也是老七完颜斜哥的恩师。
    这也是他牵制老七的方案之一,与此同时,烦人的事情还不止这一桩,以前效忠完颜亮的一些旧部,不肯投降,顽禺抵抗,已经杀了他派去的好几个招降的使者了,通着他内心里真实的想法,早就想干脆杀了他们而后快了,然而为了招揽更多的人心,尽快的坐稳这江山,他不得不礼贤下士,不计前嫌,同时还得刚柔并施的安抚内外。
    总而言之便是,等到他稍稍忙完喘上一口气的时候,时序早已步入十二月末了,此时他终于想到了那个,自他的元配妻子死去近十年后,第一次让他动心的女子向晴,想要他陪伴他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讫烈,朕交代你办的事情如何了?”处理完一干奏折后,完颜乌禄捏了捏眉心,起身问了问身后随侍在一边的讫烈道。
    “皇上”讫烈欲言又止了好一会,依旧不能决定是否应该把查到的结果报告给他。
    “嗯?”完颜乌禄半晌听不到回应,回头看到的正是讫烈一脸为难的神色,”怎么?别告诉朕,作为朕亲封的堂堂枢密院的枢密使大人,竟然连个小小的女子都找不着?”
    “启禀皇上,那女子不过是南宋商人家的一个弃妇,实在不堪侍奉圣上,前有海陵王贪恋女色在前,若此时把那女子迎来大金,必定会成为有心人攻击皇上的最佳利器,请皇上三恩!”
    讫烈这话已经说的相当重了,即便仗着自己与皇上一起长大,这话也实在是不能说的,皇上心里有多痛恨完颜亮,他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如何能忍受自己把他比做完颜亮那般之人?然而他更不能眼看着皇上犯错误而不劝阻。
    派去南宋的一十四个密探,查到的消息有些惊人,而无论其中的哪一条都是他无法对皇上开口的;比如那女子已遭人休弃不说,而且还又重新嫁了人的事情;仅这一条,他便不敢开口,不知道一旦说出,会招来他多大的震努。
    更不敢提的是她还随新夫离开了临安搬去了绍兴,然后还有让他发现凑巧的是,这个皇上念念念不忘的女子,竟然便是那个与七王爷过从甚密的岩井公子,在临安见过两次面的女子,光是这些便已让她的身份显得非常可疑了。
    而他们探察到的显然还远远不止这些,同果探听到的还有她新嫁的夫君展夕的身份,正是南宋最大的造船世家的当家,此次金宋交战中,南宋所有的战船皆是出自展家的捐赠,所以如此算来,这女子慢说如此身份了,即便她本身的身份高贵,凭她此时已经牵扯上的这一系列的情况,她也不配更不能被送来皇上身边。
    “放肆!讫烈,你好大的胆子,仗着朕恩宠于你,你就侍宠而骄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说得出来,是不是认定朕不会治你的罪?”完颜乌禄俊美逼人的脸庞当即便黑沉了一大片,盯着讫烈的眼睛泛着冷冷的幽光。
    讫烈立即跪了下来,”臣不敢!忠言逆耳,请皇上三思!”
    “朕再问一遍,人呢?便是别人不放心,朕才差了你去办,没想到连你也叫朕好生的失望!”完颜乌禄的神色已是有些不耐,对着朝堂上还未全部归顺的一干人臣,已是有些疲累,却从未想过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讫烈,竟然也会在此刻拖他的后腿,如何能不叫他恼怒不已?
    “人已嫁!新夫家为以前临安第二家的展家,如今已被南宋朝廷所接收,如今人在绍兴!”挺直着身子好半晌的讫烈,终于拗不过完颜乌禄冰冷的目光,简捷的回答道,说完头就低了下去。
    听闻向晴竟然罔顾他的吩咐,再度嫁人的消息后,完颜乌禄心时原火简直无从形容起,不由想起自己已过逝的妻子乌林答氏,聪敏孝慈,贤良无比,且甚得妇道,与之比起来,嫁了两次的向晴显然与贞洁之名沾不上了边,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他却偏偏对她动了心,墨玉都已送出,人自然也是志在必得了,只是再不能像之前以为的那般简单,只需把人暗中接来就可了,如今她的身份已成了人妻,这事便非得寻靠的住的人去办才可了,毕竟万一泄露出去,他与惯喜夺人妻女的完颜亮还有什么区别?
    讫烈无疑是亲信且靠的住的最几佳人选,然而如今皇位虽初定,却还离正真正的太平远的很,此刻差讫烈去南宋显然是不切实际的事,而如何才能把向晴不知不觉中弄来大都,成了完颜乌禄此刻思想的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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