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柔,和我回家。”
    金城绝的手平平地伸在空中。
    谢萦柔顿时恍神了一下,看到的不是眼前的景象,而是当初在金城阁中,萧离带她离开时的那一幕。
    那时候的他们,男未婚,女未嫁。可以爱得理直气壮,义无反顾,如今,她依然可以理直气壮的爱著,但却已不是自由身。
    “金城绝,你带不走她。”萧离异常地坚决,坚决到手指紧紧扣住她的手,甚至将她撞得生疼。
    金城绝冷笑。“带不走她?为什么?你要强行扣人吗?这是你第二次要在我面前带走她了,但是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如愿。无论是国法还是人情,你都没资格扣下她。论国法,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论人情,她是自愿嫁给我——”
    “你知道她并非自愿!”萧离断喝一声,如动怒的雄狮般,几步奔到他面前,一把抓起他的衣领“我曾将你当作朋友,但是你却这样欺负她,你有什么脸做她的丈夫!”
    低眉瞥了眼在他脖子上的那双大手,除了愤怒,还有点累。“请放手。”
    他现在才晓得,等待是会磨人心志的,苦苦等著一个人,好似没有希望的等著,真的会等得很绝望,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可是他怎么甘心将好不容易抓到手里的渴望放掉?仗打到最后,胜利的明明是他,宝物他也已经得到了,为什么却不能快乐!
    “你先放过她!”
    既然他不快乐,怎么可能让使作俑者快乐?
    金城绝的脸倏地狰狞起来。“那是不可能的!有本事你在这里杀了我啊!杀了我,她就要背上一个串通奸夫谋杀亲夫的罪名,我就是在黄泉也能笑着看到你们受到万人唾骂,更加开心!”
    “哥!”金城燕哭著跑过来,拚命拉萧离的手“萧离,你不要和我哥打架,他现在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你说不过他,也说不动他的。”
    谢萦柔也来到了他们身边,轻声低叹“金城绝,我跟你走。萧离,你松开手吧。”
    “萦柔!”这一声是两个男人同时叫出,一个带著些许惊喜,一个带著无穷无尽的恼怒。
    她苦笑着望向萧离“我还是喜欢你连名带姓的叫我,虽然那种叫法别人看来很生疏,但是我听到心里是暖的。不过,真的很好,临别而能听到你这样叫我的名字。萧离,我们已经不可能在一起了,不管之前我因为什么嫁给他,但今日,他是我的丈夫,所以找必须跟他走。你也不欠我的情,即使我当初和你并不是那样的关系,我依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朋友去死,对不对?”
    她又看向金城燕“抱歉,燕子,我不能遵从你的希望,我和你哥这一辈子大概还要这样纠缠著痛苦活下去,因为这是他的选择。也是我不得不遵从的选择。”
    最后她面向金城绝。“我今日跟你走,以后也会跟在你身后,但是我只有一个条件,请你永永远远地放过萧离,不要找他麻烦,不要算计他,不要在皇上面前中伤陷害他,求你让我无牵无挂地做你的妻子。萧离他曾经救过我的命,你怎么能伤害你妻子的救命恩人?”
    她的语调平缓、轻柔,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三个人都备受震撼地盯著她,而她只是挂著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在唇边。
    这一抹笑,金城燕懂。那是决定靳断和萧离一切关系后的伤感吧?
    这一抹笑,萧离懂。这是她向命运妥协,同时要留在他心中的最后一丝美丽。
    这一抹笑,金城绝懂。这是她封闭心门,从此变成行尸走肉一般的宣告。
    但这一抹笑,谢萦柔自己并没有留意,只是转过身,慢慢地向山下走,金城绝见了,立即推开萧离跟了过去。
    当他还要追时,金城燕却一把拉住他,悄声道:“你还真是木头,此时此地,你就算是打倒我哥又能把她怎么办?总要筹画一下才能带她走啊。”
    萧离皱皱眉,收住了脚步。
    她继续小声说:“今天晚上,我会雇一辆马车在后门临冲的永昌肉铺门口,你去把她带出来,马上远走高飞。”
    “燕子,你为什么”他对她还是有些质疑。
    金城燕深深叹了口气。“谁让我对不起你们呢。我也想明白了,你的心里如果已经住下了她,就没有我的位子,那我也不等你了,天下的好男人多得是,我金城大小姐还怕嫁不出去吗?”
    说完,怕哥哥发现她和萧离正在密谋的事,便丢下萧离匆匆地追到前面去了。
    “萧大人,锦衣卫的魏大人说有事问您。”一个兵卒这时忽然跑来禀告。
    魏建南?他怎么又追到这里来了?萧离心中觉得讨厌,此刻更没心情去见他,但是名义上魏建南是他的直属上司,只有过去一见。
    天已全黑了,魏建南的脸色却好像很不好看。
    “萧离,你知罪吗?”他劈头就是一句质问。
    萧离看着他,眸子如清水般晶亮。“不知。”
    魏建南疾言厉色地怒斥“前几日我对你说京中有刺客,你还装腔作势地说不知道,现在有人告发你,说你曾经帮助那名刺客逃跑,你怎样解释?”
    这莫须有的指控让萧离一头雾水,但是他早已熟谙官场争斗,稍一迟疑后,就冷笑道:“魏大人,我已经被皇上派到这里来守陵了,魏大人还是不肯放过我吗?我不知道什么刺客的事情,也请魏大人不要公报私仇,胡乱给我扣压罪名。”
    魏建南被戳中痛处,马上恼羞成怒“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哼!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在城门丢下了一个包袱,包袱中有一把短刀,正是当日刺客所使用的。城门有兵卒指说曾经看到有人神神秘秘地来找你,丢下了这个包袱给你,你还想否认吗!”
    “证人在哪?我可以和他当面对质。”萧离坦然道。
    “不必,那人已经在诏狱签字画押了,容不得你抵赖!”
    他一哼。“原来是屈打成招,我就说曾做过我手下的人,像魏大人这样忘恩负义的还不算多。”
    被骂得脸色青白交错,魏建南气得大吼“萧离!你这个狂妄嚣张的谋逆之徒!来人啊,给我拿下!”
    “且慢!这件事万岁知道吗?”萧离横剑立目,大声问。
    魏建南哼笑道:“这点小事就不必麻烦万岁了,等你招了供,我自然会禀明万岁。怎么?你还敢抗命不成?”
    “如果是万岁的命令,萧离不敢违抗,但如果是魏大人的命令,就得必抗无疑了!”骤然间抽出长剑,面对几十名正要包围他的锦衣卫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各位也是我的旧部,都知道我当日跟随万岁远征蒙古时,以一档百也不曾败过的事,今日你们谁想拿下我的脑袋去立功激赏,就一起上吧。”
    他站在斜斜的台阶之上,棱角分明的脸上是万夫莫敌的气势,斜睨著台阶之下那几十名曾经是旧部,如今是敌人的人,重新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却让人从心底胆寒。
    魏建南见手下人都胆怯地向后退,更是气得暴跳如雷。
    “谁敢抗命就视同萧离的同党!”他挥舞著双手“上!”
    就见锦衣卫们迟疑著、挣扎著,终于彼此对视一眼之后,一拥而上,将萧离团团包围——
    谢萦柔被金城绝重重地丢进屋里,膝盖磕到床头一角,疼得她不得不跪倒在冰凉的石板上。
    而那冷冷的声音已欺身而至。“谢萦柔,你该知道,这世上所有你想要的,我都会送到你眼前,为什么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一定要忤逆我,逼我对你发狠!”
    转过脸,谢萦柔嘴角依然挂著那抹似有若无的笑容。“这世上的一切我都不在乎,我所想要的,只是他一个人的平安而已。”
    “他要是不能平安呢?”金城绝几乎将牙咬碎,恨声问。
    望着他,她眼中并没有愤怒,只是很淡的淡然“那我也再无所求了。”
    他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刺穿,伤口汩汩流著血,或许还有他一直流不出来的,眼泪。
    曾经在许多年前,他和萧离一起趴卧在冰天雪地的草原上,潜伏著等待敌人,一只路过的狼趁他不备,咬伤了他的脚,那种钻心的痛都没有让他流泪,还有闲情对帮他杀死狠的萧离开玩笑。“可惜了这么好的一张狼皮,你那一剑不该斩在它背上,而应该插在他的肚子上。”
    “你能要狼翻身让我杀吗?”那时的萧离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将一罐止血葯倒在他伤口上,虽然疼得撕心裂肺,他却还是保持著笑容。
    但是如今,他好像越来越不会笑了,总是时时刻刻都感觉得到痛。而这句话伤他之深,甚至痛过那恶狠咬破他皮肉筋骨的一口。
    这是直咬碎他心的一口。
    “公子,皇后陛下请您入宫一趟。”
    婢女站在门口,不敢进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向来俊美如仙人的主人会有如此阴寒恐怖的表情,像是要将夫人一剑刺死在这里似的。
    “皇上的说客!”他重重地冷哼“不去!”
    婢女有些颤抖地说:“公子,皇后派来的人说,她是来帮您的,请您不要误解了。”
    对于其他人来说,徐皇后是个值得尊敬的女人,她美貌与智慧并重,帮著丈夫夺得本不属于他们的山河。
    但是对金城绝来说,她还有一点不同——她是这世上唯一能看透他心的女人。
    所以,就因为她差人来说的这两句话,他最终还是入宫了。
    “这么晚了还召你入宫,家里的夫人不会生气吧?”徐皇后待金城绝如同姊姊对弟弟一般,当她第一次见到金城绝时,他还不过是个是十岁出头的孩子。
    “你这么小的年纪,为什么要当兵?”当年她曾好奇地问这个看起来像女孩儿一样漂亮的男孩子。
    而金城绝的回答让她久久难忘。“我要磨砺自己的意志,将来好做人上人。”
    然后十几年过去了,他果真按照计划一步步实现他的梦想,她也很欣慰自己的丈夫可以有一个如此厉害的帮手,不过
    “我昨天读到你的一阕词,没有读明白,想找你聊聊。”徐皇后见第一个问题没有得到回应,于是笑着从手边拿起一张纸“你都不知道你的大作有多出名,我在北平的时候就经常听到人家传唱,听说连朱允炆都很赏识你的文采。”
    金城绝瞥了一眼,那是他去年写的词了。
    清尘雨润,染点点春泥,行幽径,穿花影,郁郁新翠,停不住,瘦骨轻盈。往事伶仃,恩来皆惆怅,暗伤盈盈寸肠,魂魄凄清。晓来醉卧,梨花树下,他乡月明。
    “娘娘文采超群,怎么会读不懂?”
    徐皇后说:“我一直以为你过得很快活,但是看词中你的心情却是如此凄苦。绝,你有多少不开心的事情埋在心里没有向人倾诉过?倘若憋得久了,就到我这里来坐坐,你知道,我一直当自己是你的姊姊。”
    她当她是他的姊姊,而不是把他当作她的弟弟,这句话,用这样的语气和立场说出来,更加让人感动。以国母之姿主动示好,这是她不会给予别人的善待。
    金城绝怔怔地站在那里很久,最后缓缓屈膝跪坐在她身前,将头枕在她膝盖上,轻轻说:“娘娘,您还是原来的那个娘娘,没有变过。”
    “可是你好像变了。”徐皇后笑着抚摩他的头“以前你小时候偶尔会和我说军中的一些事情,说那些跋扈的将军怎样欺负弱小的士兵,但是现在,你把所有心事都埋在心里。不开心的事情越积越多,就会渐渐忘了快乐的滋味。我很喜欢看你笑的,可这次在应天重逢,我发现你笑得越来越少,越来越不真了,为什么?”
    “因为”他的声音梗在咽喉,又叹气“娘娘绝顶聪明,看透我的心就如同看透清水一样容易,不必我再解释了吧?”
    “是啊,你从来不求人的,向来事事只求自己,但是为了那个谢萦柔又来求我,又去求万岁,破了你无数次的例,我以为以你的品貌才学和家世,那丫头嫁给你后会特别开心幸福,怎么,难道不是吗?”
    他沉默了很久没有回答,徐皇后不禁温馨规劝“一片深情是好的,但是要配上两相情愿才完美,你是个事事定要完美的人,怎么这个道理忽然不懂了?”
    死死地握紧自己的手,他幽幽回了一句“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一定能做到完美。”
    “所以你宁可苦了自己,又苦了别人?”徐皇后不赞同的摇摇头“绝,放了那丫头吧,休掉她也好,把她交给皇上也好,我真不想看到你为了她再和皇上起冲突了。”
    闻言,金城绝霍然站起,面色阴寒“说了半天,娘娘原来还是在当皇上的说客!”
    “你误会我了。她死或不死,与我无关,但是她留在你身边,无论如何都会伤到你,这是我不愿意见到的。你把她交给我,或许我还能救她一命,你把她留在身边,却未必一定能保住她,你知道皇上的脾气,翻起脸来,是六亲不认的。”
    “不认又怎样?”他依然凛著脸。
    徐皇后的神情也严峻起来“绝,别把我也当作你的敌人,你知道我心中很喜欢你,所以一直在帮你,连铁铉的遗孤我都帮你救下,偷偷送到外地去养,这样的事情如果被皇上知道了,我也要受牵连,难道我这样辛苦帮你,还换不来你的一句真心话?”
    见他闭上嘴,微垂下头,她又趁势劝说:“不要让这些年皇上对你的器重和你自以为的呼风唤雨蒙蔽了理智。你以为你就没有把柄在别人手里吗?当初战事最吃紧的后一年,你是不是曾暗自给朱允炆送银子?这件事你以为皇上知道后不会生气吗?他之所以故作不知,暗中不动,你知道为的是什么?”
    金城绝抿紧唇,半晌才开口。
    “我知道,万岁在给我面子。”
    “他是在给你留面子,毕竟这些年你帮他帮得更多,但是他也在给你记帐本,帐本记得多了,满了,就该和你算帐了,你明白吗?”
    金城绝心中一寒,昂起头“娘娘的意思,是要我好汉不吃眼前亏,最好主动退让一步?”
    “他是皇上了,难道要他退让你吗?”徐皇后的话已经从温柔转为严厉。
    他凝思著,忽地飘忽一笑。“我就是退让,也只会以我自己的方法退,如果不能让皇上十分满意,我也没办法。”
    “绝,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何必争一时长短,失了大局?”徐皇后谆谆劝诫“谢萦柔其实不值什么,她只不过是你追不到手的一个幻梦而已,因为得不到,你才看得珍贵。”
    金城绝一震,原来不明白的,好像在这一瞬间被赤裸裸地刨了出来。
    谢萦柔迷迷糊糊地睡在床上,她太累了,累得不想动,不想说话,即使嘴里干渴得要命,也不想去倒杯水。
    忽然间,房门轻响,有人走进来了,她以为是婢女来添热水,就没有回头。
    但是那个人一直走到她床边,静了一刻后,倏然有双臂膀伸到她身下,将她从床上抱了起来。
    她起初以为是金城绝回来了,但是下一瞬间就知道不是。金城绝的个子没有这么高,双臂没有这么强壮有力。金城绝的衣服因为都薰染著名贵的香料,所以身上总是有股淡淡的香气,而这个人的身上却是截然不同的阳刚之味。
    她一惊,睁开眼,还没看清来人,就听到他的声音。
    “嘘——别说话,我带你走。”
    “萧离!”她这下完全清醒了“你怎么又跟到这里来了?我不是说——”
    “我来带你离开。”他简洁地说出他的决定,甚至不给她半点置喙的机会,走出房门后一纵身,就越过了高高的围墙。
    谢萦柔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她想叫他放手,不要铸成大错,又怕自己的大声喊叫反而为他惹来无端的麻烦,所以只能死死咬著下唇,一双手不由自主地扣紧他的肩膀。
    但是在那里触手可及的却是一片濡湿,她不解地将手放到鼻翼下端,一股血腥味立即扑面而来。
    “你受伤了!”她大惊失色“快放我下来!”
    萧离一语不发,两边的风声呼呼地从他们耳畔吹过,一眨眼间,两人已经穿过两条街道,然后他一低头就钻进一间客栈。
    客栈中一个正准备关门的伙计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问道:“这位、这位客官要——”
    “我要一间上房。”萧离沉声说。
    “哦,哦,楼上还有一间。”伙计趁机推荐全店最贵的套房“尊夫人是病了吗?要不要请大夫?”
    “不用。”萧离跟著他快步地上楼,塞给了他一锭银子“不必再来打搅我们了。”
    伙计翻手一看,那锭银子足有五两,乐得连连应承著跑下了楼。
    谢萦柔好不容易站到地上,急忙去检视他的肩膀“你到底伤在哪儿了?怎么受的伤?”
    “只是小伤。”他满不在乎地想躲开她的手。
    但是她怎么可能被他骗过?屋子里还没有来得及点灯,借著照进来的月光,她都能看到他肩膀处的衣服颜色比别的地方要深了一大块,这岂是小伤能造成的?
    她又气又急,压低声音痛骂“你想流血流死吗?笨蛋!我不是已经和你说明白了,我不要再见到你!我、我不想看到你每次来救我,就把自己弄成重伤,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好像我是带给你灾难的灾星,你为什么就不能离我远一点?你想让我死不瞑目吗!”
    萧离静静地听著、看着她,目光幽深,没有说出口的情深意重,全都在眼神中诉说,压抑许久的思念让他终于做出了掳她的决定。
    一直以来,他都秉持著她好就好的信念,所以出狱后,也真的没想过要再打搅她,因为不能也不该,可是听见她和金城绝的婚事,他的心却背叛了信念,密密麻麻的像被箭雨射了一片,痛得他大病一场。
    在病榻上,他疯狂的绣著那双不合脚的鞋,那是她第一次替他买的东西,意义非凡,他想,她会懂的,懂得他的默默支持,懂得他和她相同的心情,希望对方好就好的心情。
    可是婚礼上的她,笑得很虚伪,从前她从来不会这么对他笑的,所以他晓得,她不好。
    他承诺过,不会让她受到伤害,既然金城绝无法让她好,那就不该再让她继续待下,哪怕她决定了也一样,因为他也决定了。
    他决定用他的心爱她,用他的人拥抱她,用他的剑保护她,直到最后一刻。
    起码这样,她会真心的笑到最后吧。
    这样想,生或死也就不再重要了,起码在生时,他们都过得极好、极幸福,因为有对方。
    “你知道吗?笨蛋就应该和笨蛋在一起的。”他勾唇,对她露出一个很好看的微笑。
    谢萦柔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为了他,她已经流过太多次眼泪,每一次她都不想让他看到,她不希望他认为她是软弱的,更不希望他知道她是脆弱的。
    可是这么硬撑著,真的好累。
    像是知晓她的心力交痹,萧离忽然伸出长长的手臂,将她一下子拽进怀中,接著,在她被泪水浸润过苦涩的唇上,印下火烫的吻。
    谢萦柔全身都在颤栗,双手不知道该放哪里,泪水的苦涩,汗水的湿咸,与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掺杂在一起,如同奇特的香料,让她意识迷离。
    她依稀记得自己要为他褪下衣服,帮他检查受伤的肩头,但是到了最后,他的衣服和她的交缠在一起,被同时丢落在地,他的热唇第一次肆无忌惮地游离在她全身,仿佛已经渴望了许久,如今就如同脱疆的野马一般,再不许任何人阻拦,包括身下的她。
    虽然她知道这是不对的,错误的,但是当心中的愧疚和迷离的意识再也分不清彼此,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在他的热力中幻想自己在天上飞翔,和他一起,虽然折了翼,流著血,飞翔的感觉很痛,却很快乐。
    她想做他的女人。在她和他逃亡到石方村的时候,她就曾羞涩地幻想过这一天。
    可是当她嫁给金城绝后,她便已绝望而认命地相信,幻想终究只是幻想而已。
    没有想到最终,她还是将自己交给了他。
    “你是我的。”当一切都渐渐平息以后,萧离低喘着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念出他坚决的誓言。
    她轻轻叹息“是的,现在,我是你的。”
    她不敢做更多的保证,不敢与他许下同样的誓言,因为她更理性,更悲观。今夜的情迷之后,明天的太阳升起之时,他们,还会有未来可言吗?
    被金城绝知道了这一夜的事情之后,以他的脾气,还会做出怎样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她颤抖了一下,马上被萧离发现,他将她搂靠在他身上,细密地贴合著他,温暖而柔软的肌肤相触,让她躁动不安的心灵逐渐安静下来。
    如果不能一起活下去,那么,何妨共赴黄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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