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将在后天举行。”黑羽良木已经做出了最后决定。
    “我无法反对吗?”谢子轩笑问。
    “如果你不想离开的话,或者你可以接受最初的提议。”黑羽良木不信他不答应。
    谢子轩无所谓地笑笑“随便你,但如果我和广美结婚后依然无法在短期内生下一个继承人呢?”
    “那就等你们生下为止。”
    “若我们一生都无子呢?”谢子轩追问。
    黑羽良木冷哼道:“那你一辈子都要困在黑羽家!”
    “原来在你心中,我也只是一个生育工具,比广美好不到哪里。”谢子轩顺手翻了翻结婚礼服的图片“我以为你不会希望劳师动众地办这场婚礼,不愿在所有来宾面前介绍我,你不怕我的出身成为众人的笑柄吗?”
    黑羽良木冷冷地说:“只要你是黑羽家的人,就没有人可以把你的出身当作笑柄。”
    “嗯,也对,黑羽两个字几乎是金子包起来的。”谢子轩好像在嘲笑一样“你真的可以保证我和秦灵顺利地离开吗?”
    “你对我的话有所怀疑吗?”黑羽良木最恨别人挑战他的威信。“我不需要向你保证什么。”
    “也对。”谢子轩继续笑着“即使你保证了,我也不能百分之百相信。”他看着来宾的名册“看来日本黑道的重量级人物到时候都会到齐了,你是准备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你将会有个非常尊贵的曾孙在十月后诞生吧?但现在的黑羽家真的有足够实力稳坐日本黑道的头把交椅吗?我觉得你这样做非常危险,是将自己所有的隐私和弱点都暴露在敌人面前。”
    “我从来没有弱点,更不需要隐藏任何事。”黑羽良木有着超强的自信,他看着刚刚走进来的、身穿新娘礼服的黑羽广美,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谢子轩打量着她的穿着,笑道:“的确很美,不过希望你那天不要在脸上擦太多粉,我怕你这张冰山美人脸在擦了白粉之后就不能看了。”
    黑羽广美并不理他,低眉敛目站在一旁,直到黑羽良木朝她挥手,她才退步离开。
    “你去试试礼服吧。”黑羽良木对谢子轩说“别想逃跑,你应该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我对逃跑没有兴趣,我既然堂堂正正地回来了,当然会堂堂正正地离开。”谢子轩满是自信地直起身,站在他面前。
    黑羽良木不得不抬起头仰视着他。他不再是当年那个瘦弱的小男孩了,他的身体里蕴藏着谁也看不到的潜力,这种潜力一旦爆发,也许会释放出惊人的能量。
    黑羽良木看着他,忽然有些伤感。这个男孩原本是黑羽家最合适的继承人,但是当年的一念之差他铸成了无法挽回的大错。现在只能希望从谢子轩身上重新得到属于黑羽家的血脉,让他可以在有生之年看到黑羽家族再一次的辉煌。
    黑羽良木闭上眼思考半晌,片刻后再睁开眼时,谢子轩已经从更衣间走出来。此时他身穿深蓝色的和服,看来庄重且高贵,这种圣洁的感觉让黑羽良木突然有些恍神,恍若看到去世多年的黑羽树,那个他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儿子。
    “我现在的样子让你想到谁了吗?”谢子轩从他的眼中看到惆怅。
    黑羽良木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谢子轩,久久地注视,然后慢慢说道:“我希望你能明白,现在的黑羽家需要你。”
    谢子轩一怔,这代表黑羽良木在求他吗?他第一次听到黑羽良木用这么客气的言词和口气对自己说话,这实在不像黑羽良木的作风。
    “我尽力而为。”他笑得云淡风轻,看不出真心。
    谢子轩每天被允许探望秦灵一次,他以为她必然会待到心烦意乱,没想到晚上见到她时,她正在用扑克牌算命。
    “哪里来的扑克牌?”谢子轩好奇地问。
    “我和广美要的,她人还不错。”秦灵头也不回地整理桌上乱七八糟的牌。
    他凑过来看“牌上说了些什么?”
    “我问了我们能不能活着回台湾测出来是没问题。”她嘻嘻一笑“不过好像比较麻烦,说是要牺牲掉一个人,你说是牺牲你还是我呢?”
    谢子轩坐在她身边“既然我们可以活着回台湾,自然不是牺牲我们两个了。”
    “那就是说会有不相干的人死掉吗?”秦灵皱皱眉“我可不希望有人死。”
    他看到她正收起一张红桃a,忙叫道:“等一下,红桃不是代表爱情吗?测出些什么了?”
    她瞪他一眼“这牌显示要我小心,说你命犯桃花,搞不好在外面还有其他女人。”
    谢子轩心头一惊,表面上却装得无所谓“这个就错了,我在外面可不只有一两个女人,我的国际fans网站中注册会员多达近万人,百分之九十五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孩子。”
    “是啊是啊,风流谢三少,谁不认识你?”秦灵撇撇嘴,但转眼她又笑了“喂,我看你出入很容易,看来那老头并不防备你,能不能带我到外面走走?我之前从没有来过日本呢。”
    “可以,但不是现在。”他暗地里早已观察清楚这房间的布置,在屋子四角都有暗藏的监视器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对了,那天你给我的那张”她想到那张神秘的字条,但才刚刚提起,谢子轩就猛然打断她的话——
    “你说那张梵谷的画吗?是我前年在欧洲拍卖会上买的,你喜欢吗?”
    她听他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些话,也马上明白他的用意,便敷衍带过“还好吧,不过我不喜欢割耳朵的家伙,我宁可喜欢达文西。”
    “好,下次如果能找到达文西的画,我买来送给你。”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说这副扑克牌是黑羽广美给你的?”
    “是啊,我以为她又冷又凶,一定不通人情,没想到我随口一说,她第二天就派人送牌给我,看来黑羽家也并非全是坏人啊。”秦灵心地单纯善良,别人若对她好,她一定永铭在心。
    谢子轩却笑她“你这是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徵兆。”
    “什么斯德哥尔摩症侯群?”她不懂。
    “你没有看过谈判专家吗?这是一种当被绑架者遭到绑架后,心理变化的徵兆。也就是当绑架者对被绑架者稍微给了一点点的恩惠之后,被绑架者就会从心理上同情绑架者,这种心理变化就叫做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听不懂,”秦灵摇头,什么绑架者被绑架者的,乱七八槽的让她头大。“我知道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这道理不对吗?”
    “也不能算错。”他也不想多做解释,既然她认定黑羽广美是个好人,也许有她直觉正确的一面,或许他应该再和黑羽广美谈一谈,也许在她冰山外表下,会有一颗火热易感的心。
    “谢子轩。”
    秦灵的声音忽然逼近,近得就在他的脸旁,他低头就看到她一双乌黑的眼珠像小狐狸般骨碌碌转个不停。
    “什么?”他猜她一定有很为难的问题。
    她咬着嘴唇想了很久,才终于慢吞吞地问:“你到底交过几个女朋友?”
    他笑了“你很关心?”
    “不说算了。”她背过脸去,手指无意识地翻弄着扑克牌。
    “那么我可不可以问你,交过多少个男朋友?”他听秦蔷和秦灵不止一次地提到曾经伤过秦灵的一些男人,说一点都不介意是不可能的。
    她很爽快地回答“六个吧。”
    “啊?”谢子轩有些吃惊,心里更不是滋味,嘴巴忍不住说了句不该说的话“六个男人还没有教好你接吻的技巧吗?”
    秦灵的脸涨得通红,她低下头,手指一张一张地揉起扑克牌。
    “我说错话了,小灵。”他也低下头,想看她的眼睛。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许久她才哼说:“应该说我喜欢的男人前后共有六个,而且要从幼稚园时开始说起。”
    “幼稚园?你很早熟吗?”谢子轩忍俊不禁。
    “我第一个喜欢的是幼稚园的一个同班男孩,他长得白白的,很可爱,有一张苹果脸,老师看到他时都抱着他亲。第二个喜欢的男生是我国小时坐隔壁的同学,他很文静,小学三年级他就转学了,后来再也没有联络。第三个男生是国中的班长,他是个运动健将,田径,篮球样样全能,不过我那时候胆子很小,不敢表白。”
    秦灵红着脸一口气说完这么大一串话,停了停,又继续说下去“第四个男孩是高中学长,是我主动向他表白的。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当然不会太把我放在眼里。有天下午他想吻我,我吓得跑掉了,他就再也没有和我联系过。”
    “后悔吗?”他忽然打断她的话。
    她摇摇头“那时候还太年轻,不懂得什么叫爱情。那个学长很,被他伤过的女孩子多得不胜枚举,我甚至庆幸没有真的落入他的魔掌。
    “第五个是我大学时代别系的同学,是他向我主动表白的,我很欣喜地接受,在那之前,我以为我绝不可能享有爱情。但是过了不久,我发现这段感情原来也是泡沫,那个男孩子喜欢的只是我家里的钱,和我当时的校花之名。
    “以前我只是爱吃零食,不过结束了这段感情后,我就开始真正的暴饮暴食,直到后来认识了宗强,我认真地想经营这段感情,但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笨,太缺乏魅力,最后他还是放弃我了,于是我就把自己关在家里,几个月不出家门一步,只是不停地吃东西,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是原来的那个我了”
    “所以你才下定决心到阿雅瘦身?”谢子轩的眼中满是怜惜。他可以想像这些年秦灵在爱情路上苦苦追逐却屡次跌倒的痛苦,她需要多少坚强的自信,才能够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
    秦灵轻轻地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你不需要再追逐爱情的影子了,”他握住她的手,轻声说:“因为爱情已经来到你身边了。”
    “我真的可以恋爱吗?”她有些困惑不安“我并不是最美的,我很贪吃,即使现在瘦身成功,也许有一天我还会胖回去,我很自卑,还有点懒惰,讲话也很冲。”她喋喋不休地数落着自己的缺点,却看到他在偷笑,于是板起俏脸“你笑什么?”
    “笑你的坦白,你的确是有不少缺点,不过呢”谢子轩深深地吻住她的唇,低喘着对她说:“我就是喜欢你的不完美,喜欢你这么多缺点,这辈子你是我的克星,我赖定你了。”
    幸福的感觉突然袭来,将秦灵砸得天旋地转,她甚至忘记自己还身在危险之中,忘记和谢子轩曾有过那么多的不快,她只是忙着去体会爱情的滋味。
    在爱情面她还很青涩,还有许多不安和迷惑,在那么多的失望之后,她真的可以拥有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爱情吗?
    每逢黑羽家有重大事件时,整个家族都要到祖庙举行隆重的仪式。谢子轩婚礼的前一天,黑羽家最重要的人物悉数到场。
    谢子轩身为长孙,站在最前排,这是他第一次可以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家族的仪式中。与十几年前不同,他不用再站在角落里,领受别人偶尔施舍的同情。今天他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无论那些瞩目的眼神中究竟是羡慕多,还是嫉妒多,更或者,还有无穷无尽的怨恨。
    谢子轩不在意身边的任何人,他留意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车牌上标明东京,而黑羽家的车牌是札幌的。
    仪式完成时,他本来应该回自己的车子,但他却带着黑羽广美朝那辆保时捷走去。黑羽良木使了个眼色,两个保镖悄悄跟在他身后。
    车门打开,下车的是德川明子,她对谢子轩打了个招呼“你好啊,黑羽少爷?”
    “德川小姐是特意来观礼的吗?”谢子轩与她握了握手,低声说:“黑羽家的眼线很多,你怎么敢现在出现?”
    德川明子故意大声说:“我是代表父亲来参加你的婚礼的,新娘子呢?”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笑着迎向黑羽广美“广美小姐越来越漂亮了!”
    黑羽广美微微躬身,很礼貌也很生疏。
    德川明子却不在意对方的冷漠,还热情地侃侃而谈“我的两个哥哥对广美小姐非常倾心,我早说他们是癞虾蟆想吃天鹅肉,没想到广美小姐这么快就要结婚了,我的哥哥们铁定要伤心一阵子。”
    她回头看着谢子轩“黑羽少爷是人中龙凤,你们真的很配。”
    那似笑非笑的口气和古怪的眼神,让黑羽广美看得不太舒服。她一蹙眉“你和直人少爷什么时候认识的?”
    “不久之前我在台湾认识谢家老大,间接认识他。不过那时我不知道他是黑羽家的继承人,这世界上的事情真是想不到啊。”德川明子的谎话顺口就来,而且面不改色,让人不相信都不行。
    “我得拜会黑羽先生,”她向前走,又回头朝两人眨眨眼“对了,忘记祝你们百年好合。”
    谢子轩站在原地,低声呼唤“广美。”
    “什么事,直人少爷。”黑羽广美仿佛天生不会笑。
    他笑笑“既然我们要结婚了,你可以直呼我的名字,日文名字我不习惯,你叫我子轩好了。”
    她依然没有表情“直人少爷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先走了,你的车是前面那辆。”
    黑羽广美刚转身,谢子轩便从后面拉住她的手“你怎么总是那么冷漠?我真怀疑你对这桩婚姻是不是和我一样厌恶?”
    黑羽广美低垂眼眸“请放手。”
    “你的性格和我大哥真像,要是把你们配成一对,相信在盛夏也会冷得飘雪。”谢子轩松开手放她离开,扬声说:“秦灵说你是个好人!”
    黑羽广美的脚步微微踉跄了一下,但她还是没回头地向前走去。
    谢子轩坐上车子,摊开掌心,手心躺着一张纸条。那是明子刚才和他握手时塞进他手心里的,上面写着一句话——婚礼行动。
    他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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