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锦看完宋琪的信,微微一笑。絮絮叨叨的,前言不搭后语。他一直知道她的字不好看,三个月内有如此进步实属难得。
    她不是不认识字,她只是不会写。以前她就是这么一本正经的跟他解释的。
    说到剪指甲,他想去看她了。
    入夜,欧阳锦换了一身衣服,朝喜来居去了。如今已经是深夜,大多数人都已经睡熟了。
    他熟门熟路的就进了宋琪的屋子。
    “琪儿,醒醒。”
    宋琪早就知道他来了,扶桑提醒过她了。不过她想逗逗他,一直在装睡。
    “别吵,困。”
    欧阳锦暗自好笑,睫毛抖得那么厉害,还想骗他:“琪儿,醒醒啦。”
    “困。”
    欧阳锦直接上手了:“还装,还装。”
    宋琪最害怕痒了,一下子就睁开眼睛:“欧阳,你来啦。”
    欧阳锦一脸傲娇:“指甲长了。”
    宋琪立马点了灯,拿出了军刀,顺便拉过他的手,细致的剪了起来。
    欧阳锦的手指十分修长,长年累月的练武,让他的虎口处,结了一层薄茧。他的手很凉,一直都这样。
    他们都不说话,欧阳锦觉得她又长高了一些:“琪儿,长高啦。”
    宋琪头也不抬:“嗯,要多长一些呢。”要不然总得抬着头跟你说话,不好。
    宋琪修剪完指甲,突然提议:“要不连脚趾甲也剪了吧?”说完才觉得不对,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这叫什么话嘛。
    欧阳锦快速脱了鞋袜,坐到床上:“好啊。”
    宋琪还在懊恼,说话有歧义,见他已经上床了,觉得自己想太多了:“那你别动啊。”
    欧阳锦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整个人很放松的躺了下来,闭上眼假寐。
    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这样轻松自在。她很无害,看着可爱,相处愉快。她从不多问,也不强求。给她的,她就接着。
    她爱笑,开心时大笑,害羞时娇笑,像一只猫。
    宋琪见他睡了,推推他:“欧阳,好了。”
    欧阳锦挥手:“别闹,困了。”他是真的困,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对于丞相府,他总是没有安全感。即使那些哥哥妹妹对着他笑,他也感觉不到温暖。
    他想起小时候,大哥和二哥一起捉弄他,大冬天里把他推入池塘,差点淹死。还有在学堂里,合伙欺负他,孤立他,撕坏他的书等等。他们一直骂他是野孩子,他一生气和他们打了一架,最后他被打得很惨,但冯氏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他关进了祠堂,饿了他三天。
    忠叔也受到暗害,安了个不尽责的罪名,就被打了三十大板。招招狠毒,差点丢了命。
    后来他考上秀才,不过十岁,引起了冯氏忌惮,终于把他远远流放。如果不是忠叔,路上的盗贼不知道抢了他多少次。那些拐子,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欧阳锦明白,他聪明或者愚笨,始终都碍了别人的眼。所以回来后,他更加努力,要爬到更高的位置去。
    实力,才是最重要的。一味的忍让,别人还觉得好欺呢。
    对于那些恶作剧,或许他可以原谅,可是冯氏,不可饶恕。
    宋琪见他确实消瘦了不少,也不在推他。哎,一个人背负那么多,很累吧。
    宋琪坐了一会,慢慢也睡着了。欧阳锦睁开眼,把她安顿好,就离开了喜来居。
    “琪儿,等我回来。”拉过她的手,落下一吻。
    宋琪紧紧的闭着眼睛,直到他离开了,才敢睁开眼。
    “扶桑,我好紧张。”空间里,宋琪晃荡着双腿,坐在树干上。
    “主人,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扶桑知晓她很迷茫。
    宋琪点点头:“我知道,所以更觉得迷茫。”她没有想过要一辈子这样生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不喜欢拘束,也不想困在这一方天地。可是她,寸步难行。
    “再等三年,扶桑成熟,主人你就可以改善体质了。到时候就可以修炼了。”扶桑当然明白她担心什么,毕竟没有实力,出门都可能遭遇意外。
    宋琪喜出望外:“真的吗,扶桑你真好。”说着抱着树干,蹭了蹭。
    “主人,到时候你可以给欧阳一个,可以增加他五十年内力。”扶桑对欧阳印象很好,也就不会吝啬。
    宋琪以为神树都是一次一个,一个要个百年什么的呢:“这次有两个吗?”
    “嗯,主人。”扶桑不以为意。
    宋琪想了想,三年后,她也不过十四岁,开始练武应该不算太晚。那么接下来的三年,她就好好念书写字好了。
    念书,是她做得最好的事了。明天就请个先生来教她好了,酒楼的话,一个月推出一道新品就好了,不会耽误。
    第二天,她就和义父说了。诚叔见她不能习武,还难过了很久。不过见她厨艺精湛,顿时放下心。
    拥有一技之长就好,总能安身立命。听说她要念书,也觉得不错。那些千金小姐,不都读书习字嘛。他的女儿,也不差。
    大手一挥,教书先生有了。顺便琴棋书画的先生也来了。早上念书,下午习艺,过得很充实。
    宋琪很聪明,可是棋一直学不会。最后放弃了,她只是普通人,不想强求。诚叔见她实在不喜,也没有勉强她。
    念书本就是特长,她念的尤为出色。喜得先生都表示,若是男子,必能高中。可惜了,宋琪只是女子。
    宋琪笑笑,摇摇头,她没有想过要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她一己之力,并不能力挽狂澜。
    她念书,只是为了和这个世界,好好相处。
    学艺,只是为了享受生活。
    自娱自乐,仅此而已。
    欧阳锦的秋试,最终没能成行。他生了一场大病,几乎丧命。他最终还是惹得那个人出手了,如果不是最后关头,他运功逼了出来,或许他已经丧命了。
    宋琪并没有收到通知,连小喜都被控制住了。如果不是扶桑,或许她也不知道。宋琪一个人,悄悄进了德宣楼。扶桑为了助她一臂之力,不得不强行损耗修为,把她送了进来。
    宋琪见到床上那个形容枯缟的人,心下一急,立马抓住了他的手:“欧阳,欧阳。”
    竟然如此狠毒,连一个照顾的人也没有。
    欧阳锦三天水米未进,已经虚脱了:“水,水。”
    宋琪听懂了,立马拿了水喂他。不行,他留在这会死的,他要赶紧治病,不能拖了。
    宋琪只能依靠它的外力支持,勉强把欧阳背了起来:“扶桑,拜托了。”
    “主人,快走。”扶桑的声音也很虚弱。
    宋琪把欧阳背到喜来居,连忙通知诚叔,去找了大夫。忙了大半宿,终于把欧阳的病,控制住了。
    “公子的病,需要静养,至少半年才可。”大夫摇摇头,走了。这种阴私的药,实在令人发指。
    “谢谢大夫。”诚叔自己把大夫送出门,又跟着他去取了药回来。自己一个人煎药,半步不曾离开。
    冯氏,真是好样的。诚叔神色一凛,他和她,不死不休。
    “诚叔,你去吧小喜接出来吧。”宋琪已经虚脱了,扶桑已经陷入沉睡。
    诚叔点点头,不一会儿就把小喜背了回来。小喜受了重伤,身上无一块好肉。看得他们,心惊胆战,又满腔怒火。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师傅,小师妹,小喜没用,没有保护好少爷。”小喜挣扎着跪在诚叔面前。
    “说什么呢,起来好好养病,找冯氏好好算账,才像个男人。”诚叔心疼不已。这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徒弟,虽是师徒,更似父子。如今小喜这样,他看着就难受。
    “师兄,你好好养伤。不能让坏人如愿以偿。”宋琪知道,他们就两个人,无论如何都斗不过在丞相府经营几十年的冯氏。根基深厚,拔起艰难。
    “小师妹,你放心吧。我会好好修养的。”他小喜也不是好欺负的,血债血偿,他会讨回来的。
    “义父,快带师兄去疗伤吧,欧阳我会看着的。”
    诚叔点头,带着小喜走了。
    宋琪的屋里,就剩他们两个人了。她拉着他的手,眼泪成串成串的滴落。她哭得无声无息,埋在欧阳的手上。
    她害怕,他会离开。她愤怒,她的无能。她对这个世界,想得还是太美好了些。
    歌舞升平,只是假象。刀光剑影,才是现实。
    这代价好大,她承受不起。
    欧阳锦在她背着他时,就迷迷糊糊有意识了。他知道是琪儿来了,她来救他了。她那么瘦小,可是还是步履蹒跚的背起了他。
    欧阳锦第一次哭了。可是他发不出声音,只能默默流泪。他原本以为他要死了,想不到她会来救他。
    一直以来,他都以保护者的姿态,保护着她。安排好她的饮食起居,甚至她的先生,也是他安排的。他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给她最好的一切。
    原来,一直都是他需要她。
    “琪儿。”欧阳锦动动手指,抚摸她的脸,摸到一脸的泪水。她哭了,他那么宝贝着的姑娘,怎么可以哭。
    “欧阳。”宋琪再也忍不住,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
    她害怕,她委屈,现在她只想哭。
    欧阳锦用力的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她应该吓坏了吧,是他不好。竟然会栽在一碗酒上。
    他也是大意了,觉得丞相也在,冯氏不至于公然下毒,想不到她真的下了。而且到了考场才发作,直接倒地。
    周围的人,只以为他太紧张,昏了过去。让他成了京城的笑柄。说他沽名钓誉,内里草包一个。
    如今真要进考场,吓得昏迷了。
    欧阳浩果然生气了,他生病了也没有来看过。冯氏更狠,准备活活饿死他。三天了,别说大夫,就是水都不曾喝过一口。
    宋琪哭够了,慢慢停了下来。干脆脱了鞋袜,跑到床上,和他一起睡。她害怕了,一刻也不想分开。
    “琪儿。”欧阳锦刚想说不合礼数。想了想,骂自己迂腐。
    “别说话,睡觉。”说完抱着他的一支胳膊就睡了。她真的很累,心情大起大落,如今见他醒了,放心不少,困意就挡都挡不住了。
    欧阳锦苦笑,缺心眼的姑娘,哪有自己爬上床的。
    欧阳如今解了毒,能够调动内力了,暗暗运功疗伤。他可不会那么傻了,吃一堑长一智,冯氏,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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