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金明池中的景象却有了变。
    姜焕然对两个堂弟看了眼,两个堂弟立刻心领神会,加快了划的速度, 姜焕然却将船桨一横,竟将单桨做了双桨般, 以巧劲一撑后船,借着水势, 蚱蜢舟很快前进了一大截。他左右这般快速前进, 灵活地从众多蚱蜢舟中穿出,以极灵活的控桨术左右穿行, 借了别船之势,瞬间便将无数的蚱蜢舟甩在身后,众人嫉恨于他却没有办法,想要报复回去, 可他控的蚱蜢舟极其灵活, 还没回过神他已经飘出极远了。
    众人皆赞他“好灵巧的控船术”“解元郎竟还有这般本事”
    方才那些本就对他颇有好感的娘子们,更是芳心暗许了。
    谢昭宁也才从沉思中惊醒,看向金明池。她没想到姜焕然竟有这等本事, 她还以为他只会读书入仕呢姜茜给昭宁抓了一把瓜子在手里, 才在旁边解释道“昭昭你且看着就是了大伯母是平江府人, 大堂兄打小便在平江府长大,熟识水性的很,这蚱蜢舟只怕用得比马还要熟呢就是不知道这打头的是什么来路, 方才全靠蛮力将人家撞翻, 大堂兄能不能敌得过他”
    平江府是鱼米之乡,水系遍地,府城的河路比陆路还要多。难怪姜焕然如此熟识蚱蜢舟。
    显然, 董荐如此厉害,还是让她们没这般有信心了。
    只见姜焕然控的蚱蜢舟最后借势了镇北侯世子爷,一桨撑出,旁的船被这般一撑只是落后半截,可姜焕然这一桨,却使得镇北侯世子未能控住蚱蜢舟,船左右一晃竟直接翻了船,世子等一行人也落了水,狼狈不堪地拍着水面怒吼,众人哄堂大笑,世子爷气得涨红了脸。
    高雪鸢见此情景,已经气得回彩棚去了。
    这时候姜焕然的蚱蜢舟已经追上了董荐。而董荐见他竟然追上来了,眉头紧皱,这姜焕然一行人竟能如此灵活控制蚱蜢舟眼看着他们离那锦标不过三丈远,胜利在望了,他如何能容忍姜焕然等人抢了去
    他眼神一冷,心中闪过盘算。
    随即董荐迅速操控着蚱蜢舟撞向姜焕然,两只蚱蜢舟撞在一起,并用船桨挥向姜焕明二人。方才他们用这个法子掀翻了不少蚱蜢舟。但是姜焕然又是何等熟识蚱蜢舟,使了巧劲避过,反而借势更往前行了半丈远,超过了董荐。
    方才众目睽睽之下,董荐已经夸下海口,要夺得金簪,他又如何能让姜焕然夺了去且姜焕然还是个读书人,他在夺标赛上竟能被个读书人胜了去,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立刻追了上去,同时手中暗自捏了一物。
    谢昭宁一直注意着场中局势,看到董荐的举动,眼睛微眯,她想到当初在击鞠场上赢了董荐的情景,料来这董荐是还有什么阴招子。她有心想提醒姜焕然,可隔得这般远,便是她如何喊姜焕然也是听不见的,只能靠姜焕然自己了
    此时两艘蚱蜢舟都同时接近了那杆锦标,可董荐却是慢了一步。他毕竟是习武之人,三两步跃过蚱蜢舟首,立刻要上前夺标,同时手中之物已备好,那是一枚锋利无比的铁蒺藜。他正要朝姜焕然的腰部射去,却见也同时上了平台的姜焕然对他一笑,轻轻地道“你就这点阴私手段不成”
    董荐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突然觉得自己膝盖剧痛,那平台本就狭窄,竟瞬间腿一弯跌入金明池中,可在旁人看来,他不过是没站稳滑落了水。在他落水的瞬间,姜焕然一手攀杆轻巧一跃,那张以锦缎为底、金线修成的锦标,已经落入姜焕然手中。
    他那一瞬间身姿舒展,实在是极具魅力,场中无数的娘子们都为他欢呼。方才那坐在华贵彩棚中的少女,竟也忍不住站起身来,脸颊微红双目明亮地望向他的方向。
    定国公顾远帆一看胜负已定,且蚱蜢舟上得花最多的,自然也是姜焕然的船,大笑敲响了铜锣“夺标赛完,姜家三兄弟夺魁”
    董荐在水中扑腾,却不住地激动喊“他用了阴招,他使了暗器伤我”
    姜焕然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根本不理会他,旁人也都不理会他。董荐就是再喊他也没办法,他被他的护卫拉上了蚱蜢舟,能看到膝盖已经红肿一大块,想来后几个月是走路都难了,可是他有什么证据他看到暗器了吗,他看到姜焕然怎么动手的了吗何况姜焕然究竟是怎么对他下手的,他为什么毫无察觉,他又究竟用的是什么东西
    董荐再不情愿,也只能咬牙再度吃了这个哑巴亏,不甘地看着姜焕然。谢宛宁也白了脸色,看着姜家三兄弟得胜又得意的模样,眼神一暗,进了帐篷之中。
    姜焕然上了临水殿前的楼台,从定国公手中,接下了那个锦盒。又上了蚱蜢舟返回金明池的另一侧,刚靠岸之时,便又有无数的蔷薇、绣球等纷纷向他的船扔过来,姜焕然在一片花雨中登了岸,手上还随意地拿着那个锦盒。
    金明池的日光辉煌,他一步步自岸边走来,鲜花遍地,仿若披着霞光,而周围之人都看着他笑谈。有些胆子大的直接笑道“解元郎,这金簪可能送给我家妹子”引得自家妹子对他含羞带怒的一阵捶打。还有的说“解元郎,我出一千贯买你这金簪行不行”
    被剩下的姜家兄弟瞪了回去,姜焕明说“我姜家又不缺这点钱,走走走”
    姜焕新说“我大堂兄是要给他心爱之人的,凭你们乱说一气”
    谢昭宁也看着姜焕然自远处而来,青年的身姿在风中猎猎,他仿佛也感觉到了她看向她,也看了过来,他的眼眸是仿若映照着金明池的波纹,熠熠生辉,瞬间又令谢昭宁避开了他,她还是不要与姜焕然对视的好,免得他以为自己真的想要这金簪,而他有多不喜欢自己,她又不是不知道。
    她这一避开,却看到不远处,一位被仆婢簇拥的穿蓝色蜀州春罗的华贵少女,正看向姜焕然,一众娘子倾慕的眼神中,她无疑是最出众的,姜芫也注意到了这个陌生且地位不凡的少女,凑过来低声问谢昭宁“阿昭,那姑娘方才就一直看着大堂兄,你可知她是谁”
    谢昭宁虽是对汴京世家不了解,但看那姑娘周身的气派,以及帐篷的位置,竟是比蒋家都还要靠前些,与镇北侯府是平起平坐的,便低声道“像是参知政事王家的嫡出娘子。”
    便是世家声名中,与蒋家齐名的王家。
    这娘子被王家众人簇拥,应是在王家也地位极高的。
    谢昭宁正思索着,只听人群热闹的声音更近了,是几位堂兄进了帐篷来,两位堂兄都笑着道“大堂兄,你又没有心爱的姑娘,这簪子让给我吧”
    另一个缠着他不放说“让给我让给我,我出一百贯给你买还不行吗”
    这才是他们方才不许外人来插手的原因,知道姜焕然从不在意这些东西,以前赢的也不过是随手给了他们,因此又腆着脸想从他这里要过去。
    姜焕然似乎被两人缠得有些不耐烦,问道“方才你不是连那出一千贯的都训回去了吗”
    姜焕新不要脸皮地说“咱们的关系哪里是那些外人可以比的”
    姜焕然很是无言,径直朝前面走去。
    谢昭宁正听着觉得好笑,突然看到仿佛什么一团东西向她扔了过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却看到可不正是方才那个锦盒,里头沉甸甸的,那金簪就放在其中。
    谢昭宁也愕然,抬头看向姜焕然,锦盒自然是他扔来的。众人也都愕然,毕竟谁也没料到姜焕然会把锦盒扔给谢昭宁。盛氏本是躺在躺椅上扇风的,看到这场景,更是噌的一声突然坐了起来,看着自己刚赢了夺标赛,俊雅出众的儿子,再看看还拿着盒子有些愣住的昭宁,心中的激动突然难以言表
    姜焕然竟将东西扔给了昭宁,难道难道姜焕然竟是对昭宁有意思了不成那他就可以娶昭宁,她就可以看着昭宁嫁进来了她可以和昭宁一辈子不分开
    虽只是简单地送个簪子,但盛氏脑子里已经补上了许多情节,激动得简直恨不得立刻握着两个人的手,说我同意这门亲事。
    但是她也知道,这二人都还是惊弓之鸟,强按捺着激动,屏息一句话也不敢说,等着看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姜焕然却看向了别处,随意地道“也不知道送给谁,瞧你似乎一直看着,你便拿着吧”
    两位堂兄傻眼了,本想诓骗的姜焕新急了“大堂兄,你不是说不给昭宁表妹吗”
    姜焕然仿佛看傻子般看他“我何时说过此话,我只是说任凭我处置,我想给她可以,想给路过的阿猫阿狗也可以,堂弟有意见不成”
    盛氏听他说这话,心已凉了三分。
    谢昭宁本就不想要,毕竟是三位堂兄辛苦得来的,听姜焕然这般言辞,更想着他恐怕是为了回去不被舅母骂,亦或是不被两位堂弟争夺,才想出要给她。给便给吧,好生给有何不可,还她一直看着,还什么阿猫阿狗的,她难道真的很想要吗
    见两位堂兄似乎不依不饶一般,谢昭宁走过去,将锦盒递给了姜焕然,笑道“多谢大堂兄美意了,只是大堂兄若是不想送,实在是不必勉强。何况是三位堂兄合力得来,怎可只给我一人,我也是受之有愧。”
    盛氏见谢昭宁竟要还,心又凉了一半。但又想着,就姜焕然刚才那些话,是个人都得还给他就不能好好说话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姜焕然看着她,还有她伸出来的盒子,顿了顿,问了句“你当真不想要”
    谢昭宁嘴角微微抽动,他姜焕然平日不是聪明极了吗,她还都还了,他拿着就是了,有什么当不当真的,重要吗她只能又笑道“宝簪配美人,堂兄还是留着,将来可以送给自己属意的姑娘。”
    此话一出,盛氏便眼睁睁地看着,姜焕然又将盒子慢慢收了回去,随即便不再说什么送与不送的话了,反倒是那俩聒噪的兄弟又围了上去,一个还有点良心,想低价收购。另一个更直接些,想空手套白狼。他二人也知道,方才能得胜全凭姜焕然,否则就他二人那两把刷子,第一场就被董荐干下水去了。
    昭宁还了簪子,也不再看姜焕然,而是和两位堂姐热议起方才夺标赛了。两位堂姐根本不为眼前的这一幕所震惊,在她们眼里,大堂兄一向不正常,做什么事都是可能的,另两位亲哥更是狗憎人嫌的,她俩一向鄙视,簪子她们也不想要。家里虽没有这么大的,但东珠簪子还是买得起的。方才想赢,不过是为出口气罢了。
    于是看到这一幕,盛氏又如同被抽了筋的藤一般软了下去,手无力地搭上了旁正昏昏欲睡的姜远望,将他吵醒了,看到盛氏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姜远望问道“夫人,怎么了你怎么这个脸色”
    盛氏看着他无知无觉的模样,幽幽地道“没什么,你继续睡罢。”
    她心想,她还是不能乱点鸳鸯谱。她还以为姜焕然送簪子是喜欢,那一番话又好像不喜欢。她也搞不清楚她这个解元郎儿子究竟是怎么想。昭宁反应也是如此,仿佛是认定了姜焕然是不喜欢她的,拒绝也毫不客气。
    盛氏远远地看着站得极远的二人,冥思苦想他二人究竟是什么心思。
    这时候,彩棚的门帘被撩开,却是樊月快步走了进来,她几步走到了谢昭宁身边,神色难掩有些激动。昭宁看着她,心想难道是万金丸的事有了消息果然,樊月略低下头道“娘子,葛掌柜派人来传信说是有药的消息了”
    谢昭宁心里一喜,立刻站了起来,随即樊月又道“不过葛掌柜传信来说,并非在金明池的新门瓦子发现的消息,而是在大相国寺,只是他也拿不准,正等着娘子您去掌掌眼他在谢氏药行门口等您一起去看”
    宋院判告诉她万金丸之时,也教了她如何分辨药的真假。毕竟是如此贵重之物,只怕难免有假的。前几日亦有人拿着所谓的药到药行去认,但都不用递到昭宁这里,掌柜们一眼便能看出是假。
    昭宁来金明池,便是为了找药的线索,谁想此处竟没有,竟在大相国寺发现了。葛掌柜一向谨慎,既然会传话来让她去看,想必已是有六七成的把握那药是真
    她想到这里心中难免激动,快步向大舅母走去,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说自己要提前回去大相国寺一趟,盛氏便将方才想的都忘了,问她道“不若大舅母陪你一起去”
    谢昭宁却想到,金明池夺标赛虽完了,可接下来还有许多玩乐的项目,诸如皮影戏,马戏,骑射比赛,舅母她们乘兴而来,若是陪着她去了,两位表姐便不好留下。便道“葛掌柜在药行等我,却是无妨的。且大相国寺离榆林巷子也近,反倒是舅母去了,还要跨半个城回去,并不方便。舅母就在此陪表姐们玩耍吧,我改日再同舅母聚”
    她这般一说,盛氏想着毕竟也是自家掌柜陪着,便没有坚持陪谢昭宁去,但也要亲自送她到马车旁去。
    姜焕然站在一旁,两个堂弟还吵得面红耳赤地争夺着东珠簪子的归属,他看着谢昭宁的背影消失不见,又看了看手边未送出去的东珠簪子,眼睛微微一眯,但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而昭宁与盛氏快步走过夹道,走到宝津楼边的马车旁,昭宁告别了盛氏,正想上马车时,却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谢大娘子留步。”
    谢昭宁听着这声音熟悉,回转身来,却见身着宽袖阑衫,腰束玉带,通身并无装饰,却生得俊美典雅的定国公世子爷顾思鹤缓步走来,身披日光,他身后带着七八个侍卫,皆手握刀柄跟在他身边,目光严肃冷酷,一看便都是练家子。
    因着众人都还在夺标赛处热闹,被姜焕然的风姿所吸引,竟没人注意这满汴京里头一份尊贵的世子爷,却又溜达了出来走在这街上。凭他的人气,倘若知道他现身,此处定又要堵得水泄不通。
    谢昭宁如今对着顾思鹤甚是友好,笑了笑道“世子爷怎在此处,方才夺标赛时似乎未见着世子爷”
    顾思鹤道“与家中长辈起了争执,他们冥顽不灵,跟他们不欢而散,便懒得去看了。”他仿佛并不想就此问题多谈论,而是道,“谢大娘子似乎心情颇好,可是得了什么好消息”
    万金丸的事顾思鹤知道,昭宁也并不瞒他,就笑道“我得了消息,那瓶万金丸似乎在大相国寺附近出现了,正准备去寻,若是能寻得,母亲便是能无事了”
    说到此,谢昭宁突然想起方才顾思鹤同她说什么不必在此地找寻药的话,问道“方才世子提醒我药不在此,难道是你早就得了线索,知道药在大相国寺附近,所以才借此提醒我”
    日光下她笑容灿烂,仿佛正是因事情有了转机,母亲也能有救,焕然出明媚的生机来。
    顾思鹤突然别开了目光,却并没有回答她此话,而是道“即是如此,那便祝你能寻得万金丸吧”
    说罢他后退两步,转身带着人又离开了。
    他这般突然出现的对话着实有些奇怪,但昭宁此时如何有心情注意他,满心想着都是大相国寺的药能是真的,她便可保住母亲的性命,恨不得立刻去看个究竟。便赶紧上了车,催促车夫“快,赶紧朝大相国寺去”,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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