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碰了贾蓉这么一个软钉子却也不生气,而是笑道:“足下怕是太过谦逊了,满京城的人谁人不知道你的孝名和你那首牡丹诗,若非因为守孝的缘故,足下怕是早已得了秀才的功名,况且足下才智多谋,非但能够凭借玻璃这一稀罕物日收千金,而且更是想出以伺疾的名头到乡下避难,哪里是普通的书生能够比拟的?”
    他这话中暗藏着威胁,若是被人知道了贾蓉用贾珍染上天花的由头到乡下避难,到时刑罚尚且是小事,贾蓉这辈子可就再也不能在仕途上有所进益,那些文人可是向来把孝义当作头等大事,一个不孝的人怎能成为秀才,怎能称为状元?
    贾蓉几乎咬碎了一口贝齿,沉默了许久,才道:“既是如此,再推辞下去便是在下的不是了,在下就舔着脸唤你一声九哥。”九皇子这才真正露出了笑意,招呼着贾蓉在自己下首坐下,道:“此次找你来,除了想互相见见之外还有一件天大的好事要告诉你。”
    贾蓉心中不悦,面上却是带出几分笑意,道:“九哥直说便是了,莫要吊我胃口。”九皇子见贾蓉这幅神色,对他更是高看了一番,能够如此面不改色之人,想来将来定能够成为大器,“父皇有意奖赏你为父伺疾的事迹,这几日兴许就会有天使到你们府上去宣读圣旨,你这些日子还是莫要出远门了,好好在家等着吧。”
    贾蓉有些疑惑,这皇帝怎么注意到自己这无名小卒身上来,徒汶似乎看破了他的困惑,道:“你放心,父皇乃是因为前阵子的事情这时候必须得给天下立个榜样,刚好你的事情有人跟父皇说了,因此才有如此好事,你且受着便是了。”
    贾蓉了然,这是皇帝为了将大皇子意图弑父夺位的事情遮掩过去才拎出自己来,便道了谢,徒汶但笑不语,这与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不用将事情说得太明白。
    待用罢了佳肴后,贾蓉谢绝了徒汶意图送自己一程的想法,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贾蓉回到府中,只觉得又怒又惧,但他向来是惯会隐忍的人,即便已经气得指甲几乎要在手掌中掐出血来,也忍着不说。
    数日后,贾珍大喜之日,届于贾蓉仍在守孝期间,因而并未出现在婚宴现场,贾蓉本想出外去找白逸安散散心,但想着徒汶那日的话,因而便留在家中。
    果然,过了没多久,前面便有小厮跑过来回话说有天使到府上来了,命贾蓉速速到大堂去,贾蓉连忙换了一身银丝滚边的衣裳,到大堂去。
    此时,堂上皆是宁荣二府相识的达官贵族,贾珍穿着一身红色的金丝镶边的长袍,脸上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天使见了贾蓉到了,便尖声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国公玄孙,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之子贾蓉,至孝至纯,赤子之心,孝感动天,特赐金三百两,银五千两。钦此。”
    贾珍的眼角露出喜意,推搡着贾蓉上前接了圣旨,又偷偷地塞了一个金锭子到天使手上道:“公公,不如留下喝杯喜酒。”
    那公公极其自然地将金锭子收下,白而无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贾大人客气了,咱家这会子还要赶回宫中,就不留下叨扰了,贾大人可有个好儿子啊。”贾珍听了这话,顿时心中像是喝了蜜一般,“承蒙公公高看,我也不多留公公了。”
    那天使刚走,贾蓉就被众人包围了,贺喜声连连不断,谁都知道这样一来就意味着贾蓉在皇上面前挂了名,而且这事也会载在史册上,可谓是千古流芳了。
    在座的都是宁荣二府的亲朋好友,不少人心里就开始打起贾蓉婚事的主意了,这贾蓉的才华众人是有所耳闻的,前途可谓是无量,即便日后江郎才尽,凭借着宁国府的家世和人脉也能锦衣玉食一辈子,更何况这宁国府的人口单薄,自家女儿嫁了进来也不必立太多规矩,众人越想就越觉得贾蓉是个十足的好女婿,便打算等贾蓉出了孝立刻派媒人上门来说亲。
    贾蓉只是诧异诸人今日如此热情,并没有想到在他们心目中自己已经成了他们的未来女婿了,贾珍虽然有几分了解,但却是笑而不语。
    “你是说蓉哥儿被陛下赞赏了,这可是合族的好事,鸳鸯,你去开了我那箱子,取些贺礼预备送给蓉哥儿,我当日就瞧着这孩子就是有出息。”这宁荣二府离得极进,消息自然传得飞快,贾母今日虽说身体有恙,但也打算强撑着去给贾珍贺喜,一听到这个消息,更是喜不自胜了。
    邢夫人坐在下首,冷眼觑了王夫人一眼,只见王夫人的面容扭曲,手中的帕子都被□□得不成样子了,心中暗笑,笑着附和道:“老太太说的是,我这就命人去备了礼物等会一并送去给蓉哥儿。”
    邢夫人这话刚落,众人的眼神便有些诧异地望向她,邢夫人出身小门小户,陪嫁也不丰厚,在府里是出了名的吝啬小气,竟然会主动提出给贾蓉贺礼,贾母赞许地看了邢夫人一眼。
    王夫人却是恨得牙痒痒,邢夫人这话一说,自己岂不是得送东西给贾蓉那小崽子,王夫人自从那次被贾母责罚夺了管家权之后,阖府的人都在笑话自己,王夫人恨毒了贾蓉,若不是他将来升带到府上来,自己也不会被供了出来,也不至于失去管家权,王夫人屡屡思及至此,恨不得生吃了贾蓉。
    贾母将眼神移向王夫人,见她面有不忿,心里暗叹了一声,“老二家的,你怎么说?”王夫人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媳妇自然也得给蓉哥儿备份礼才是。”
    贾母嗯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管太多人家还嫌弃她一个老婆子了,当日下午,宁国府摆了两台戏,一台是给男人的,一台是给女眷的。
    贾蓉这一夜竟比贾珍这个新郎官还忙得很,一会子那个夫人要见他,一会儿那个长辈要见他,待到戏散了,贾蓉只觉得脸都快笑僵了。
    一回到房间,便看到瑶姨正清点着长辈们送来的礼物,足足占了小半间房,瑶姨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面带怒容,贾蓉好奇了,这清点礼物都能生气,便问道:“瑶姨,可是那些礼物有什么不妥?”
    瑶姨显然气得不轻,手中拿着一盒盛着百年老参的锦盒,道:“哥儿,你过来看,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人这样子送礼的。”
    贾蓉不解,这送人参很正常,贾母往常也没少送人参燕窝的过来,“哥儿,你不知道,这人参已经是全无药性,就是丢到地上都没人捡的,亏得她还叫你一声哥儿,竟然送出如此礼物。”瑶姨气得将那锦盒重重地放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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