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被人追杀当然好,他们在这叫做荷镇的小镇上找了一家小食铺,打算补一顿饱饱的午膳。
    既然名为荷镇,自然是以荷塘荷叶荷花莲藕莲子出名。不过秋日,荷的花叶已败,没什么好赏的;然而莲藕莲子正值盛时,他们走过镇上巨大犹如湖泊的荷塘时,还看到有人在挖莲藕。
    午膳的内容物自然少不了莲子莲藕。首先端上来的便是香气四溢的莲藕猪脚汤,被炖得酥烂软糯的猪蹄膀混合着粉润香甜的藕根,诱得人食指大动。
    不过江娇罗的手指还没动,允墨就说了一句,“有毒。”
    啥?
    江娇罗还没弄明白他的意思,就见他丢了一锭银两在桌面结账,然后拉着她的手便要离开。
    “等等,等等。”她拉住他的衣袖,指着刚上桌的汤煲问道,“你的意思是,这汤有毒?”
    允墨不过稍点了一下头,食铺的伙计就已经炸毛了。
    “你们想闹事是吧?咱们这铺位开了二十多年了,还没见过你们这样的客人!不想吃就拉倒,说我们的菜有毒是想怎样?”
    “这两个人我没见过,一定是外地来的。”在一旁喝汤的一位老者插嘴了,“外地人不识货,咱们这里的老藕根,可是几百余年的荷塘里出的上上品!味道自然跟普通的藕根不一样,怎么会是有毒呢?”
    那老者年龄应该十分大了,枯瘦异常。他面黄肌瘦,现在吃这莲藕猪脚汤倒是很衬,因为现在藕根汤正是进补的时候。不过这老者却太挑,他莲藕猪肉都不吃,唯独喝汤,真是嘴刁得很。
    “就是说嘛~”另外一位喝汤的人与那老者一样,只喝汤不吃肉,看来这里汤才是重头。“要是有毒的话,我们这些人不早就死了?现在的年轻人,说话真是欠考量。”
    这两位一开口,食铺中其他人全都谴责地盯着江娇罗和允墨两人,甚至连原本在铺子外路过的人,也停下了脚步,不悦地瞪着这两个外地人。
    “哈哈,他只是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江娇罗感觉不妙地连忙打圆场,见那些人仍然盯着没有转开视线,她只好拉了拉允墨,示意他开口澄清。“告诉他们,你只是开玩笑的,是吧?”
    他却没半点配合的意思,直接说道,“不是。”
    这么不知悔改,那伙计和老板哪里能忍,当场叫了做菜的厨师出来,又拉着在一旁吃东西的人做见证,说是要当面验证。
    “这是银针,大伙儿看仔细,我现在就把它插到这碗汤里去,看我做的汤是不是有毒。”那厨师脸面大失,自然不会轻易罢休,指着江娇罗便道,“如果没毒的话,你们得付双份的饭钱!”
    江娇罗虽然不认为汤里有毒,但是若是绝殇的杀手说有毒,怎么样还是试验一下的好。于是她便没有异议的点头同意了。
    结局却是——那根雪白的银针放进去时是什么样,拿出来时还是什么样儿,完全没有黑化的痕迹。
    “呃,这个……”江娇罗没想到是这种结局,很是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允墨。
    “怎么,不死心是吧?”那厨师面目狰狞地说道,“我就再试一次,可别说我们铺子讹人!”
    第二次的结局并没有任何改变……
    江娇罗在众人无比责备的眼神下,再放了一锭银子在桌面上之后,便拉着允墨飞快地跑出了铺子。原本寄放在铺子旁边的乌骓见主人跑了,立刻挣脱扎在柱子上的缰绳,跟着跑了过去。
    等他们都跑出去十几步了,那些人却还在铺子下面盯着他们。
    顶着如芒在背的盯视目光,江娇罗不满地用力扯了一下允墨的袖子。“那汤没有毒啊!你是不是昨晚睡太晚,所以判断失常了?”
    “不是。”
    江娇罗停下脚步,看着他。“你的意思是,里面真的有毒?但是银针没有测到啊。”
    “不知道原因,总之,有异物。”他从小受过的极端训练,对于毒物,早已经形成一种本能的反应。
    盯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江娇罗选择相信他。不过,她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汤里真的有毒的话——
    “糟糕,那些人……”
    她拉起允墨的手,又以刚才跑出食铺的速度,跑了回去。那些食客见他们两人一骑又都跑了回来,都是一副见了疯子一般的神情。
    铺子里的伙计却叉着腰,看着跑进铺子里的江娇罗,嚣张地喊道,“怎么,刚才说好了的,现在想把银子要回去?绝对不可能!就是告到官府去也是这个理儿,大把的证人呢!”
    “我们不是来要回银子的,只是,这汤里真的有毒啊,快别吃了!”
    江娇罗边说还边动手将桌子上的烫煲全部打翻掉,气得老板和食客们俱是大怒。
    “小欢子,立刻去请官爷过来,说这里有人闹事,让他们给带回去好好管教管教!”
    “好嘞,小的马上去。”
    伙计听老板的话跑去请官差了,江娇罗却还没停手,直到所有的汤煲被打翻,她才喘着气解释,“汤里真的有东西,你们不要喝了!否则……”
    “有什么有什么!刚才大伙儿都亲眼看着的,银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这是故意要污蔑我们呀!”老板抖着细瘦的手指,指着满地的狼藉,夸张地哀嚎着。“真是没天理啊,看把我这儿弄成什么样了,我还要不要做生意啊!这一上午都白忙活了!”
    “我们还没吃着呢,全给她打翻了!”食客们也很大意见,“这事儿不能这么了了,得让他们付账!”
    “喂喂,各位,我是在救你们的命哎!”江娇罗被神情激动地老板和食客们逼得一步步往后退,直到退出铺子,整个人缩进允墨怀里退无可退。“你们怎么可以……”
    “胡说八道!”某位食客怒道,“你这小姑娘净不学好,故意要掀人家铺子是吧?等下官爷们来了,看你还闹不闹!”
    这般僵持到官差们到场,那些官差们倒算明理,并没有听信当地人的片面之词,立刻把江娇罗和允墨抓回去备案管教。他们首先派人去请了当地最好的大夫过来,在听过大夫的说辞,又用银针试过地上流得满地都是的汤汁后,才动手人抓人。
    江娇罗原本同那些官差一起呆在铺子里,看大夫测验汤汁,现在被他们和在场百姓一围起来,便有些慌张了。
    难道真的没有毒?
    思索间,一个官差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臂,她下意识地大喊,“相公!”
    允墨在她呼喊时已经飞身过来,一掌拍开捉住她的官差,将她护在了身后。
    如果要跑,这些普通人自然是拦不住他们的,问题是,他们得留在这里,看看相抆是否真的会在此出现或者是否曾经出现过啊。
    所以,他只好说道,“滚开。”
    那些官差和百姓见允墨一副不好惹的样子,稍稍有些迟疑。不过最后有个不怕死的官差大概想领功想疯了,不顾允墨满身的杀气,硬是挥着刀冲了上去。
    江娇罗千钧一发之际,转身将自己递到刀口上。这使得允墨杀伐的动作一停,转而翻手带着她躲过刀锋,然后一掌迎上刀口,硬生生将一柄大刀当中打折了。
    那官差举着只剩一半的大刀,愣在了原地。
    其余的官差和百姓也都晃了神,后来不知道是谁叫嚣着说允墨施了巫术,然后整群人都朝两人扑了过来。
    “相公,不要冲动!”
    江娇罗死命地拖住允墨的两手,阻止他抽出软剑来。场面这么混乱,万一伤到这些百姓还是小事。大问题是,允墨周身的杀气显示出,他可不只是打算伤了他们,完全是打算秒杀他们的。
    被江娇罗这么一“拖”后腿,允墨即使还有双脚可用,都不想用了……
    原本还在一旁舞动着蹄子,赶开人群的乌骓见主人束手就擒,也放弃了抵抗。
    于是,两人一马就这么华丽丽地被抓回了荷镇大牢。
    满是枯草和脏污的大牢里,允墨神色自若地靠坐在乌骓身边。江娇罗正蹲在他跟前,同他大眼瞪小眼。
    瞪了好一会儿后,她才问道,“那汤里真的有毒?”
    见允墨闻言突然低下头盯着自己,她赶紧将后面的话快速地说完。“我是相信你的,真的!我只是想问,为什么其他人吃了没事?是不是只有我们那煲汤里,下了毒啊?”
    “不,每份汤里都有异味。”
    “是什么异味?我怎么闻不出。”她说着还特意醒了醒鼻子,表示自己的嗅觉一切正常。
    “此事可能与相抆有关。”允墨并不回答她关于异味的问题。
    他要怎么说,那是一种死亡的味道,而那种味道,没有切实体验过的人,怎会本能地察觉到?
    他与她之间,天壤之别。
    一听与相抆有关,江娇罗的表情瞬间亮了起来。不过不等她出声,允墨已经吹响了一声手哨,嘹亮的哨声回荡在牢房的狭小空间,引起一道道回音。当然,也引来狱卒的亲切问候。
    “老实点呆着,吹啥吹!”
    那狱卒用脚踢了踢牢门,没等他踢第二下,他的脚脖子突然一阵剧痛,痛得他当即坐倒在地,抱着脚哀呼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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