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镇离洛城并不远,挑捷径的话,不过二百余里脚程。若是走官道,骑快马的话也不过两个半时辰即可到达。不过若是带上马车或者货物,再加上途中歇息的话,最快也要一天半左右的时间才可以赶到。
    然而,就是这么一天半左右的时间,对于陈记医馆里的老大夫和医徒白英来说,简直就是个巨大的灾难。
    江娇罗被允墨爽约,心里暗火大得很。不过她受了伤,又不能立即去找他拼命,是以只能将无名暗火胡乱撒出,虐得老大夫和白英叫苦不迭。
    单单为她准备洗澡水的那段时间里,老大夫就悄悄跑回药庐里三次,偷偷打开柜子,拿出那一布袋金子看上几眼,借此安慰虐有所值。
    就像此时,老大夫正在做一种药膏,按照江娇罗的要求,这种药膏不仅要香气迷人,还要药效显著,不管任何疤痕粉刺都能一并祛除。虽然姑娘家爱美之心可以理解,老大夫也不想江娇罗这么一个娇甜的小姑娘,从此以后脖子上带着一条丑陋的伤疤。
    但是,这配药之事,岂是可以胡乱急得过来的!
    他这一天一夜就没好好休息过,江娇罗的精力旺盛得惊人,只要药柜这边的捣弄声停止,她就会捶床大喊,不依不饶。到现在,他老人家的手都快要废掉了,做出的几种常用药膏,都被她以气味难闻,没有效用给否决掉了。
    “姑娘,一般药膏都要用上一段时间才可以起作用,就这么一抹,是看不出药效的。”白英端着一个托盘,皱着一张苦瓜脸,好不哀怨地说道。他正站在竹塌旁,看着江娇罗在手背上试用老大夫新做出的药膏。
    江娇罗只是用纤白指尖在药罐中挑起一小坨药膏,随意地在手背上一擦,然后就用棉布擦掉,嘟着嘴说没有效用。
    听到白英抱怨,她便又吼了一句,“一般的药膏都没有用啦!”
    这些药膏都是常用药,作用甚微,甚至有些根本就没有作用。江家堡大把的这种药膏。而且她也知道,再怎么逼这老大夫,他一时半会儿也绝对做不出创新的好药。所以,想当然,她试药的方法就十分的粗糙了。
    “那么姑娘,有什么好的药方吗?”白英看着江娇罗很是嫌弃的表情,简直想把手中的托盘往自己脑门上撞,以求能快快解脱。
    “看你们啊。”江娇罗耸耸肩无所谓的说道,同时将弄脏的细棉布随意扔到白英端着的托盘里。
    那块细布掉落在药罐里,立刻被药膏浸透。
    白英拈着兰花指将它提起,看着浸沾上的药膏一坨一坨地往下掉。就算是正值青春萌动对美人没什么抵抗力的他,也忍不住要气得咬牙切齿了。
    正在白英端着托盘咬牙切齿地看着江娇罗时,突然听到在外头的老大夫说道,“几位是抓药还是看诊?”
    “据贵馆发出的消息称,有一位洛城江家堡的姑娘在这儿?”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声有礼地问道。
    老大夫闻言连忙从药柜后头走出来,看着这位发问的年轻公子。只见他身着一袭玄色劲装,手上拿了一把约摸三尺的青古长剑,宽额方唇,鼻若悬胆,非常英俊。最特别的是他那双带笑的眼睛,竟是十分漂亮的桃花眼。
    他身旁还站了一个年约□□岁的男童。那童子身上穿的宝蓝色衣衫和绣金对襟外袍非常的华美,应该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他们身后还站了两名彪形大汉,个个身上俱配着冷兵器。门外还有两个大汉,一左一右地守在一辆马车旁。
    马车是驷架一乘的,四匹骏马都健硕雄壮。其后的车厢是由上好的青榆木做成,喷了一层淡红金漆,雕花饰玉,车窗及门帘具是用的江南水烟纱,富贵堂皇,美仑美奂。
    “正是,确是有一位姑娘在小老儿这儿治伤,陪她一起来的那位公子说她是洛城江家堡的人。几位是?”老大夫讨巧地问道。
    早已知天命的老大夫何其精明,见了这些人的阵仗,便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看样子,明显是江家堡的人找上门来了。
    “她受伤了?”年轻公子听闻,立刻焦急地发问。
    “阿右哥哥不必紧张。”不等老大夫回答,他身旁的小公子便抬头看向他,摇头晃脑地说道,“姐姐她身强力壮,老爹怎么罚她,她都没一点儿事,受点伤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小的孩子这般一板一眼,有模有样地说话,实在是令人捧腹。老大夫也被他逗笑了,正想告诉他们江娇罗的现状,就听到隔间里传来一声巨吼。
    “江子期你这个小兔崽子!给我滚进来!”
    “你听,精神很好嘛~”江子期听见姐姐的怒吼,不仅不害怕,反而继续同他身边的江下右取笑。
    “好了,小少爷,大小姐受了伤,就别再惹她生气了。”江下右低头看着江子期,无奈地笑道。然后也不等江子期说话,他便首先往隔间那头走了过去。
    江子期也跟在他后面往里走,嘴里却笑嘻嘻地说道,“阿右哥哥不要心疼,姐姐是越气越有活力,我……”
    不过他刚一走进隔间里头,话还没说完,一个大大的枕头就飞扑到了他的小脸上,生生阻断了他的发言。
    “大小姐既受了伤,便该好好休息。”江下右看着将枕头当暗器无情射向自己亲弟的江娇罗,语气宠溺地说道,“这样发力,当心扯到伤口。”
    他说完便仔细看了看江娇罗脖子上包扎处理得很好的那处纱布,低叹了一声,问道,“怎么会受伤?”
    “遇到一个讨厌的江湖野汉子。”江娇罗嘟着菱唇娇声嚷道。她语气虽然激烈,很是不满,但是粉润的小脸上却没有一丝责怪之意。
    “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不仅把我摔趴了三次,还用剑抹我脖子!”
    “你都说了是怜香惜玉,说明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江子期扯下覆盖在自己脸上的枕头,一边拿在手里抛耍着,一边嘲弄道。
    “你这臭小鬼!”江娇罗掀开被子就要下塌收拾他,江下右连忙上前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
    “大小姐不要乱动了罢。”他按着她纤小圆润的肩头,让她重新安份躺下后,才扬声对等在外头的几个大汉说道,“去把车上的紫貂裘拿来。”
    江娇罗虽然依着江下右的动作,重新躺好了,但是眼睛却仍然瞪着江子期,喷火怒问,“你不在家看你的账本,来这儿做什么?”
    “哎,我也不想啊。”江子期闻言,接抛枕头的动作一顿,便皱着眉头扁着嘴,极其哀怨地走到竹塌旁。
    他将手里的枕头放到江娇罗身旁,才很是伤脑筋地看着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埋怨道,“我比较想跟鲁大叔他们去出镖呢!不过,哎,你的离家出走实在太无可救药了,老是要让一大票人找得头破血流的。现在各家各户备冬货,正是漕运旺季,人手不够用。为了江家堡的切身利益,本少爷只好委曲求全,自个儿来找你了……哎。”
    不仅如此,还连累了江下右也被派来做这种找人的差事,虽然他本人是非常乐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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