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ertime  Sadness——Lana  Del  Rey】
    赵锐一指脖颈:“谈女朋友了?”
    凌则下意识抬手。
    “好家伙。”赵锐从屏幕前钻过来,“真的假的?商科那些硕士妹妹?”
    “别乱说。”他直接否认,“不是。”
    “那是尊贵的本科生妹妹们?”赵锐先入为主,“一般她们是看不上我们的,但你的话,脸有可能。”
    “你很烦。都不是。”
    “你入学时候还说没有感情经历。”赵锐不满,“那不就是在香港找的?”
    “……这个是。”
    “进展还挺快。”
    赵锐打量半天,成功看见凌则脸红:“到底干嘛。”
    “我就想知道谁这么有福气。”赵锐感慨,“我们实验室的小天使,凌则弟弟。”
    第一次实验室聚会,众人聊起为什么选择读博。有人答香港福利好,有人答存算前景好,也有人答,找不到满意的工作。
    弟弟坦诚得不像话:“我当时就是觉得如果要做电路方向的存算,不如直接读博。”
    赵锐问为什么,凌则握着他那瓶没喝多少的啤酒,认真解释:“读硕士,每天搭pytorch,没有用,搭一堆外围电路模块,也没用。干脆读博好了。”
    大实话,天大的实话。一屋子人都笑。
    他父亲是一家国企的中层领导,母亲则是大学中文老师。
    喝多之后,第一句话是:“我两次英语都考得稀巴烂,其实不难。我爸妈特别不理解。”
    第二句话:“现在用英语上学了。切。”
    之后不省人事。
    最令人忍俊不禁的部分是,第二天他清醒后,就恢复平常安静内敛的状态,绝不承认说过那些话。
    他还有一个笔记本。有时会靠在窗边,画一点或写一点。
    赵锐猜,里面一定有很多秘密。
    这是一个过分纯净和有点可爱的男孩子。
    他太好奇是哪个女孩了。
    他不知道如果这个评价落在梁乘夏耳朵里,她会啐他啐到维多利亚港干涸。
    “是个……女孩。”凌则答,“她很吵。”
    尤其是后半夜。他不得不担心隔音。
    隧道、大货车、空气机、摩托车,各种噪音层出不穷,香港真的很吵。
    他喜欢安静。
    梁乘夏更吵。她很擅长娇媚的喧嚣,喧嚣到人心底去。
    “就这?”赵锐摊手,“没了?”
    凌则起身倒水:“我干嘛跟你讲。”
    “行。”赵锐点头,“‘我干嘛跟你讲’,你被local(本地人)传染了。凌则,你可是北方男人。”
    ……是梁乘夏。她说国语,尾音必带喔。
    他确实是北方男人。
    不然不至于周末花了五分钟,对梁乘夏解释暖气片的原理。
    她没见过。
    “我在北海道见过那种暖炉,打开整个屋子都很热。”梁乘夏好奇,“和你们的暖气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
    她在等他继续,而他先低头吻她。回答问题需要付费。
    中午,梁乘夏一口气发过来五张照片,对吃的拉面大骂特骂。
    她问:弟弟会不会做饭?
    凌则在吃焗饭,单手回:不会。
    凌则:宁愿吃三明治也不可能做饭的。
    梁乘夏:扣分。
    梁乘夏:你lg1还没吃腻?我最讨厌的食堂。
    梁乘夏:也就lg7还可以吧。
    凌则:大家都喜欢lg7。排队太久。
    梁乘夏翘着二郎腿回:今晚来吗?
    周五到周日下午,不多不少,九次。
    梁乘夏觉得自己像一只猫。
    只有猫有九条命。
    凌则:不。
    加一句:不太好。
    这有什么好不好。梁乘夏吃吃笑:耽误你写作业了是不是?
    他不理她了。
    脆弱的年轻男人。一听到作业和组会,他就不理她。
    梁乘夏存心逗他:弟弟,你套磁的时候,想过会有best  seasoning  for  PhD(最佳调味品)吗?
    很显然,她知道这个梗。对男女博士而言,性都是最好的情绪调剂。套磁通常是申博的必经之路,但性不是。
    性是她带给他的。
    凌则今天在校园里,第二次红了脸。
    还是不理她。
    梁乘夏:没有让我高潮,和程序飘红报错,弟弟更怕哪个?
    凌则猛地扣住手机,低头专心吃饭。
    他招架不住她。
    赵锐叼着豚肉,目光意味深长。
    更要命的是,出门散步,校园里有乐队在唱那首着名的Summertime  Sadness。
    梁乘夏说过喜欢。
    他不太听歌。只记得第一句,kiss  me  hard  before  you  go。
    (离别前,请深吻我一次。)
    是正确的。
    他不得不离开,都已经打开门了,还是没忍住回头。接着大步走向她,提起她的腰,用力接吻。
    梁乘夏穿着家居服,热情回应。
    她不再需要继续给他打分。
    周五和周六晚,他都睡在她身边。
    她甚至主动带他去买短袖和运动裤。
    弟弟太好了。
    付钱的时候,他坚持要自己来。梁乘夏漫不经心转着手机,委婉提醒:“我的薪水你可能想象不到喔。”
    凌则拒绝:“不。我有钱。”
    梁乘夏不以为然:“一万八九?两万三?两万七?好像都是这几个档。”
    猜对了。凌则不吭声。
    “反正没我一半。”梁乘夏不在乎会不会打击到他,“弟弟,你知道我去深圳是什么感受吗?”
    凌则握一握书包带。
    “一切都像是免费的。”她直言不讳,“让我花钱。拜托。”
    他在内地无论如何都不是穷人,他有起码的社会认知。
    尽管如此,把凌则父母的收入加起来,都不如梁乘夏的高。
    她自己也说,她从不和真正的穷学生约会,因为不想伤害年轻男生的自尊心。
    这是凌则头一回感到酸涩。
    年轻而富有,又持有太多的美丽。
    这是梁乘夏。
    周六晚她的父母打电话过来,于是凌则得知,这对满脸笑容将粤语英语混在一起讲得飞快的老夫妻,目前正在玻利维亚。
    “他们早环游世界去了。”梁乘夏没当回事,解释一句,继续看甄嬛传。旻乐拍着胸脯保证,这是一部足够她看一年的电视剧。
    大理寺少卿甄远道之女,年十七。
    梁乘夏就踢他:“大理寺少卿在古代是做什么的?”
    “……最高法长官。”
    “好吧。”梁乘夏表示了解,“大官。”
    “你平时,”凌则尽量让自己不像查户口,“自己一个人在香港吗?”
    “噢,是。”梁乘夏见缝插针,评价沉眉庄太漂亮,“有一个亲弟弟,不过在帝国理工读书。在伦敦。”
    说完才想起,他也是学工科的,不可能不知道。
    “他都比你大。”梁乘夏抬腿,压在他腿上,“99年生,大三岁呢。我想想吧,你这也太小了。”
    凌则很不高兴。
    “他要知道,肯定骂死我。”梁乘夏终于按下暂停,“弟弟,真的想好了吗?要跟我拍拖喔?”
    凌则点头。
    “行是行。”梁乘夏继续放,“1128,1994。我生日。”
    “我知道。”
    “那行。”梁乘夏无所谓,“谈就谈吧。”
    “所以,为什么没有过女友?”她看见凌则眼睛微微亮,好像自己是吃醋,不得不多解释一句,“我好奇。你的外形条件比香港现在那位超级大明星好太多了。”
    他大概猜到她指的是谁,大陆来的女生们已经取笑无数回,原来本地人也会这么想:“没有时间。”
    “嗯?”梁乘夏不解,“十七八岁不谈恋爱,还能做什么?”
    凌则摇一摇头:“数学题。”
    “哇。”梁乘夏称赞,“真是好学。那大学呢?”
    “也做题。”
    梁乘夏显然感到困惑。
    凌则继续解释:“内地越好的大学,和高中区别越小。很讨厌。”
    “那是你专业的问题。”梁乘夏一语中的,“读什么人类学宗教学社会学啦,绝对就没那么难。还有管理学这种东西,我都能混到学位。”
    “我不相信这些。”
    真是太有意思了。梁乘夏觉得自己一夜之间回到二十岁,兴致勃勃和同学讨论奥巴马的医疗改革:“为什么啦?”
    “没有科学技术,就不会有工业文明,也不会有现代社会。”
    他没有从“啦”里判断出她的轻浮,居然还愿意认真阐述。
    “不一定喔。”梁乘夏将手臂挂到他肩上,“弟弟,V2火箭和土星五号的总设计师是同一个人。一个为希特勒服务,一个把阿波罗四号送上月球轨道。”
    她说这些的时候,另一只手自如去向另一处。
    比起什么战争、政治、历史,更像世界本源的一处。
    当然,阴道会更像。
    “所以,世界是螺旋上升的。”凌则不得不侧过脸,目光落在她泛青的手背。
    他的欲望苏醒,却依旧天真表达:“科学家负责上升,政治家是螺旋,只会拖后腿。”
    梁乘夏一怔,而后无法控制地再次大笑,上前狠狠抱住他脑袋,猛亲一口:“可爱死了!让我们螺旋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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