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两男一女,其中一对年轻男女穿着滇西的衣服,但看长相不太像当地人。
    另一个男人身材高大,一件黑色的斗篷从肩包到脚,脸上还戴着一个罗刹面具,来路不明。
    他不着痕迹地多看了一眼,肩膀宽厚,身体板正,是个好苗子。
    这才没把他们赶出去,而是随意地把木板搭在一旁。
    那年轻的一男一女似是淋了雨,全身上下湿漉漉的,他们忙着拭去身上的水珠,虽然没有什么作用。
    年轻男人一脸自来熟,和他搭话:“掌柜,这么早关门啊,客栈不都开到子时嘛?”
    他有些出乎意料,这个男人说的居然是滇西方言,不过他没让自己的惊讶表现出来,淡定地回答:
    “这不是下雨嘛?看着应该没什么人投宿,就早些关了休息。”
    “也是啊,这雨下得也太突然了。我们本来在街上开石,这雨淋得哟,什么都跑了。我们躲在屋檐下面等雨停,看着是等不到了,就索性找个客栈住下得了。”
    廖崇文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聊着:“有开到什么好东西没?”
    “别提了,开了几个全都是死包。今天看到一块帝王绿,把自己搞上头了。”卢煜恒挠挠头,难为情地笑笑。
    “开石就是这样。小哥是滇西本地人?”廖崇文的目光在卢煜恒和魏文熙脸上来回扫:“带朋友来玩?”
    “哎,我是靠边境一个小村庄出去做生意的,最近才回来。这是我在江南认识的朋友,一直听说洪城繁华,就来洪城玩玩。”
    卢煜恒微微低头,提起魏文熙时,看起来还有些害羞。
    魏文熙咳嗽了几声,低声对卢煜恒说道:“有些冷。”
    卢煜恒很上道,马上对廖崇文说:“诶,光顾着聊天了,掌柜还有厢房没有?”
    廖崇文看着他们三人:“有,你们住几间?”
    他看得出来这是一对小情人,但身后的那个身材板正的男人没有介绍,自然目光就落在他身上更多一些。
    他特地确认过,此人胸口有起伏,也有呼吸。
    不是活尸。
    “两间。”卢煜恒比了手指,还故意交代:“住最好的。”
    “楼上天字甲乙号房。待会热水、布巾、姜汤会有人送过去。”廖崇文利落地交代。
    “好嘞。”卢煜恒看起来很满意。
    三人朝楼上走去,卢煜恒一直在魏文熙旁边鞍前马后伺候着,身后的男人默然地跟着。
    廖崇文只多看了一眼,就拿起木板闩门闭店。
    今天又要开张啰。
    魏文熙和卢煜恒顺着楼梯上楼,一路上仔细观察店里的环境。
    魏文熙其实有点担心廖崇文他们会突然来一段哀乐,然后把人拐了。
    幸好上楼的时候,往下瞥了一眼,看到他正在关门,应该还没那么快。
    这家东来客栈一看就有些年头,木制楼梯有些斑驳之象,但保养极好,台阶扶手都上了蜡,看得出来这里的人很用心。
    掌柜的态度不过分热情,也不冷淡,甚至服务算得上周到。
    难怪有向导推荐这家客栈的时候,游客都没有产生怀疑。
    他们掩饰得实在高明。
    客栈布置也简单,一楼大堂和吃饭的几张桌椅,后面应该是厨房等等。
    往上走,除了客房也没什么可疑之处。
    可能最近来滇西的人少,很多房间都空着。
    魏文熙沿着走廊一直走,十五间客房全都收拾得井井有条。
    唯独末尾一家客房不知是住着客人,还是另有他用,如今上了锁。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
    楼下传来脚步声,之后廖崇文就从台阶底下探出了头:“甲乙房在最右边那两间。”
    “好嘞,知道了。”卢煜恒应着,底下的人也在注意着他们的动静。
    魏文熙和卢煜恒进了甲号房,谢大金独自进了乙号房。
    刚进门,卢煜恒压低声音问:“大金不知道有没有暴露?”
    “应该没有。”魏文熙隔着屏风换衣服。
    再次出来之时,她已经穿上了一身黑色的劲装。
    进东来客栈之前,魏文熙担心谢大金活尸的身份会暴露他们,又想起郑嫣然可以骗过御医和下弦,制造呼吸和脉搏。
    她于是问谢大金能不能做到。
    谢大金说,虽然他并不需要呼吸,但他可以有意做呼吸这个动作。
    魏文熙闭眼听了听,确实可以以假乱真。
    这才三人一起走进了东来客栈。
    两人都换好衣服,魏文熙从怀里拿出针包,从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扎在卢煜恒头顶穴位。
    卢煜恒眼睛忍不住往上,想看头上的针:“这有用吗?”
    魏文熙手指捻动,旋转着手上的银针:
    “这是专治昏厥、提神清醒的穴位,可以一试,不然光靠谢统领,我担心出什么意外。”
    最主要是她想知道这个东来客栈是怎样把人运走制成活尸的,若是这个过程里面昏迷了,会错失很多重要的信息。
    对她来说,信息就是一切。
    保险起见,她还取针扎了腿上的申脉穴。
    一切就绪,就等对方出招。
    幸好没让他们等很久,一阵哀乐忽然响起。
    卢煜恒只觉这次无比清醒,之前这个音乐一想起,他就已经头晕目眩。
    现在居然能好好品读这个曲子的旋律。
    魏文熙也同样,不过她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这明家的哀乐与突厥的一首民间曲子有些相似,不知是不是巧合。
    很快哀乐停了,有人在门外敲门。
    “公子,热水、姜汤送来了……”
    这是在测试他们是不是已经昏迷了。
    下一刻,有人推门而入。
    魏文熙和卢煜恒已经在方才拔去了银针,如今是假装昏迷躺倒在桌上。
    “这两个瘦,干不了什么活。”廖崇文似是跟谁在说话。
    “最近老爹说要多做一些备着,最近都不卖了。”这人的声音魏文熙和卢煜恒都听出来了,是廖三。
    “这么缺?”廖崇文皱眉。
    “别乱说话。”廖三打断他。
    很快有人把魏文熙、卢煜恒,还有旁边的谢大金都扔到一辆板车上。
    廖崇文很细心,为了保持“货物”的完整性,他特地让人把他们排成一排堆放。
    他看着戴着面具的谢大金:“这人怎么那么古怪?在房间还戴面具呢?”
    魏文熙心里咯噔一下,若是他们现在掀开谢大金的面具,廖三认出他来,一切计划就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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