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救治伤者,俘虏等一会儿再排队登记,秦军受伤的也要救治。”李牧叮嘱道。
    “没想到赢得这么顺利。”范增从后面走了过来,笑着说道,他还以为秦军能挣扎一会儿,结果后军投降,全军直接崩溃了。
    “两军交战,打的就是势,秦国面对我赵国屡战屡败,军势早就没了。战场上见到我赵军,还没打士气就弱了三分,等到大军陷入劣势,士气便会直线下滑,再加上有人带头投降……”李牧摇了摇头,这种情况下,就算他都想不出来怎么能赢。
    “将军,抓了一个秦军将领,还是超凡境呢。”这时,乐乘提着辛胜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这家伙想要逃跑,正好撞到我了。”
    “几年前秦国损失了那么多超凡境,竟然还能拿出来三个。”司马尚感叹道,不愧是当年第一大国,底蕴确实不是其他国家能够相比的。
    “给大王去一封信,将前线情况禀报,让大王安排官员过来接管,避免发生混乱。”李牧对范增说道,这种政权交替之际是各地最混乱的时候,也最容易发生杀人抢劫等违法乱纪的事情。
    赵国不希望统一之后,到处都是亡命之徒,天下混乱不堪,再耗费无数精力扫黑除恶。
    赵国想要的是一个安稳的中原,迅速从政权更替的影响中走出来,然后稳步发展,集中力量一直对外。
    ……
    秦军逃出数十里之后,见赵军没有追击,逐渐放缓脚步,李信将沾满鲜血的残甲从身上撕下来,扔到地上,狼狈地看向王翦:“将军,我们下面怎么办?”
    仅仅一战,十余万大军便损失殆尽,只剩下身后数千陇西骑兵,继续打下来,李信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
    说句不好听的,现在赵军主帅就算是绑头猪在上面,秦军都不可能赢。
    双方差距太大了。
    军事上的差距还是次要的,最要命的是老秦人已经对秦国失望了,他们宁愿投降,也不愿为秦国而战。
    否则也不可能出现刚刚一幕,秦军只是稍显颓势,赵军振臂一呼,数万后军便纷纷跪地投降,直接导致原本还在苦战的秦军瞬间崩溃。
    王翦只能丢掉步兵,率领陇西骑兵逃跑。
    老秦人是秦国的根基。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也是秦国在一次次危难中屹立不倒的原因。
    现在,全都没了……
    在交战前,李信心中对战胜赵军还是抱有一些希望的,这份希望主要来自于王翦。
    双方主帅的能力很大程度决定着战争的走向,李信深知王翦的能力绝对是天下顶尖的,未必没有可能以弱胜强。
    但当秦军集体投降之后,李信的心彻底死了……
    失去老秦人的支持,谁来都没用,这不是一两个名将能够解决的。
    “我们先去郿县修整一番,然后将……战况禀报给大王。”王翦心中充满了苦涩,他没有想到竟然会败的这么快,“希望相国那里能有好消息吧,如果相国能够击败西路敌军,韩魏齐楚四国再出兵攻打赵国,李牧必定撤军。届时我秦楚齐魏韩五国结盟,还是有可能抗衡赵国的。”
    话虽如此,王翦对吕不韦战胜庞煖没有一丁点信心,庞煖名气虽然比不过李牧,但也是久经沙场的名将,而吕不韦……只是一个从来没有率军打过仗的文人罢了。
    王翦猜对了一点,吕不韦确实没能战胜庞煖。
    也猜错了一点,吕不韦虽然没能战胜庞煖,但问题却不是出在他身上……
    事实上,吕不韦做的比王翦想象中要好很多。
    早在数年前秦赵之战,乐乘便率领大军夺下陇山,控制南段的渭水道和关陇道,至于北面的瓦亭道、鸡头道、番须道一直在秦国手中。
    因此吕不韦选择兵分两路,由自己率军亲自驻守陈仓,防御渭水道,命樊於期驻扎隃麋,防守关陇道。
    抵达陈仓之后,吕不韦立刻征派民夫日夜加固城墙,做出死守的姿态,任由赵军如何进攻,坚决不出。
    秦军都是征派的农夫,正面作战肯定打不过赵军,唯有依靠城墙防守。
    而陈仓位于渭水和汧水的交汇处,赵军想要从渭水道攻打雍城,陈仓无论如何都是绕不过去的。
    面对赵军的进攻,吕不韦亲自冒着被投石车砸中、被箭矢射穿的风险,每天和将士们共同守城,用言语和钱财激励将士,与将士们同吃同住。
    在吕不韦的努力下,庞煖几次亲自陷阵都没能将陈仓城拿下来。
    但陈仓不出意外,不代表隃麋不会出意外。
    隃麋本来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因为这里有大片的松林,盛行烧烟制墨,墨的质量很好,才得以脱颖而出。
    其地理位置刚好位于汧水和关陇道交汇处,扼守住隃麋,赵军便无法南下。
    其实本来秦军还有更好的防守地点,但是已经被赵军占领,只能退而求其次。
    “樊将军,考虑的怎么样了?”隃麋城,冯去疾坐在椅子上,微笑着看着樊於期。
    “现在的秦国已经不是当年的秦国了,不仅国力衰退,老秦人对秦国也失去了信心,这是走向亡国的征兆。将军若是现在弃暗投明,还能搏个荣华富贵,若是等我赵军攻破城池,再后悔可就晚了。”
    “还请先生能够给我几天时间考虑。”樊於期面露犹豫,他知道冯去疾说的都是实话,但是他对秦国还是有一些感情的,不愿背叛秦国。
    “今天将军同意便同意,不同意,我赵国就当将军拒绝了。”冯去疾手指在桌子上来回敲打着,平静的说道,“我赵国只是不想造成过多的杀戮,并不是畏惧秦军。”
    “大王和相国对在下有知遇之恩,在下不忍背弃大王,还请先生……。”樊於期犹豫再三,还是挥手说道。
    “这是我赵军刚刚收到的情报,将军确定不要看过之后再做决定?”冯去疾取出一张纸条递给樊於期。
    “王翦将军竟然败的这么快!”樊於期接过纸条,打开一看,震惊的站了起来,看向冯去疾,“这上面都是真的?”
    “将军觉得我有必要骗你吗?”冯去疾笑着说道。
    樊於期仿佛全身力气被抽干,整个人瘫在座位上,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
    冯去疾静静地坐在旁边,没有催促。
    过了好一会儿,樊於期终于回过神来,下定决心,对着冯去疾俯身一拜:“末将愿归顺赵国。”
    连王翦都败了,而且败的这么快,他已经看不到任何战胜赵军的希望。
    即便是继续坚守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还不如投降赵国,换取荣华富贵的同时,也让秦国少死一些人。
    “好好好,将军快快请起。”冯去疾大喜,连忙扶起樊於期,“还请将军下令打开城门。”
    “末将这就下令。”樊於期点了点头。
    一个时辰之后,赵军顺利入城。
    “做的不错。”冯亭走过来,重重地拍了拍冯去疾的肩膀,欣慰的说道。
    儿子长大了!
    冯去疾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这还是父亲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夸赞他。
    “爹,我觉得我们应该趁秦国还没有反应过来,率领骑兵奇袭雍城。就算不能拿下雍城,也可逼迫吕不韦和王翦两军回援,到时候,汇合武安君和庞煖将军两路大军,必能拿下雍城。”冯去疾抱拳说道。
    隃麋距离雍城只有五六十里路,以赵军骑兵的速度,要不了多久就能抵达。
    “说的不错,传令下去,所有骑兵立即到城外集合!”冯亭闻言,连忙将副将招来,把城中事宜和步兵交给他负责,率领骑兵朝着雍城杀去。
    ……
    傍晚,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洒在雍城古老的城墙上面,将一个个小小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大王,天黑了,我们回去吧。”侍卫小心翼翼的说道。
    “再等等。”小成姣双手扶着女墙,眼巴巴的望着西南方向,仲父怎么还没有消息,到底有没有击败赵军,他还答应给我带一匹小马……
    “如果有消息,相国一定会派人送过来的。”侍卫说道。
    “好吧。”小成姣恋恋不舍的转过头,正准备回宫,突然脸色一变,他刚刚好像看到了……
    成姣连忙回头看去,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支骑兵正在快速朝着雍城移动着,身后尘烟滚滚,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
    “快,快通知将士们守城,赵军打过来了!”小成姣急声说道。
    此时守城的将士也发现了城外的赵军,连忙敲响城头的战鼓,侍卫保护着小成姣快速下城。
    “大王,大军都被相国和大将军带走了,城中只剩下老弱病残,恐怕要守不住了。”一名老臣见到成姣,跪在地上痛哭道。
    “是啊,大王,为今之计,只有开城投降一条路可走了。”又一名大臣跪在地上说道。
    “或许……还可以迁都。”阳泉君叹了一口气,他不愿投降赵国,但是雍城真的守不住了,或许迁都成都还可苟延残喘一些时日。
    “城外都是赵国的骑兵,这个时候迁都,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一名大臣大声说道。
    “赵军只有一万左右,又不可能把四面城墙全部围住,还是有很大希望护送大王逃出去的。若是留在城中,才是死路一条。”
    大臣们纷纷争吵,谁也不让着谁。
    过了一刻钟,成姣终于忍不住了,生气的说道:“都闭嘴,立刻传信给仲父和大将军,在仲父和大将军回来之前,谁也不允许再提开城投降和迁都之事。敢言者,杀无赦。”
    这一刻,成姣不再是七岁的小孩,而是秦国国君。
    他算是看明白了,秦国朝堂上这帮人,嘴里讲的是忠君仁义,实际上没有一个拿他当回事,都在想把他卖一个好价钱,从赵国手中换得利益。
    “仲父……你快点回来吧。”成姣望着西南,喃喃说道。
    他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有时候,他真希望自己生在普通人家,不用背负整个秦国的责任。
    秦国太重了,他背不动!
    ……
    陈仓。
    劳累了一天的吕不韦精疲力竭的回到府中。
    赵军在尝试几次攻城未果之后,便放弃了强攻,改为投石车日夜不停地轰城,虽然造成的伤亡不大,但对秦军的士气是一个极大的打击。
    吕不韦只能和将士们待在一起,以此来提升士气,坚定大家守城的决心。
    说实话,吕不韦也不知道守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但就算如此,这个城也要守下去啊……
    “你他奶奶的当了几年秦王就撒手不管了,把一堆烂摊子扔在老子头上,还要老子帮你照顾儿子……”吕不韦小声念叨着。
    子楚要是站在他面前,他非得跳起来将其暴打一顿。
    这时,一名士兵带着使者进入院子,见到吕不韦,两人连忙行礼:“拜见相国。”
    “禀相国,大事不好了,赵军打到雍城城下了,大王急召相国回雍城。”使者从怀中掏出信件,递给吕不韦。
    “你说什么?赵军打到雍城了?”吕不韦脸色瞬间变了,一把夺下使者手中的信件,双手颤抖着打开。
    片刻后,信件缓缓从手中滑落,吕不韦面如死灰。
    “禀……禀相国,千真万确,大王亲眼看到的。”使者哆哆嗦嗦的说道。
    “击鼓,召集所有大军随本将回援雍城。”过了好一会儿,吕不韦声音沙哑的说道。
    他走了以后,陈仓一定会被赵军攻破,与其白白损失一些士兵,还不如全部带回雍城,还能多坚持一段时间。
    ……
    郿县。
    “不用纠结怎么挡住赵军了,赵军已经打到雍城了。”王翦收到消息,苦涩地摇了摇头。
    他还在考虑要不要放弃防守,带着陇西骑兵深入后方,骚扰赵军粮道,赵军已经打到雍城城下了。
    “赵军什么时候过去的?”李信猛地站了起来,震惊的看着王翦。
    “不知道。”王翦摇了摇头,起身朝外面走去,“准备一下吧,我们回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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