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泰,林老板的葱爆海参好了没”
    “阿泰,赵老板点的清蒸黄鱼好了吗”
    “对了,阿松,林老板要一份菱粉糕,赵老板那一桌要一份云片糕”
    长庆楼的后厨,每个灶台的火都在烧着,人人忙得不可开交。
    大力一进厨房,便高声催促着。
    没法子,前头客人催得紧。
    “来了,来了”
    阿泰一面高声应着,一面在师父的催促下,将刚出锅的葱爆海参装碗。
    那头乔德福亲自将锅里头的黄鱼捞起,撒上姜葱。
    催,催就只知道催
    也不知道这几日是怎么回事,客人忽然又多了起来。
    一个中午都没离开过厨房,热死他了
    阿松眉头皱着,强忍不耐烦,却也只能急忙忙地走到蒸笼前,打开第一层笼屉。
    热腾腾地蒸汽扑了他一脸,阿松什么都还没看清,心里头的火气更旺了。
    肩膀被轻拍了一下。
    “拍我做”什么
    阿松不耐烦地抬起头,瞧见是少东家,剩下的话给生生咽了回去。
    阿笙打开第三个笼屉,指了指里头的菱粉糕。
    阿松眼露错愕,“只是一个中午的光景,少东家您蒸的菱粉糕便只剩这么一点了”
    阿笙弯起唇笑,眼睛晶亮地点点头。
    不仅是菱粉糕,他蒸的云片糕,也只剩下了两组。
    大力赶着去给客人上菜,再次高声出声催促“阿松,快点,快点”
    “知道了别催”
    阿松皱着眉头,将菱粉糕同云片糕分别装在碟子里。
    粉色的菱粉糕上,缀以祥云图作为纹饰,薄如花瓣的云片糕点,则微微弯曲,摆成一朵花的模样。
    阿笙从手边的篮子里,取了一朵盛开的木槿花,装点在云片糕的中间,瞧着可口又喜人。
    木槿花是自家院子里摘的,洗净了,装在篮子里,装盘时以备用。
    用时令鲜花装饰糕点,阿笙还是有一日去早上去给师父、师娘请安时,瞧见师娘头发上簪的一朵木槿花得来的灵感。他想着,女子用簪花来装饰自己的发饰,他是不是也能够用花来装点他的糕点呢
    未曾想,效果竟是不错。比从前只是一组云片糕放上去,点的人要多了许多。
    阿笙亲自将碟子轻放到大力的托盘上,比划着,“快端过去吧。”
    “哎”
    大力应了一声,双手端着托盘出去。
    阿笙低头忙着装饰已经成型的菱粉糕上的图案。
    云片糕还有三组,菱粉糕却只剩一组,他得赶紧将糕点再蒸上,否则要是有客人点了糕点,时间太长,客人未必等得住。
    受对面福满居的影响,长庆楼前几日两点不到,便早早熄了灶台的火,这几日再一次忙得不可开交,甚至
    比对面福满居未开张时还要忙。
    一个中午的功夫,厨房的鱼翅,海参就出完了,阿笙蒸的两大笼糕点,也几近脱销。
    阿笙的法子起了作用
    这几日,凡是进店吃饭,只要是点满几样主菜,便可免费赠一碟云片糕或是菱粉糕。
    阿笙做的糕点卖相好,口感清甜,不粘牙。
    有客人专门进店,不为吃饭,特意为买一份云片糕或者是菱粉糕带回去的。如此,少不得要买一壶符城白毫,几样吃食带回去。
    乔德福听取了阿笙的意见,也在时令菜上下功夫。
    进店的人也便越来越多。
    “方掌柜的,这姜还是老的辣啊您瞧,您这又是送糕点,又是送青梅酒的,就让我们这些老主顾,巴巴地又重新拐到您长庆楼来了。”
    “可不是。对面送的莲子羹,哪有阿笙做的糕点香呐方掌柜的,你是不是秘密送阿笙跟什么高人学做糕点了他这糕点做得,好吃是不必说了,最厉害的是,他究竟是怎么打听到,我是属兔的,还将糕点上头的装饰捏成兔子图案呈上来给我当真是叫我又惊又喜”
    “你那桌是兔子图案的啊我这桌是老虎。虎虎生威,嘿嘿嘿别说,我看那,这会儿那福满居的东家,指不定怎么着急上火呢。”
    方庆遥刚给前头一位顾客找零,又来了两位相熟的老主顾结账。
    两位老板均喝了些酒,话也便有些多。
    方庆遥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的,“两位,两位,您可千万别捧杀我。许是阿笙喜欢画画的缘故害,那些个团啊,花样啊,我是不懂。全是他自个儿琢磨的。
    我瞧着,福满居的东家那般年轻,却是经营这么大规模一家酒楼。实在是后生可畏。”
    嘴里头这么说,当爹的听见儿子被一个劲地夸赞,心里头能不高兴
    原先方庆遥一直不赞成阿笙画画。
    现在发觉,这画画也并非全无用处,至少经阿笙手的糕点,那可是全符城独一份
    方庆遥给两位老主顾找了零,将两位送出门。
    余光扫了眼对面的福满居,人是还是多,不过跟前几日人山人海的境况相比,肉眼可见地少了许多。
    那么多人里头,除却前几天捧场的亲朋好友,这几日真正会坐下来,点上一桌的客人,还不知道有几桌呢
    要是看热闹的居多,真正吃饭的人少,那这福满居这几日的流水,可就好看了
    方庆遥收回看热闹的目视线,心满意足地折回大堂。
    福满居。
    周霖站在楼上包间的窗后,瞧见对面长庆楼的小二忙碌地端菜上桌,眼底阴鸷一片。
    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店里还在做活动,为什么长庆楼的客人这两日便多了这么多起来
    按说,对门有酒楼在免费送,开在対街的长庆楼绝不可能有这么多人才对
    脚
    步声响起。
    周霖随手将窗户给关上,阻隔了对面长庆楼大堂同包间的光景。
    “叩叩”
    周霖“进来。”
    堂倌小李推开门,满头是汗滴地走了进来,“东家”
    小李的话尚未说完,便被周霖所打断,“可打听清楚了”
    小李抬手抹了下额头的汗,“回东家的话,打听清楚了我装成路人,向从长庆楼出来的客人打听。东家,那长庆楼太不要脸他竟然也学咱们免费送只是他们可要比咱们小气许多,不是只要进店就免费送,是得在他们店里点多点几样主菜,或是要满多少钱,才送一碟糕点。
    您说,那长庆楼是不是上不了台面
    说也奇怪,东家,他们长庆楼明明要花钱,才能送一碟糕点,为什么去他家吃饭的人还那么多咱们店可是只要进店就免”
    冷不防对上周霖森冷的目光,小李生生地将话给咽了回去,陪着笑“没事的,东家。咱们客人依然比他们多多了”
    周霖眉眼覆霜。
    多有什么用
    进店的全是冲着免费的莲子羹来的,真正点菜吃饭的人怕是都比不上对面的长庆楼
    “阿笙啊,这回可多亏了你了”
    最忙的一阵子过去,乔德福终于得空,寻了张桌子,从阿泰手中,拿过自己的那杆长烟杆。
    阿笙帮着点上火,比划着,“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若不是师父,老主顾们也不会这般给面子。还有大家,这几日这么忙,辛苦大家了。”
    乔德福抽了口烟,摆着手,“这算得什么辛苦难道咱们店里一直没人上门,大家集体喝西北风,才叫不辛苦”
    阿泰用力地点头,“师父说得没错。福满居这一招,实在太狠了。他们才开业头一天,咱们便受到了影响。是多亏少东家。”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这年头能有口饭吃,不知强过多少人。
    要是长庆楼真被福满居给挤兑没了,那他们这些人,定然只能另谋出路,去哪里找像掌柜跟少东家这般厚道的东家
    阿松趴在桌上,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帮人是累傻了吧
    他们就只是领一份死薪水,活少不好么
    乔德福道“阿笙,你跟师父说说,你是怎么想到的,通过让客人点菜的方式,送糕点或是送茶的”
    阿笙这法子,可比对面福满居只要进店就送强多了进店就送,不少人当真只是进去喝完莲子羹便走的,拿那样的客人可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阿笙这法子就聪明多了,需点满几样主菜,一桌满足多少钱才送糕点。
    如此,既保证了店里的利润,又能让顾客觉着,他们真心得了便宜。且阿笙每回送的,都是他新尝试的糕点。
    客人下回上门,便是点不了那么多的菜,喜欢上一次尝到的糕点的,也会单独点一份。
    点糕点的客人也便渐渐多了起来。
    简直是一举多得
    其他人也都坐在附近休息,阿笙这会儿不好跟师父说,他曾经跟二爷一起去过泰和楼,由那回得的灵感,只好比划道“我就是自己一个人瞎琢磨。”
    那回,阿笙同二爷头一回上泰和楼的那次,伙计就送了二爷一盘水果。
    不是白送的,是在二爷点单之后送的。
    正好他尝试着出新的糕点,便想着,是不是能够接着“免费送”的由头,趁势推出他的新糕点。
    还真的让他成功了
    无论是菱粉糕还是云片糕,都大受欢迎。
    他将菜端上桌的时候,还有客人喊住他,问他能不能在菱粉糕上弄个心仪的图案的
    对阿笙来说,除却设计图案样式有些费功夫,捏起来是不怎么费功夫的,自是爽快答应了。
    当然,太复杂的自是捏不了的,好在,目前为止,他在上头装饰的图案,客人都极为喜欢。
    至于生意会因此而再次火爆,则大大超过阿笙的预期。
    他以为,至多只会让客人稍稍多一些而已,没指望能恢复福满居未开业之前的客流量,能恢复个五六成亦是好的。
    谁曾想,主顾们太过热情,虽跟从前最忙碌时不能比,比起前几日,要好上许多。
    “瞎琢磨你这是瞎琢磨么你这法子,可是许多有经验的老江湖都未必能想得出。”
    阿笙得了师父的夸奖,止不住的高兴。
    他这回,纯粹就是瞎猫捧着死耗子,被他给碰着了
    乔德福抽完手头的烟,便有些犯困。
    主厨是有个单独的小房间可以躺着,在不那么忙的时候,可以稍微休息一下的。自然,若是夜里临时有什么重要的客人需要招待,小房间亦可用来过夜。
    阿笙扶师父去小房间休息,跟师父提了提,自己想要出去一趟的意思。
    乔德福被阿笙扶着,在床上坐下,纳闷地问道“今日厨房,就属你最忙。又要当跑堂,又要照看着厨房灶火,还要做糕点,还要往外跑,你不累啊”
    阿笙想了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我新做的糕点,二爷还没尝过,想给二爷送一份过去。”
    “给二爷送过去啊对,对,那是要送的。福满居开业的那一天,亏得二爷给我们撑面子,那天咱们长庆楼才不至于太难看。那行。若是其他人问起,我就说你替我买东西去了。你自己也不要说漏嘴,知晓么”
    阿笙眼露惊讶。
    从前他要是跟乔伯伯请假外出,乔伯伯都不会特意叮嘱这么一句。
    这次怎么
    见师父已经掀开被子,往床上躺了,阿笙便点了点头,替师父将被子给盖上,“您放心,我不会说漏嘴的。”
    阿笙得了师父的首肯,再去同爹爹说,便容易得多。
    只是当爹的问了一个同师父样的问题,“
    你去给二爷送你新做的糕点,我是没意见。只是我见你一上午没闲过,身子吃得消
    我瞧福旺经常会上咱们长宁街来,不若下回爹爹碰着他,喊住福旺,让福旺给带一份回去,省得你走着一趟”
    阿笙忙比划着,爹爹保证,“我没事,爹爹,我不累。”
    他答应了二爷,有空一定要去趟春行馆,去探望老师同小石头。
    只是这阵子实在是忙,一直抽不开身。
    难得今日得了空。
    方庆遥“那行。那你早去早回。”
    阿笙高兴地点了点,“谢谢爹爹。”
    阿笙拎着食盒,来到春行馆。
    自端午过后,阿笙已是有段时间没来春行馆。
    不知怎的,敲门,等待里头的人应门的功夫,竟是有些紧张。
    开门的人是福旺。
    一瞧见是阿笙,福旺便惊喜地瞪圆了眸子,“阿笙少爷。你今日怎的有空过来快,快请进。”
    福旺领着阿笙进门。
    阿笙跟在福旺的后头,走过照壁。
    前头,福旺转过头,“阿笙少爷,你今日来是来找二爷的,还是来探望虞先生同小石头的”
    阿笙拎着食盒的指尖微微紧了紧,眼露错愕,“可是二爷不在”
    否则,福旺方才不会有此一问。
    “你怎么猜到的阿笙,你可太厉害了是呢,二爷今日不在,上纺织厂去了。二爷这阵子可忙了,经常忙到夜里才回来。有时候直接在厂里过夜。
    走,我先带你去找虞老先生,你上老先生那儿坐坐。回头我就派人去给二爷捎个口信,说你过来了。”
    阿笙忙摇头,朝福旺打手势,“别,千万不要。不要打扰二爷办正事。”
    二爷既是在厂里,自是有公务要忙,他如何好打扰
    “没事的。二爷交代了,要是哪天你过来,随时派人去给他传个口信。喔,对了,阿笙,你今日要不要吃西瓜二爷可是每日都命人在水井里头冰一个西瓜,只等着你来尝呢。”
    阿笙心尖噗通噗通地跳得厉害。
    二,二爷,当真是这么说的
    还是,还是,福旺对二爷的转达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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