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着雨。下班后去了趟面包店,出门又碰上几年没有见面的旧同事,便聊了一会儿,这才回家。刚进门,他便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来嚷嚷:“怎么这么晚?”见他手忙脚乱,我以为他在埋怨我不及时回来做晚饭,便不耐烦地答道:“辛苦你了,不就比平时晚了几十分钟吗?”他专注着手中的活,自言自语道:“打了一通电话了,你都不接,再不回来,我都准备出门去找你了,这样的天,真怕!”后面半句话,他没有说下去。怕什么呢?怕我无端端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怕再也见不到我了?我翻开手机一看,果然有一长串未接来电,都是他的。肯定是雨声掩盖了手机铃声,这才忽略了。我能够想象得出一种莫名的“怕”怎样像藤蔓侵入他肺腑的情景;想象得出话筒贴在耳朵上时,他的手不停颤栗的动作;想象得出他焦灼等待的心情自己晚归的片刻里,他承受了如此疼痛的煎熬。我的脸“腾”一下红了。为此前自己偏执的想法。那一个“怕”字,于我,却像一朵洁白的小水珠,滴在心里,泛起甜蜜的小涟漪。那一刻,我真想说声“对不起!”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油烟机正快乐地嗡嗡作响。厨房间迎面而来的阵阵热气,模糊了我的双眼。
    和他逛街,他总是落在我身后一大截。有一次,我看见一对白发老人十指相扣从身边经过,心里很是羡慕,便问他为什么总离我那么远?他说:“那你配一副眼镜吧”“眼镜?这跟眼镜有什么关系?”正想着,他一个箭步上前拉过我,一辆摩托车呼啸着擦身而过。“没吓着吧!”他问。“走路别尽望着天啊!”他有时像一位严厉的家长,总要在身后不时提点:“当心,前面有一块石头!”“左边有台阶!”“汽车来了,靠右边点!”自从有了他,我这个不戴眼镜的近视眼,就有了一副最完美的“眼镜”我的身后,他的目光就这样一路盛放花朵;他远远凝望里,有无法用肉眼丈量的爱的长度;有一句歌词叫“我的眼里只有你”现在我知道了,那不是矫情,真正的爱,会让对方变成百看不厌的莲花池。
    有一段时间失眠,医生说如果每天用角梳梳头,会有很好的疗效。很快就把医生的话给忘了。一天回家,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牛角梳,递到我面前。
    每天晨起,他已斟好了一杯我最爱的茉莉花茶;出门前,他不会忘记叮嘱:“路上小心!”
    每天睡觉前,他会提醒我:“牛奶喝过了吗?”
    哪天电瓶车又忘了充电,正愁不知怎样去上班,可是一打开车库门,显示器却幸福地亮着绿灯告诉我:电已满了。
    又一堆衣服待洗,我正要动手,他抢前一步说:“你带孩子很辛苦,还是我来吧,我强壮,力气使不完!”
    他没有送过我一支玫瑰花,也总是沉默寡语,但我觉得每一瓣日子都芬芳馥郁。
    他挣的钱不多,我穿着廉价的衣裳,但我觉得,自己是一只抱着蜜罐的小蚂蚁。
    许多事记不得了,记得的,在心里定格的,是他那些不经意间的举手投足、远远的指手划脚,那些注满爱的深情的小动作。
    在这个熙熙攘攘的世界上,在某个地方,一个人,一颗心,一双手,牵系着你的安危,你的冷,你的热,这是一件多么温暖的事情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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