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卢皎月一行人离去,梁攸尚还来不及对此有什么感慨,突然听到旁边重重一声叹息。
    梁攸尚
    他一偏头,就看见旁边唉声叹气的福意。
    不由挑了下眉,问“怎么了”
    福意“七殿下好像看上紫绛了。”
    梁攸尚“谁”
    谁看上谁
    福意“七殿下。”
    他下意识这么回了一句,又想到殿下问的大概不是这个,再度开口解释“紫绛,高平郡主身边的大宫女。”
    梁攸尚“”
    他看着旁边人这一副害了相思病的模样,又想想对方刚才主动请缨留在枕中斋,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不由笑出声“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
    福意“殿下看您说得,奴当然先听好的。”
    梁攸尚“七哥没看上紫绛。”
    福意一愣,脸上不由就带出了些喜不自禁的神色,“殿下说真的,可没哄我”
    梁攸尚白了他一眼。
    他闲得慌,拿这点破事哄着人玩
    福意颇有些得意忘形,顺着嘴又问,“殿下刚才说坏消息呢”
    梁攸尚上对着他哼笑了一声,“紫绛也没瞧上你。”
    福意那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呢,就被结结实实泼了一盆的凉水,心口别提多堵得慌了。
    抬头就瞧见梁攸尚已经大步流星地往府里走了,他不由忙着追上去,口中还辩白道“殿下哎,殿下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跟你您说,白天的那会儿”
    梁攸尚一点也不在意福意口中的“白天那会儿”,就看看刚才吧,人家的眼神往你身上落了半点吗
    反倒是另一个人,从过来以后,目光就没从高平郡主身上挪开过。
    要案缠身的太子、奉命查案的皇子,还有一位成帝属意的未来太子妃,这场大戏可有意思了哈。
    福意“”
    这笑是几个意思他好歹也在殿下身边跟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怎么就被殿下这么嘲笑
    梁攸尚这乐不可支间,窦寨已经带着那几个被查出问题的僚属过来了。
    几人尚不知所以然,也或许是对自己的手腕过于自信,这会儿眼底虽有慌张,但总体神色还算得上镇定。
    甚至还有上前一步,拱手道“不知殿下叫属下等过来,所为何事”
    梁攸尚盯着人看了会儿,只把人看得发毛,才兀地笑了声。
    笑靥融融、姣若春花,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没那么好听了,“我记得你们来第一日,我就说过,我这里不养吃里扒外的人。”
    说罢,也不管对面几人陡然变了的脸色,直接抬手让窦寨,“带下去罢。”
    在渐渐远去的哭嚎恳求声中,梁攸尚低声感慨,“祸起萧墙啊。”
    这么想着,又不期然
    地想起了方才高平郡主垂眼看账的样子,他稍显唏嘘地摇头。
    证物好找,但是人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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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个好七哥,真有那么心甘情愿地救太子
    回忆起方才府邸门口、自己被拦住的手,梁攸尚不由哂然。他这还什么没碰到呢,若是他日,高平郡主和太子大婚,这人真能眼睁睁地看着
    郡主还是好好看看萧墙之内吧。
    小心栽在自己人身上。
    梁涣驱马走在马车旁边。
    脑海中先前看见的那一幕仍旧在盘桓不去,相貌姣好的青年伸着手、几乎要将人半拥着怀中,朱门之下,夺目的容色如珠玉一般交相辉映,谁看了都要说好一对璧人。
    梁涣定了定神,勉强将那思绪压下,他勒了勒马缰,和后方的车架并行。
    正想问问对方今日有什么所得,但是透过掀起的车帘看过去,却是微愣里面的人侧身靠在车厢壁上,偏着头睡着了。
    马车的轱辘压过路上的石子,明显地颠簸了一下。
    眼看着对方在车厢里磕了一下,整个人都往下滑落,梁涣忙松了缰绳探着身伸手去扶。
    马车上不可能睡得踏实,卢皎月被磕了这一下就醒了,下意识地抓着身前手臂借了个力,抬头和梁涣对上了视线。
    她还有点缓不过来地眨了下眼,回神就看见已经收回了一半,正被她攥着手腕的手。
    卢皎月这下子倒是想起来了,“你手上的伤怎么样”
    她这么说着,已经抓着人的手腕转了个方向,掌心朝上。
    绷带早就拆了,深色的血痂依旧狰狞,但是总算显露出些愈合的意思。
    卢皎月稍微放了点心,但还是开口,“我听说你前些日子还去了东山居士府上手上带着伤,课业就先放一放,免得碍到了伤处。”
    腕间的相触的温度顺着血液流淌到了心底,梁涣出神了片刻,口中答“无妨的,左手也可以写。”
    卢皎月一愣,“左手字”
    梁涣是很明显的右利手,写左手字应当是专门练习过。
    想着,不由追问“倒是没怎么见你写过,你专门学过”
    梁涣低低地应了一声,给了个含糊的回答,“学过一段时间。”
    他的右手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鞭伤疤痕,那会儿天气炎热,他又没处去寻伤药,伤口溃烂流脓,他一度以为自己的右手要废了。
    梁涣以为自己会一辈子记住那些刻骨铭心的疼痛,可是现在回想,发现那些记忆早就模糊了。
    取代疼痛的是那伤口旁轻柔又小心的碰触。
    这种窃取来的温柔是如此的动人,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梁涣把卢皎月送回了芙蕖宫。
    他本是为了刘安饶的案子而来,但是这一路上,也不知有意无意,见卢皎月没问,他也半句都没有提起。
    从宫里出来,梁涣微微垂着眼,想着这次
    的事。
    其实阿姊不必如此着急奔忙,幕后之人当然想让太子“谋反”,但只要成帝不相信,那就永远是aaadquo诬陷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太子不会有事的。
    可是阿姊还是为了太子奔走了一整日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紧紧地抿了一下唇。
    回到府中,梁涣先前让人调查的、和狱中吴子酉有接触的名单送了过来,里面还特别标明了几个行为反常的怀疑对象。
    来人请示“殿下,要把这些人拿下审问吗”
    梁涣摇头“不,先别动。让他们在里头。”
    饵还没设下呢,这时候打草惊蛇可不是件好事。
    仿太子笔迹写信这种脏活,幕后人多半不会亲自沾手,就卢皎月看见的信的内容也是如此。
    里面皇宫朝臣都是以家事家臣代称,其他地方也有刻意模糊的内容,看起来像是怕密信被人截获而用的暗语,但卢皎月觉得这里面也有方便让仿字的人放心而做的遮掩。
    仿信的那人恐怕还只当是高门大宅内的家族倾轧,尚不知道自己卷入了皇室谋反之中。
    这么一来,对方特意用枕中斋的纸也很好解释,斋中的纸在一些文会圈子里很受追捧这些人也往往是梁攸尚的“客户”,恐怕在仿信人的眼中,高门大宅用的就是这种“高级”的纸张。
    想通前因后果,目标就变得很明确了。
    落魄的、突然拿到一笔横财,第一次来枕中斋买纸的潦倒文人。
    这么精准的锁定范围,又有系统插件的辅助筛选,卢皎月很快就锁定了人选。
    不过事情还没有那么容易,卢皎月让人打探了一番,不出意外的,对方早就被灭了口。想要再进一步调查,只能从对方周围的邻里处打听他生前接触了什么人。
    芙蕖宫不是大理寺,想从里面找查案子的人才实在有点难为人。况且这种事第一次没打听出来,打草惊蛇了之后更问不出什么东西了,卢皎月寻摸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去。
    这举动得到了芙蕖宫上下的强烈反对。
    金六难得情绪激动“郡主不能去啊草庙巷是什么地方那里面住的都是些什么人地痞流氓滥赌的赌棍,都是些乌七八糟的人,郡主去了那等地方,万一被冒犯了可如何是好”
    紫绛倒是知道卢皎月下定决心是劝不住的,她说的是,“郡主若是非得要去,那起码多带几个侍卫,随行保护。”
    卢皎月当然不可能答应。
    带了侍卫还怎么暗地寻访而且到底是什么给了这些人她手无缚鸡之力的错觉
    梁涣就是在这一片吵吵嚷嚷中到了芙蕖宫。
    紫绛几人简直像是看到救星了一样,“七殿下,您快劝劝郡主,郡主要去草庙巷”
    梁涣愣了下,他倒没有像芙蕖宫的人似的,听到这个消息就立刻拦阻,而是询问地看向卢皎月,“阿姊怎么突然要去那地方”
    卢皎月顿了顿,干脆把宫里的人都打发出去,这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和梁涣解释了。
    “那人平素就是以买字为生,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便是仿写太子书信的人。我怕这次要是不打听清楚,线索就断在这里了。”
    梁涣听完之后,略略沉默了一下,终是开口,“那阿姊也不能让自己涉险。”
    卢皎月摇了摇头,她觉得这还不到涉险的地步。她这会儿又不像刚到这个小世界的时候,动不动就天降横祸,如果只是普通的意外情况,她能应付得来。
    只是并不等卢皎月开口说些什么,就听梁涣接着,“若是阿姊放心,不如将这事交给我来办”
    卢皎月一愣“你的意思是”
    梁涣顿了下,抬头看过来,“阿姊信我吗”
    卢皎月见状,倒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当然信你。”
    在这样坦然的笑意下,梁涣身侧的手指却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掌心明明已经结痂愈合的伤口骤地刺痛。
    指腹按在凸起的血痂之上,梁涣一点点敛下眼底的神色,也认真回视了过去,“那接下来的事阿姊就交给我,我定会还太子一个清白。”
    他会还太子清白的。
    被诬陷的谋逆,成帝不会相信。
    但倘若有朝一日,太子当真谋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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